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文]碎玉章台 作者:Requiem花葬列/Mr_眉毛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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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诸葛亮拍了拍膝盖,垂着眼帘,淡淡笑道:“都过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吧。”
不知什么鸟叫了一声,震荡了山林。
暮色延伸开来。
“不早了,”诸葛亮道:“是时候该回去了,夜里露水重。”
“好。”周瑜将身侧的包袱打开,然后拿出了一把琴。“我,弹完就走。”
手指轻轻放在弦上,就和当年一样。
但是这双手,现在比当年,多了好多伤口。细细地在指头上,再也没有人把它们捧在手心里,然后将伤口小心翼翼地一一吮过。
周瑜停了半晌,却什么都没有弹。
诸葛亮也没有言语。一时间只剩下山风的声音。
缓缓地,周瑜微微伏在在琴上,长发滑了下去,铺满了琴。
暗红色的衣裳。
“咕咕”的鸟鸣回荡在山间,夕阳广照沃野。
“罢了。”周瑜缓缓起身,将琴拿了回来,“不弹了。弹了也只是难过。”
他站了起来,然后顺了顺耳边的头发,长叹了一声。
“走吧。”
诸葛亮沉了沉眼睛,却也一同转身了。周瑜抱着琴从他身边走过,似乎是不带半分犹豫。
也是。犹豫了也不过是徒增难过罢了。
周瑜渐行渐远,诸葛亮却仍立在原地。
缓缓地他转过了身,冲着那被荒草掩盖着的坟冢,“终于见面了呢。”
远处传来周瑜的呼唤,诸葛亮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寒鸦淡草,天际远鸿。
“从来良宵短,”诸葛亮轻轻唱到,“只恨……情思长。”
江畔一别。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诸葛亮回身,淡淡道:“就到这儿吧。”
周瑜微微勾起嘴唇,“好。一路顺风。”
“对了,”诸葛亮将二指放在口中,吹了一个口哨,从他身后的大船上扑啦啦飞过来一只鸽子,落到了肩膀上。
“这个送你。”鸽子跳到了诸葛亮的手上,他将它递到了周瑜的面洽,“你我二人恐怕很难再见面了……希望能常常联系。时常来一封信,也是好的。你我之间已经这么多年了,没有必要多么见外。”
周瑜缓缓接了过来,诸葛亮又道:“要是有了什么意外,也及时通知我。”
周瑜抿嘴一笑道,“你我隔着这么远,恐怕你知道了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诸葛亮报以一笑,却没有再言语。
事实上,两军因为荆州之事,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但是他们都刻意没有提及这件事情。
“就此别过吧。”
——长风万里送客行。
“这句话,许多年前就已经说过了……今天还要再说一次。”
诸葛亮办回过身来,望了周瑜一眼。
长风吹起他的长发,他继续道:“下一次见面,可能就是敌人了。”
惊鸿一鸣,响彻云端。
大船在诸葛亮的身后,渐渐响起了催促的声音。甲板上站了一个人,是赵云。
诸葛亮望着周瑜,很深很深地望着。像是要把他从骨子里望了个遍一样。
他品尝了口中的苦涩,淡淡道:“也好,这样也不必挂念。”
劲风骤起,裹着江上凉意,诸葛亮嘴唇几张几合,周瑜却没有听清。
“……什么?”
诸葛亮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就像刚才的周瑜一样,没有带一丝犹豫。
既然如此,那便至死不见吧。
当时无论是周瑜还是诸葛亮,都不知道那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长河阔野,淡淡的芦苇香气弥散在衣袂之间。夕阳落下,余下一天清辉。
多少年前,那个带着意外的冬天,醉酒不慎追坠入河中的少年。
那袭红衣,那柄羽扇。
一生深深地爱慕着,陪伴他,担心他,想要呵护他。
在多少个日日夜夜里钻研兵法,只为早日追上他的步伐。每一次大雪,都能想起他立在苍茫大雪中的身影。他抚过的书,他睡过的床,他说过的话……右手的掌心,似乎还有那温热的触感。
但是最终,他还是牵着别人的手,作为一个过客,离开了他的生活。
终于还是就此别过了。
五十五.
荆州之事愈发胶着。赤壁之战之后曹军元气大伤,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已是恢复了不少,但仍难再将手伸到江南去。一时三足鼎立之势了然。
一转眼,已经是夏天了。微微的蝉鸣扰得人有些烦躁。
这一日清晨,曹操召集他的门客们,进行久违的偏殿一聚。倒还是凉爽。
曹操已经很久没有召集过他的门客一同商讨什么了。尤其是在郭嘉死之后。
“好久没有一起畅饮了呢,”曹操看起来仍然意气风发,咧嘴一笑道:“孤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臣等洗耳恭听。”
“现在天下大势,已微明朗。”他痛饮一杯,继续道:“我等坐拥大汉旧业,是时候放开手脚,放手一搏了。”他目光如炬,扫过了在在座的每一个人,“孤想要,称魏王。”
众人面色一变,神色各异。
孔融一挑眉毛,神色似有愤懑,“还请丞相三思。”
曹操似乎早就聊到了,无所谓道:“已经三思过了。”
“但是——”
“时不我待,难道要坐等天下人蚕食我等的天下?”曹操神色一凛,“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丞相的‘我等’,”孔融面无惧色道:“究竟是汉室,还是——”
众人神色一惊!
“文举!”崔琰望着他,适时地开了口。“丞相,虽说现在天下之势不甚明朗,但是毕竟汉室犹在,若是轻易称帝,恐怕会落下口实,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不轨之徒持以‘清君侧’的口号推倒风口浪尖上!”
崔琰一开口,众人都点头称是。
这也是曹操所忌惮的。
“那么季珪,”曹操望着他,“你觉得怎么样合理?”
崔琰本是不愿出这个风头的,被问到了也只是淡淡道:“静待时机。丞相有祥云庇体,龙贵之象,终能成天下霸业。”
对于这个答案,曹操满意但又不满意。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郭嘉。快意直言,虽是不敬,但总是能说到自己的心坎上。
郭嘉的位置一直给他留着。没有人能够顶替郭嘉的地位。
他缓缓移开了目光,然后看到了沉默不语的荀彧。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出门了。从赤壁之战之后,他基本就只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人软禁他,只是他不想出来。
可能因为太久没有出来了,所以他的脸色显得愈发苍白,带着几分病态,让人看了不觉心忧起来。
他半垂着目光,坐在那里仿佛不存在。
曹操心头一动。
——从赤壁之战那件事情之后,曹操和荀彧之间的关系就微妙了起来。曹操没有惩罚他,但是似乎也没有之前那样信任他了,但又仍然算是曹操面前的红人。
曹操实际上已入住宫中。在那里,永远有曹操给他荀彧留的位置。
“文若呢?”曹操开口问道:“你怎么看?”
荀彧似是不甚在意之势淡淡地抬了眼睛道:“臣认为,季珪所说甚为有理。”
半晌,荀彧淡淡说了这么一句,既没有不满,也并不庆贺,就像与自己无关。
“这样啊。”曹操盯着他,沉吟了半晌,对旁人道:“都退了吧……文若,你留下。
“孤觉得,你有话对孤说。”
荀彧微微偏过了一点头,不愠不火道:“臣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
“那好吧。”曹操望着他,眼神一沉,“那孤对荀令,有话要说。”
众人惊觉不妙,崔琰思忖着开口道:“丞相,荀令近来身子不甚……”
“孤晓得。”曹操摆摆手,似是不耐。“不过是几句话而已,不必这样紧张。”说着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众人知晓,只得纷纷退了下去。殿上瞬间就只剩下了曹操和荀彧两人。
“许久没有这样坐着了,”曹操似乎有所感慨,“孤知道你有话说。现在旁人都不在,你说说看。”
——他对荀彧,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情分在的。赤壁之战之后,他什么都没有问,荀彧也什么都没有说。今日一见他清瘦许多,又忆起郭嘉的事情,心里面不是了些滋味。
他以为荀彧只是闹些脾气,终究是不会怎样的。
却不知荀彧早就已经没了心思。
“臣并没有什么想说的。”荀彧摇了摇头,“这是实话,丞相。”
曹操拧了眉毛,似是不悦。“你还在怨恨孤?”
荀彧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臣并没有怨恨。只是臣之前想要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如今,当真是无话可说了。”
“……你我就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曹操颦眉道:“文若,孤……”
“臣不知道丞相究竟想听什么,”荀彧抬起了头,“是想听臣的心里话吗?”
“那是自然。”
“……臣早就已经说过心里话了,丞相健忘。”他对上曹操的眼睛,“若是现在曹军坐拥北方,手持荆州,克制刘备孙权,距一统天下只有一步之遥之时,可能臣会认为丞相此时称帝未尝不可。”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赤壁兵败,天下三分,怎么有称帝的根基?”
曹操最忌赤壁兵败一事,如今被荀彧戳了伤口不禁有些愠怒。
“荀令认为孤不该称帝?”
“不是不该,是不能。现在称帝,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世人所指责。”荀彧一字字道:“丞相并不应该想不到,为什么如此心急想要称帝?”
曹操一默。
半晌似笑非笑道:“不知若是奉孝在,会说什么。”
荀彧移了目光,“奉孝已经不在了。丞相健忘。”
曹操一直觉得,若是郭嘉在,赤壁变不会兵败至此。所以时至今日,再提起郭嘉,心头总是不痛快的。想起郭嘉那句“没有我你就得不到天下”的话,心里更是不甚舒爽。
一来二去,面上已有了铁青之色。
“那时倒当真不觉得荀令舌尖嘴利。”曹操扯了扯嘴角。荀彧望了他,一语双关道:“人总是会变的。”
这一句话,触动了曹操的神经。
“是,人心总是会变的。”曹操咬着牙,细细地品了品这几个字,眼神“霍”地一烈,“你倒是说说,是谁变了?”
荀彧望着他,目光一沉。
“我倒还没有问你,”曹操站了起来,“那日在赤壁,究竟是怎么回事?”
荀彧偏了头去,“臣不明白丞相所指。”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曹操一拍几案,“你比谁都清楚!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周瑜那里?!”
荀彧忘了他一眼,“想去,就去了。”
“你去那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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