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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同人)鸟:K of Green+番外 作者: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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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异能 幻想空间 原著向 怅然若失

  木村由香里,她不纯粹,尤满怀热忱,亦具足良知。因而一面以他搞药物实验,并企图与他发展对话促进研究进程,一面愧疚于他,本着补偿心理希望可以帮到他。她理想高远,却有意无意将其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愿教人观摩,虽不知为何她时而浮现自卑惶恐的模样,但依她某些言论来测断……流想,自己恐怕将是她唯一的理想倾注者及受益人。也好,那便让她在特例的身上,美梦成真。
  再一条,流感谢她。
  她让比水流得以认识到所谓“人自身之力”的具体表现为何。比水流确实变了,而她论述“人自身之力”的那番话是颗契点。流认为,由此他可以规划出自己理想的另一种推进形式,在经历一次失败后,它将更健全、更调和,循序渐进。不过,这些要等他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未来他要和他的孩子一起完善它。
  “由香里,”流斟酌道,“你与我,我们很像。”
 
  29
 
  句子半截半截,滔滔汩汩蹦出来,机械、枯槁、冰冷。骨骼与肌肉间轧轧作响。除此以外,鸦叟无音。
  很静。不用针来试。我们寻不得以针掉当地。
  他拖着他已拖过二十五年又临近五个月的身体,把每个零件都上好棉油,丢进一口渊底盖了木屋的井。轱辘十分艰难地砖,槁轴生涩,草绳毛躁。王的灵运行过水面,去往大漠腹地。风嗡嗡喧嚣,脑与眼横遭惊蛰一劈,榨作脆薄的宣纸,迎来命中肃杀之冬,咔嚓碎裂,末了拼合、粘接。
  重生的过程有点艰辛,我自愧弗如,兀而心酸。于是我们不用“执着”这种一概而论的词来形容这条性命,唯恐辜负。那大约是,很纯粹、很直白、很顽固的小半辈子。他十分倔强、十分旺盛地活。
  了不起,——对吗?
  流大概讲了许久许久。在没有时间分割的这处徒置六面的魔方中,理想及与理想相关的事情,如同十好几节寂静的默片,场景和场景的接连界限比较明显,没有过渡,但还算连贯。个中人物及人物的立场,被演绎得无比清晰。讲述者并未与聆听者推心置腹,却尤自开心见诚。流总是在某些时刻,有异于常人的真心与实意,把小半辈子一股脑拽给一个已不再过于陌生的局外人。
  故事在被写或讲出来前属于作者,之后便属于听读者。
  流讲得倒平和且缓慢,中途停顿几次,确认对方有吸收,他再继续。故事完结在神奈川三月十四日的雨夜,终止于一只蝴蝶。有趣,它被刺破了茧。木村倍感压抑,像茶,热酽酽地沏了一大碗,注水和缓,她却必须一口咽下,烫得食道生痛。这根长满绒毛的细管险些绞成一个结。
  “你我都坚信人类的可能性,此乃我们理想的一部分。”
  流转转蓝眼珠,仰视。
  这朵蓝色是遭逢霜降的汪洋。上千海里的冰川覆盖住汹涌跌宕的冻海,一望无际,荒芜冷羌。积雨云料峭的尖顶裹搅住雷电,亦迅速结冰,颗粒下坠。这一朵湿润的蓝,连接住深藏其后的神经海,猎猎呼啸。一只未及迁徙的极鸟,在冰川不毛之地万里开外的芦苇荡中,被冻得结实。风吹,芦苇荡与翎羽一同摇摆、纠缠、折断。
  流的右眼睫细簌微颤。那只冻死的鸟的尸体被脑神经元的末梢缠绕,复又诈尸,狂啼。末梢分叉恰如折断的芦杆,倒刺横生。
  “我想,它非常难得。”流以平静抑住狠狠作祟的痛的波荡,“同时,为理想实现,我们允许牺牲出现,允许非人道的行为。与我不同的是,你穿行在细长的暗道,攀藤附葛,许是畏惧前方兵革载道,因故你没牟出命去拼。”他盯住木村水红色的细长的眸,“这其实很正常,人们做不做出某种行为只取决于一个影响因素,那就是行为的后果。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安于现状能够为你带来你希冀的结局,那么你不妨与现状继续妥协。”
  这番话似乎是故事的跋。一个故事被写或讲出的因缘,总被记录在跋中。然则,流只是将推断猜测后的答案作为暗示,施加给眼前这位他想要收服的女士。他永远直接,永远开诚布公。
  圆珠笔的弹钮上上下下,被只苍白的拇指摁住,拇指的关节纹有点重。它的主人正犹豫开笔,在跋的背面,记下听后感。听后感往往要融入个人生活经历。
  木村几番纠结,终是开口道:“大人,兴许您已想见,您是我的理想的头一个见证人,关于这点我非常感激您。可我不太明白,您怎么兀端端和我讲起这些个来?”她话是如此问着,心中清得跟明镜似的。比水大人会讲起这么许多的原因实在太简单不过,即是比水大人要招揽她,为某些目前不得确定的目的。
  “我看到你想到我自己罢了。”
  流自是知道,木村可以料测到他与她讲出上一番话的实因,却并不急于挑破,他总是习惯于给对方和自己留有余地,“你不喜欢提你的事,所以我拿我的事开个头。”流左右活动因长卧而老化僵硬的颈,脑仁随头骨的倾摆而晃动,晃动的神经海铺覆冰川,上空飞过一只复活的孤伶的鸟,“我记得你说——你好奇我——我是特别的存在?嗯……所以你在拥有富裕的研究空间及时间,且获得无人干扰的条件后,便迫不及待开始捣鼓我,行为十分肆意。当然,是我愿意被你捣鼓。”
  绝非发难,可听在当事人耳朵里或多或少感到羞赧。木村以左手食指绞住白大褂的衣摆。流瞄住她的状态,接着说:“你照顾我照顾得很用心,由香里,我感谢你。哪怕在最初我不愿与你交流时,你都没有因Scepter4的立场对我施以区别对待,且在我因你的缘故出现幻觉时,你焦心无比。你本可以放着我不管,看我持续产生幻觉反应,然而你没有。我想,你大概是有一颗造福全人类的心,所以对我这个体质特殊,故需得成为实验体的人,你感到愧疚。这份愧疚,令我感动。”
  “然而恐怕,”流谛视对方,“恐怕,我们在此处孤独终老,你纵有慈悲誓愿,亦再无成真的可能。”
  嗒嗒咔咔,圆珠笔的弹摁声兀地停住,寂静的壳子由内至外碎裂,从最里面开始分崩离析,紧衔着咯啦啦,是冷金属堆砌的床头被把持住。木村扶住右侧的圆柱,颤颤巍巍地蹲下。当她站起来时,她将医疗面罩从耳后一点点松解。那些简单的钉钮,被一颗一颗启开。面罩被轻轻摘下,以医师操守为遮掩,藏于其后的是一张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脸,寻常、平凡,其上略微起皮的双唇,不住抖动。
  “大人,”小心翼翼的言语,惶惶不安,“您在招抚我,您以理想为饵钩钓我……我猜……您想越狱,您想带我一同走?!”她向来世故,善于对外界隐藏自己,亦善于揣摩他者心思。当她建筑在胸膛两朵软峰后的心墙崩塌,她揣在心腔的秘密被发现,又被挖掘,她只得卸下伪装。
  流右眼的蓝照旧湿润。一波霜降自汪洋上空刷地袭去,骤寒离散,冻海回温。
  “这是你说的,”流高兴,他喜欢与聪明人对话,因为他们知道用脑子,“而我认可你说的。由香里,我一直都认可你。”
  流知道,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像他那样为理想牟出命去,然她身上有个东西,许是世间为人所必须的,流已隐隐察觉到,那便是妥协。诚然,理想被融化,后再加入“妥协”烹煮,如此纵是实现,亦错失了本初的真谛。可绝非不是一条道路。事实上,在经历一次失败后,他渐悉建立起的崭新的推进方式,已是一种对现实的妥协。
  过去的比水流见了,怕要不屑,怕要嘲笑。可是,现在的比水流——再没有什么能击败他。
  人需要爱与调柔,此乃耶和华的意思。耶和华所应许的尚未成就,我们原以为是耽延,其实不是耽延,乃是令伊甸园外,耶和华亲爱的儿子,逢遇下一个重生的机缘。
  他已有了爱与调柔,再没什么可以将他击败。随即耶和华审判大地的日子即将来到,王的灵苏醒在海底。那日,天必大作声响,有形质的皆要被灿金销化,地和其上的物都要更生萌芽。鎏金璀璨,茂绿以根扎生其下。
  “我们的理想,都会实现。你想要什么样的结局,便交之以什么样的行为。”流想了想道,“于你而言,你理想中令你怯懦的部分,应和那个‘人工神经元’有关?——当代技术要制造胞体委实并不难,所以如果我没想错,崎岖难行的部分在于生物体神经电信号的传递?——所以,你在最初的药物介入实验上便以我的身体来进行,许真选对了人。我认为,你的理想能率先在我身上实现。之后,我们或可一同将它进一步完善,”流略作迟疑,“再推展出去。”
  ——推展是不可能的。即便成功,根本上仍在于,他是比水流。
  木村合上双眼,面部肌肉嵌在皮囊与骨骼的细缝中哆哆嗦嗦。她活到二十六岁都没有悻然的机会,就像眼下她也不知道她在哀悼些什么。
  她生长的冰封的村落,她每天清早步行五里山道,睥睨薄雾与晨曦,迈向的学堂,连同瀑布、雾凇、河流,皆被风雪冻结。风暴自八甲田上方刀割一样地砺过,山体页岩及雪之回廊皆被风刀铲得徒留伤痕。这些伤痕独具个性,在前来观赏的众多游客眼中,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但在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的眼中,是熟悉且残酷的生存环境。因而他们那儿的人,都被砺出了坚韧来。
  人能坚韧永远不靠自愿,乃是被逼出来的。
  彳亍歧路,父亲包在油腻裹头布下冻结实的脸,一对黑眼灼灼生辉,蓬胡子结起冰渣,棉袄背后满是暴风雪的碎屑。那双把住牛车缰绳的手,被风吹成腊肉。父亲从别在腰兜的罐头里抠出块白花花的猪油,回身抹进车斗内小女儿的嘴里,让她含在舌下取暖。牛车的轮轴吱呀呀,拉车牲口睫毛挂霜,鼻腔翕扇,灌满冰沙,嚼子绊住舌头呼哧呼哧,溢出些白沫。
  车轱辘黏满杂毛与粪便,在雪地拖出两道辙痕。干藤编就的筐被绑在小女儿双臂间,烧火用的牛粪饼放于内里,冻干龟裂。最后一节拖斗,被搭盖了两层破革毡,毡布与革皆被风力掀扯,露出下面的稻草。稻草成束,捆得严实,夹着其中一张僵蓝的硬邦邦的死人脸,眼白外翻,覆了层薄膜。
  父亲的医药箱亦被零下二十度的低温砌上一层冰棱,锁子嘎啦啦。他磕磕绊绊,在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闭塞山村,穿行翻越一道道丘壑,救起千条命,又送万条救不回来的命归西。
  北风打个转,将零散细碎的人生忽悠得刮上天,又忽悠得推下地,宛若狂风中的纸。
  她悲悯世人的医者大愿,她寒窗苦读的数十年月,她以半肘之距错失的院校,她就职的第一所县医院……罹患绝症的幼童被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传转,遭受种种明明于病灶无用的磨难,抽噎得背过气去,家属声嘶力竭,朝她质问,他们抽抽搭搭,她以沉默应答。她不能说,什么病怎么治是上头定好的——必须经过某些科部,因为医院要挣钱,不治就走,床位还嫌不够。在那样的体制中,悲心与正义被压榨,而她一向按体制办事。病人是医师的傀儡,就像医师是院方的傀儡。
  她畏惧贫穷,她渴望大世面,她心痛死亡,她孤身一人南下,匍匐于医疗体制背后的黑幕。她不被同僚认可不被导师期许的研究项目,她曾上交申请却未能通过审批的策议方案,她筹不来的科研资金,她暗中实验却反复不得解决的疑难问题,她匿在一切不可抗力背后的无能为力,她的妥协与放弃,她的挣扎与坚守,无一不值得她去哀悼。它们形同一大块肮脏的冰皮,紧贴她胸口两瓣□□,激压得她喘不过气。这个女人快已冻死,欣然还未僵掉。
  命中有两个转折点。一个是Scepter4那一年的下乡征召。然其后备医疗团专家组最是能人辈出的地方,她纵然通过考核,毕业院校及行业资历尤最为平凡,在一群能力出众者中,她不做过多显示自己天赋能耐的行径,哪怕以夸大平庸作代价,安安分分挣那份钱、吃那口饭,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犹然扎根落生于她后半截的人生。直到下一个转折点出现。因长期伪装的寡言与恪敬守职,她被上级选中,这一次她医护的病人,竟刚好与她双*所封冰皮下被冻结的火热重叠。于是她起死回生。现下,这个人明确地发出邀约,邀请她走向柳暗花明的未来。
  木村把牙咬得细响,摇一摇头颅,张嘴仍作忐忑,“大人,虽不知您需要我在这里做什么,”费力地喘息,鼻翼翕动,已作态臣服,“但我的可用网络是Scepter4中转站直连内线,对外连接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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