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南宫慕]Fall（无逻辑非情节流） 作者：凤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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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到天方亮的时候，他才收好书，拉开严实的窗帘。横生的树杈几欲贯穿冷灰的天空，白灰黑三色为主的建筑透着一股典雅浓郁的英伦风格。在得到那本日记后他特意读完了范戴因的著作，准确的说，以格林庄园的腐朽没落来形容这个地方并不合适，也许日记主人意图强调的只是让人不安的氛围。
照南宫神翳的安排来到这里是一月之前，认萍生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一间朝南的自己布置的房间。
他现居南园，和翳流高层人员所处的北园之间隔着一条漫长复杂的通道，布局仿佛是米诺陶洛斯迷宫，拐角旁摆放一尊相同的六翼天使雕像，每个场景是无数个原模板的复制，初来乍到的入侵者根本不能辨认方向，就像无法分辨蚕吐出来的一缕缕丝——喜欢恶作剧的代达罗斯。
度过这两个月，问心无愧即将从慕少艾的人生中彻彻底底消失。
认萍生则放纵自己慢慢沉下去，不假思索地。
他靠在软枕上睡过去，北边不远，一盏暖黄的灯光闪了下熄灭，凌晨再一度归于宁静。
……
但凡对医学有一点喜爱的人，绝对会为翳流内部的资料库和精良的设备仪器疯狂，但相对南宫神翳的私人珍藏而言就不够完备。翳流高层中独有醒恶者和寰宇奇藏享有进入私人资料库的特权，曾经三位翳流元老想要一观也未能如愿以偿。
因此听清翳流之王的决定后，一向沉稳的姬小双难得地皱了眉。
“这样也……”今天是晴天，明净的蓝天，没有云翳，气温只会比阴天早晨更低。无处不在的冷意穿过玻璃与窗框的罅隙漏进来。“近日西南邙者开始有动作了，认萍生出现的时机很微妙。”针对认萍生的调查七月份由他放在这张方桌上，那是一份没有任何瑕疵疑点的履历。
“有能力的人应该得到优待，这无关忠诚。”南宫神翳说，“我乐意给聪明人提供机会，就算有别的心思，区区一个资料库还不至于让翳流陷入被动。”
姬小双仍有些忧虑：“那他们那里需不需要……”
南宫神翳拿起一沓纸张移到一边，话语阴冷：“天来眼及芙蓉骨短期内可扰乱笏家的视线，不急于处理。”
行事力求光明公正的笏政，单论其本身的确是一个可敬的人，却称不上合格的对手。真正需要顾忌的是围绕在他身边的：唯一脱离罪恶坑的羽人非獍，譬如正道上各种各样的所谓前驱……以及，那名名姓不详的“药师”。
“我明白了，这两边我会继续负责跟进。”姬小双似乎还想确认些什么，但考虑到最近半个月顺利的不可思议的进展，最终放弃询问退了出去。
南宫神翳没有给予更多的解释。阳台外，空气格外清爽冷冽，对面一间朝南的窗，浅绿色窗帘准时地拉开，青年清秀的面孔在玻璃后定格两三秒，很快不见了。
他应该在某个未曾留意的地点看到过——同一张脸，不同的神态。
认萍生？
不。不会是西南邙者的附庸。
如果认萍生当真是一只鼹鼠，他的洞穴只可能安在笏家。
他脑海中再度浮现认萍生说那句话时的细微表情：生来就有的骄傲和疏冷，镇定和讥嘲并存，为一项研究不在意人的生死，真切，历历在目。
骨血被魔性浸润的人，却偏偏宁愿向着阳光。
后来他才明白，那一切只属于认萍生，生于虚无荒谬，归于虚无荒谬，无法被证实是存在的人事物，又怎么能够找到准确的解答。
作者有话要说：
☆、（3）cooperation
（3）
“在观照美时我们渴望什么？渴望自己也成为美的：我们以为必定有许多幸福与此相联。——但这是一种误会。”——尼采
认萍生的出现，是再合适不过的佐证。
——C.3
阴历正月十四
“兑入一品托。”
机械音提示说。他照做了。
监视器中抽搐的白鼠渐渐恢复，茫然地瞅着上方，像是刚刚撞上了玻璃罩，这会还有点儿晕乎。
然后是第一个，很快就会有第二个。
不受控制的冲刺。撞击。颅骨断折。白浆迸裂。
认萍生关掉了监视屏，沾了些实验室的冷水敷在眼皮上，某个地方传来一阵刺疼。他知道身后三米远的电子眼正在工作，擦完手记下刚刚的一组数据。
不同的生物体之间存在相当的差异，人类的神经系统远比这类哺乳动物复杂得多，用药的成分或者达成同样效果的方法也不尽相同。要突破这个瓶颈离不开大量的活体，他是指，人。
没有人会愿意在看到曙光前因荆棘丛乱的道路望而止步，基于这个原因，翳流方面加派了人手。
现在，他在等人。
这时候老式钟楼正好敲响了十点，悠远的钟声使整栋建筑瞬间沉浸在怪异的与时代脱节的氛围中。他在等的那个人的脚步声被这阵钟声盖没，因此当他凝望玻璃窗外萧索的景致时并没有留意电子锁转开的提示音。等他发现这点，来人的大衣已被挂上椅背，男人套着一件高领黑毛衣，在另一把硬质高脚椅上分析资料。
认萍生扬起了眉毛，不自然地收紧了下颌。“唔……这算是翳流主人送给我的‘惊吓’吗？”他停了停，按压发疼的太阳穴减缓胀痛，“哎呀，我压力很大。”
“社会舆论压不垮一个认萍生，这些根本微不足道。”南宫神翳另取纸张记下几个专用名称，字迹如同机器印刷规范精确的黑体字，并未体现浓重的个性化色彩。他写完不疾不徐旋上钢笔笔帽：“看到我，你好像很惊讶。”
“说是被吓到比较恰当。”认萍生看清纸上的蓝黑字迹，慢慢抬起头，没有什么表情。“能够与翳流蛊皇合作，惊喜过头变惊吓，有压力正常。我本来以为会是……”
他并未听过蛊皇擅长神经药理学。
神针，药师，蛊皇，分别代表三个领域的巅峰。
蛊皇的称号则源自传闻中的苗蛊，难测神秘，亦正亦邪，象征着无人能及的天赋，也是翳流的幕后人没有让人告知给他的身份——确实不会有人完全信任刚结识几个月的人。
青年眼尾因困倦泛着红。暖色调的光线将静景变成复古朦胧的旧照片，他像是被封入一块琥珀石，又或者是被定格在一张古老的肖像画中，仿佛存在于另个空间。
中药紫苏，能散血脉之邪，可散寒，随处扎根，随遇而安，如同这一刻的认萍生。无害无争，温和懒散，看不清是表象还是本质。
南宫神翳于片刻后解开他未说出口的困惑：“恶者志不在此。”他说，“至于你所担心的……南宫神翳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忘却那时候南宫神翳的语气，绝对的自信，强大到毫不费力就能博取他人死心塌地的追随。那样的力量灿烂灼目，却终归属于一个无光的世界，是不能被认同接受的。
一团埋在深渊的火。
接近探察的人，终将被焚烧。
……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让你照顾阿九，小慕，我看你就像是看孩子，本身还没长大。”
“答应别人的事反悔，很毁招牌。”他笑笑，“大概看上去像个闲人加老实人不讨巧。闲人该累，老实人吃亏。”
……
他又做梦了。
额头还有点烫，认萍生解开手机锁，亮白色文档背景映衬下的黑字在夜晚看起来突兀且狰狞，直到眼睛酸涩他才关了屏幕。
三月份的天还很凉，这一年的冬天像是不情愿离开似的，连清晨雾气里都蕴藏冰雪的味道，吸口气就像灌了一大口冰水。他怕冷怕到冬天不到一小时就要倒热水来捂手，效果比暖手宝好，阿九没少拿这来笑话，不过一般是，话没说完就蹦蹦跳跳去添热水。
他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那个名字上。
无论对内对外，翳流都是一个秘密，甚至有人还不知道共事的人在哪一间办公室。尽管笏政很早怀疑翳流与一些不法行为有很大联系，但那仅仅是第六感作用。他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四年前的爆炸案之后，那时慕少艾刚走出校园，手忙脚乱忙于处理收养阿九的相关事宜，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
一定发生了什么促使他的态度发生变化，并且是笏政不愿意主动提及的。
还有那本经过二次处理的日记，笏政猜测是翳流的挑衅，他否定这个推论。假如匿名者来自翳流，撕毁该撕掉的部分，并且知道为防止笔迹印痕多撕去几页，却保留地点相关的段落，与挑衅者的心态不符。他的猜测是：有人在推动这件事情的发展，转交给他的日记只是那个人或者说那部分人布局中的一环而已。
他呼吸稍微急促，感到体温在升高，头脑却很清醒，像有什么在锲而不舍地敲击感觉神经元。
莫虹藏。
这几个名字埋葬在资料库里，和夹在资料册扉页中的一张申请条、细小的灰尘一起落到了地上，像是时光飘下的一声叹息。那本手写资料是通往另外一个地方的钥匙，所记录的东西与现在研究的课题密切相关。他把它放回原位，确认地上没有第二条斜长的影子，转身离开。
手写的。
钢笔字。
有点淡化的蓝黑色。
这个名字的主人却不存在。像《一九八四》中被抹去的人和思想，像斯大林的照片中本应出现的另一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甚至不想离开这里。”日记的主人说，他体会到了，他消失了，他不曾出现。
他忽然觉得这是一趟没有止境的探寻，黄昏时分的橙红色铺满了整个天空，他在这枯燥死寂的氛围里，像一座呆滞的凝固的铜像。
三天后的节假日，他裹着风衣，在中央绿地用慕少艾的卡号拨打了一串号码。
“我想知道四年前的爆炸案发生后，”他说，“针对翳流的相关组织。”
（半个月后）
“你对中药学很感兴趣。”
“医道各通，有兴趣并不稀奇。怎么？”
硫酸铜晶体，透明的蓝色异样美丽。认萍生取出少量样品，对上南宫神翳的眼睛，那是一种与深海相近的暗蓝，过于深沉，很难看清真正的意图。
“只是突然有个猜想。”南宫淡淡地笑了笑，把魔方转过一个面。“我看过之前的一些病例，你倾向于中药调理，用法也很巧妙。假如你致力于草药学，药师的称号非认萍生莫属。就当我是称赞好了。”
认萍生在他对面坐下：“小小一个认萍生，能力有限，蛊皇的赞言听得我头皮发麻。”他眼睫动了动，转转茶杯。这可以算是对自己的变相恭维？
“蛊皇只是他人强加的符号，不是好友之间的称呼。”南宫神翳说，“认萍生，南宫神翳这四个字，应该不是奇怪得难以出口吧。”
“直呼上司名号是大不敬，你日后反悔就不划算了。呼呼，算了，四个字太长，省两个。”
“随意吧。”
认萍生略迟疑了下，引回刚才的话题：“对于药师，你的看法很特别。”
南宫神翳在半分钟内转完了魔方，又以极快的速度将它打乱，他只看到一块块模糊的色团。“药师是一名值得欣赏和期待的对手。”
如果不是处于不同的阵营……
可惜，这不是美好的童话故事。
即便南宫神翳给予了认萍生相当的信任与认可。
认萍生朝他举杯，喝完剩下的茶：“休息时间差不多了。”
只论学术方面，南宫神翳是一个让人由衷敬佩的奇才，有资本站在最高峰鸟瞰一切。学术界有这样的传言，蛊皇的天赋来自于魔鬼，这段时间的合作足够让他明白所言非虚。一旦有了思路，他可以废寝忘食投身工作中，不眠不休就像一个疯子；而这种才能又具备着诱导性，潜移默化地引导着他人的思维，或许南宫神翳本人也不曾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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