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里针(《苦茶甘味》的现代版)作者: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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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与愿违。他的手臂一紧,手机便被猝然拉开,无力地往地上摔落。一股不可违抗的力量迅速限制了他的行动,那个声音刹时贴着耳珠便咬了下来:「这就是你的慈悲吗?」
吴清义僵硬地转过脸去,背后果然是他心系的那个人。一切似乎并未发生改变,黄墨也像早上一样,轻轻地展露了笑容:「圣诞快乐啊!吴探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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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被击中的痛楚是真实的,牙齿顺着舌头的倾侧歪斜,口腔内尝到的都是一阵血腥味。有一只眼睛快要睁不开了,过于专注眼前模糊的结果,便是忽略了来自身后的攻击。膝盖关节一痛,彷佛连骨头都要被细长的棍棒错过。虽然很想避免接下来的冲击,然而在双手被反缚的如今,已无法减小身体所承受的伤害。额头直击地面,在几下令人昏眩的脑震荡后,如雨的拳打脚踢亦毫不吝啬地落到身上。
血液开始凝结了,混和着鼻涕和眼液逐渐堵塞从鼻孔喷出的气流。现在吴清义必须张大嘴巴使劲呼吸,一边用着低矮的视线扫视着房间内一双双的皮鞋。他身下躺着的是冰冷的混凝土地板,抽气扇的声音吵耳地在天花板上呼呼作动。这狭小的房间在不久以前应该只是个储藏杂物用的地方,未及搬走的空架子和地上的空白的印痕仍清晰地记录着它本来的用途,而现在它已变成一间临时赶制的询讯刑室,如无意外地,这里应该会是他吴清义的葬身之地。
房间内每个人都是沉默的,连番殴打的目的似乎也不是为了消磨他的意志,或者是得到甚么重要情报,仅仅是一种出于泄愤的举动。吴清义弯曲身体,想要避免重要的器官受损,然而不过是一脚的力量,便把他这种天真打碎。皮鞋柔软的鞋头此际彷佛成了最恐怖的凶器,鞋边的塑料直陷入毫无防备的胃中,踢得他五内翻滚,张嘴便把以往尝过的甜头都苦涩地倾泻而出。
「呕……咳呕、咳该……」就在被自己吐出的呕吐物淹死之前,脑后又有一丝粗暴的力量扯起他的头发,强迫他直视在房中昏暗的灯光。
吴清义这才注意到房中的人员布置,之前的疼痛和敲打确实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以致未能辨识出如此熟悉的气味。离开那充满海盐味道的渡轮已超过五小时了,如今黄墨再一次在他跟前出现,用着冷漠的目光扫视眼前的境象。在两个彪形大汉就站在黄墨身边,似乎要防备吴清义甚么有害的举动一样,磨拳擦掌就等待再把他痛殴一番。不远处还站了一个黄宣,还是如往常一样脸带微笑,可在昏暗的灯光下却很难使人感到亲切。
「你有甚么话要跟我说吗?」黄墨轻声说了,可那声音却极有分量地沉淀到他心头。
耳鸣的状况并没有改善,左耳隆隆的杂音正扰乱他的思绪。船上的风声、电话中短促的对话直袭入心田,吴清义猝然望向黄墨,尽管有一边脸都肿起来了,却无碍目光中坚决的力量:「……你怎么会有那个手机?你把人怎样了?」
「啊,你说手机?」黄宣闻言便挥动着手上的事物,一步一步靠近了舞台。他也不嫌弃地上肮脏,半蹲在吴清义的呕吐物上,一边便把手机贴向了那张扭曲的脸孔。「藉由你的牺牲,他可好得很呢。要不要自己亲自拨电去确认一下?」
「你这是甚么意思?」吴清义一瞬间便被煽动,顾不得胸口的伤势便使劲咆哮。上司如果没事的话,手机又会落在他们手中?不,如果以逆向思考的话,说不定从头开始他们便已知道本次行动,若是这样的话……不,难道说是……
他们有内应?
「怎么了?你也害怕会被人背叛吗?」黄宣笑了,略带侮辱意味地用手机敲了敲吴清义的额头。「既然都说开了,那么现在要不要来猜猜到底是谁背叛了你……」
「够了。大哥。」
可惜这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未能玩得尽兴,上头便有一个声音压了下来。黄宣闻声亦只得悻悻然地放开手,向两旁做了几下无意义的挥舞动作,以示自己根本无害:「当然啦,都听你的。」
然后吴清义再一次对上了黄墨的目光,那种冷酷的光芒他并不陌生,只是他从没有正面面对过,那个只在档案簿上出现的黄墨。一时间吴清义有种错觉,彷佛对方是在天际巡航的飞鹰,而自己则是他偶然盯上的猎物,彼此从来都是处于敌对的关系,而未曾有过依偎取暖的时刻。或许唯有如此,才算得上是对他们的救赎,狠下心肠来把其中一方消灭殆尽,然后让所有的记忆归零。
「你的上司并未有出卖你,不过警察内部亦并非如你想象般密不透风。再怎样严谨的组织一旦牵涉到人,每每都是有空子可钻的。关于这一点,我想『吴探员』你已经很了解了。」黄墨轻轻地活动他的嘴唇,几乎感觉不到一丝情感的波动,唯独「探员」二字却被他咬得极紧。「然而在你失去联络后,你的上级并未有寻找你,也的确是事实。」
吴清义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对自己作这番陈词,优胜劣败,结果已经相当明显。是要打击自己的意志吗?还是要宣告他作为一颗弃子有多么愚蠢?顺带还可以用他这个实例作为干部培训,告知他们不论是怎样亲近,只要背叛了都会下场惨淡?接下来的刑罚有多残酷,吴清义大概亦有所意识。被猫抓住的老鼠即使饱受愚弄,也再没有出声反抗的本钱。
「怎么不说话了,我记得你很会说啊?」黄宣轻巧地在他身边绕圈,时不时便用手上的手机扇他巴掌。塑料制的机身自然不如人的拳头一样会引发剧烈的痛楚,只是羞辱的意味却已相当明显。「不过我相信你的上级一定也是乐翻了才会忘掉了你,虽然和情报中的目标不同,可抓到的毕竟也是一条大鱼。我们送的礼可不轻啊,韦洛伯那老头一定是气死了。」
被追赶的是韦洛伯的货物?被利用了,作为他们帮派争斗的道具,被狠狠耍了一把。吴清义咬紧牙关,视线却一直没有从黄墨的脸上离开。注意到这一点的黄墨目光却一下子柔和下来,手指随着视线触碰在那满带血污的脸上,一边便轻柔地道:「你是不是很想问,为甚么我还要留着你的性命?」
吴清义一惊,接而熟悉的金属触感便已抵到他的脸上。「那当然是因为你已没有轻松逃脱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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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空的枪管正把脸颊的肉给吸进去,似乎是要硬把他的脸给捅穿一样,施加在其上的力度并未因他痛苦的表情而有所消减。相反地,黄墨便是随时扣下扳机也不奇怪,而这样做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使人得到解脱,仅仅是希望看到他受到折磨而已。
黄墨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吴清义可以感到对方那股积聚在胸腔的愤怒彷佛被微波加温过一样,尽管表面看来十分平静,可一有甚么细微触动便会马上喷发。黄墨极其冷静,同时亦异常危险,那只大手紧扣着吴清义的下颚,强行便把那张悲惨的脸给扭向自己:「为甚么要追过来呢?
「你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吧?不,或者你早就心知肚明。今天早上,在我出发以前,你本来有一次机会去阻止的,不过你甚么都没有做。」黄墨的头微微倾侧,与其说脸上流露着哀伤的表情,不如说是像机器一样冰冷地陈述事实。「退一步来说,在得悉我会加入以后,你也有几个小时可以向你的上级𢑥;报,扭转行动计划的动向。不过再一次地,你甚么讯息都没有泄漏出去。」
「……你是在责怪我吗?」声音已经被血污弄得有点模糊了。
「我有吗?」黄墨沙哑地作出回答。
接下来的事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枪柄深挫在耳后的颞骨上,一下便把吴清义打回污秽不堪的地面。皮鞋踏上锁骨,避开了肺脏这些重要器官,使劲地践踏每一个连接的关节。黄墨是决不会让自己好过的了。吴清义不禁有了这种觉悟,同时骨骼脱骹的声音亦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哎呀。」明明是他造成的,黄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冷眼旁观。「当初没从陆佩那里听到这件事就好了。你是这样想的吗?」
「咳咳……事到如今,难道我像你所说的那样做,你便会原谅我吗?」感知危险的神经似乎被痛楚麻痹了,吴清义也说不清楚,为何自己执意要知道答案。「你是从甚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从甚么时候开始知道?又是从哪时开始假意温柔相待?各个场景在吴清义的脑内急速回转,无论何时黄墨的表情都是平和而温柔的,那种对背叛者的怀疑就像隐藏在深海的潜艇一样,在上浮以前总是不动声色。吴清义对黄墨的伪装感到可怕,可对方似乎也认为,他才是最可怕的那个人:「那你又是从甚么时候开始背叛的!」
声嘶力竭的咆哮几乎震破耳膜,他似乎是摸到龙的逆鳞了,黄墨的怒气就像打翻的滚水一样,迅速便使整个房间升温。鞋底有力地踏碎骨骼的声响,皮带被利落地抽出的声音,这些在吴清义模糊的感知里,都被缓慢地播放,撞上了顶骨在空荡荡的脑袋里被无限放大。金属扣子抽落到皮肉之上,虽然不是它本来的用途,可作为刑具却意外地称职。
吴清义像胎儿一样把身体卷曲,浸泡他的液体不断在地面扩张。没有谁能来保护他了。鞭落在身上的力量即使隔着衣服亦能形成清晰的印痕,黄墨狠狠的抽打着,一边打一边便把他的失望逐一数算出来:「装作不知道不就好了吗?像你一直所做的那样!事情或者就会如你所想的发展了。不过是几个小时而已,再等一下就好了。为甚么要追来……你到底期待会看到些甚么?你还说想我原谅你吗?」
……说甚么他都不会听了。黄墨需要的也不是无谓解释。这时再说爱、犹豫、悔恨甚么的,都只如玩笑话而已。没了,甚么都没了。丧失力气的肉体被人从地上抽起,裤子被强行拉开,屈辱地缠着腿间垂落。
「说来或许你不会相信我的愚蠢,但我可是到今天才明白这是甚么回事。」
「……黄墨?」意识到对方要干甚么时经已太迟,无视房间内众人的目光,手指粗暴的开辟了道路以后,黄墨便像野兽一样就地与他□。在股间不断进出的锐痛只是种机械式的折磨,不是□,也不是□,只是种毫无意义的宣泄。就像膀胱满了就要撒尿一样,只是某种到达临界点便需要发泄出来的行为。
身体一直被使劲地摇晃,膝盖被水泥地磨得皮开肉裂。吴清义平视围绕着他的一双双皮鞋,聆听着众人屏息以待的寂静。黄墨现在所进行的行为,大概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侮辱了。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房间,非常非常地黑暗地方,有个人开门把光放了进来。那时黄墨的声音是怎么着来的?那种碰触在指节上的温度已经不会再有了吧?黄墨当时想必是十分珍惜自己的,似是在对待易碎品般,连留下一个指纹也怕会造成损害。
对方一直非常耐心地等待,然而那种等待却换来了今日的结果。若换了是自己的话,只怕亦会感到异常震怒。他完全可以理解那种痛苦,那种恨不得把人煎皮拆骨的恨意。额骨来回地在地板上碰撞,他就像头狗一样被人抽住领口,进退不能地承受来自后方的冲击。
很痛,很痛。四肢八骸都在呼叫着同样的讯息,杂乱纷扰的信息被不断重复,彷佛蜜蜂嗡嗡的振翅声不断回响。吴清义都感到混乱起来了,这样的酷刑到底持续了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还是已过了更漫长的时间?烟蒂掉落在地板上,又被皮鞋慢慢地搓灭火焰。有谁伏在他身上喘息了?都已经结束了吗?
「……宝,都够了吧?」有个人半跪在他面前。
已经可以休息了吗?吴清义闭目这么想着,没料到一度蛮力又提着领口把他抽起。有谁正在摇晃他,一看到他睁开眼来,有个声音便含糊地问道:「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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