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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杨蝉说了。她说天下间曾有一只石猴不容五行间,不在三界中;她说那猴子不羁于天命,下地府上天庭,直捣九霄;她说那猴子最终被压在五行山下,一压就是五百年。
那是她唯一的朋友。
“他说,他会跟一个取经人西出玉门关,经沙漠,过雪山,最后到达天竺,取得梵经。他说,那取经人会放他出山,令他重获五百年未得的自由……他说,他就等着那一日,他会知恩图报……而你,就是那个取经人……”
结果,他食言了。
那是他为杨蝉所编造的谎言呢,还是天命向他编造的谎言呢?这些已经都不可知了。那猴子,说消失便消失在了天地间,一点余地都不留。
那老和尚,沉默半晌,忽然道:“老僧曾迷途于戈壁,四天五夜滴水未沾,本以为已入死境了,那一晚却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诸愿诸幻象,此乃大境界也。若非有此庇护,老僧那时便死了……此后数番艰险都能一一化险为夷,如今想来,过去种种几乎是在不可为而为之。”
“……”
“他不在三界中,不容五行间,天地孕育而来,那便是大境界。”
“但是他消失了。”
和尚摇摇头:“从由境界来,归于境界中,谈何消弭?只是,我等诸常,看不见罢了。”
“你是圣人,圣人也看不见吗?”
和尚突然笑道:“老僧是个凡人呵,众生无常,皆有因果。苍生所往,如你所见,老僧也在此之中。”
这和尚,就快死了。
“苍生……”
“我等,身在苍生中,谁也无法免俗,”那和尚又道,“老僧少年,曾随兄入蜀,经过一座山。当时,山下有人说话,我看不见说话之人,与他聊了聊便丢了几只桃下去……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和尚的脸上弥漫一股死气,这个人,就快要死了。
佛者,以普度天下苍生为大愿。
这和尚如随着那孙悟空一般,自天地而来,偿了大愿便又要融回于天地中。
“咚——”佛钟声起,当夜,二月初五。玉华寺外大雪飞扬,高僧圆寂。
杨蝉身着白袍,走在洋洋洒洒的飞雪中。前方茫茫一片,黑的天,白的地。杨婵忽然想,如此便分不清是白衣的人还是白色的雪了。
呵,苍生。
……
“咚——”山那边的佛钟又起。
杨蝉恰好写完一篇书。她拾起写满字的竹简,看了看,便转手丢入一旁的火盆中。
竹简在火中噼啪作响,杨蝉盯着耸起的火苗出神。
“师尊!”
洞外闯进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孩子,背上背着些过冬的物什,一双手执着伞,身后跟着一串胖乎乎的狐狸。
“师尊,外面好大的雪,山路都封了,我险些回不来……”他把伞收起,抖了抖,雪便撒了一地。
时值华山入冬,洞外银装素裹,洞內四季如春,还保持着一派生机。那孩子将伞收好了,又放下背上的物什,呵了呵掌心,小心翼翼地靠近火盆。
杨蝉瞥了他一眼:“你想过来,便过来吧。”
“恩。”那孩子轻轻应了声,走来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一双手凑近火盆暖了暖,这孩子的胆子大了些。当他看清火盆里尚未烧完的几片竹简残余,不由惋惜道:“师尊,您又把您写的东西烧了……”
“因为写完了,就没必要留着了。”杨蝉轻飘飘一句话,又开始写下一篇。
那孩子不解道:“可是,既然师尊要将之毁去,那又何必费时费力,写出来呢?”
“因为……”杨蝉测过脑袋,一双眼阴翳地扫向他,“无聊。”
“呃……”他不敢问了。
杨蝉重将目光放回新摊开的竹简上,边写边似漫不经心道:“我发现地窖少了两坛酒。”
那孩子一惊,赶紧低下头。
杨蝉笔一停:“迦南,为师说过:听人撒谎,无趣。”
许久,那名为迦南的孩子才低声细语道:“我……给父亲送去了。”
“哦。”
“我看他站在雪中……天气寒冷,我怕他冻坏了,给他御御寒……”
“恩。”
“师尊……您……生我的气吗?”
“不生气,”杨蝉的笔又落到了竹简上,“你这一回很好。没有编谎。”
迦南又是一哆嗦,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那几只胖狐狸跟着迦南围在火盆边,来回晃悠着暖身体。
“看这毛皮油光水滑,狐狸都快被养成猪了,”杨蝉瞥了那群狐狸一眼,“天寒地冻的,食物不好找,少给他们吃些。免得来年春天被当作无主的野狐给山下的猎人们剥了皮。”
“知……知道了。”迦南因为之前偷拿酒一事还有些心虚,赶忙应了声,一把搂住离自己最近的那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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