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线外不准企立 作者:二目
Tags:布衣生活
那声音的确若有所指。
「我又没有邀你,是你自己要来的!」察觉到势头不对,他瞬即後退闪避。
「还是说你想利用我的感情,好作为生活的调剂,好让自己快乐吗?」也许是光线的关系,张颂奇的脸看起来威严却又满带悲伤,深沉的眉头推下一股压迫的感觉。
「你说这种有的没的干什麽?走开,早就说别要来的了,明天还是……」那张脸靠得极近,稍一不慎都会被碰到了,呼吸的气息都流落在鼻梁之间,痒痒的让人想要回避开来。
而罗洁诚的确极力想拉开双方的距离,奈何那张父母亲精挑细选的沙发实在过於柔软,他这样沉陷下去,从此就甩脱不了。後脑深深的埋在麻质的软枕套上,颈後一阵虚空的,很快就被一只强壮的手臂托满。还没来得及挣扎,他已被人用着古怪姿态压制下去了。
「喂喂!张先生!」这是他最後尝试过的挣扎。
张颂奇却像是到了二次元似的,问非所答地回应着他的声音:「不过没关系,如果你想要的只是快乐,我也可以给你。」
「你说的什麽?……啊!别这样,你这个混蛋!」当然他回答的机会并不多,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己下探,迅速的把衬衫自裤子里抽起。
「我是在追求你啊。」在嘴舌相触的瞬间,张颂奇抽空答了一句,接而舌头就在口腔内纠缠不休,偶然滑上了牙龈却引来一阵冷颤。
「别……别闹了!」他两手使劲的往对方身上推挤,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空隙,除了让罗洁诚转身一翻以外,就连逃走的时间也赚不到。「走开!混蛋!走开……」
「本来就是你说无事可做的……」张颂奇瞬而把他的手收在背後,用着身体的重量把对方压制下来,就像一个熟练的师传一样把鱼身抓起,大刀一挥就要把他宰了。
不过,最後的怜悯还是必须给予的:「为什麽要逃呢?」
「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罗洁诚挣开手往对方脸上一推。
「那为什麽呢?」
他抓拿着所有能拿的东西往後掉,一边还是拼命的想要用说话阻止事情的发生:「现在……现在还是大白天……」
「夏天向来日长夜短的,你无需在意,现在已经很晚了。」那腔调怪怪的,或许,张颂奇现在正在笑。
然而罗洁诚却越想越不甘:「谁在跟你说这些的!啊……」
马克杯大概倾倒了,流落在地上的都是浓郁的咖啡香气。
或许是折磨,或许是调情,颈後的一块肉被咬起了,缓缓的贴着牙齿蠕动着。嘴唇的触感极奇分明,细致的包裹着,这渐而炽热的地方。他就像是蜕了一层皮般撇下了衬衣往室内爬行,远离了窗口的位置,也搞不清楚到底这是为了什麽。然後他被人翻了过来,开始小心翼翼的亲吻着。
缓渐他撑在对方身前的双手不再那麽僵硬了,开始柔软地贴服下来,张颂奇的手一遍一遍的梳过他的头发,像安抚什麽东西一样平静而谐和。罗洁诚都不明白张颂奇这样做的用意,一个三十好几长得不怎样的男人为什麽要受到这种对待,他是想一辈子都不会搞得明白的,只是有个声音却一再在提醒他,这种细心的必要。
「你都不知道吗……」
张颂奇的目光挡住了他以外的一切,只有他,只有他的存在。
「如果讨厌,为什麽当初又要跟我走?」
就像个孩子一样。
有点可怜。
28
『不要掉下我。』
有时候他会想,为什麽当天要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似乎所有存在的人和事都在推波助澜,轻易地麻痹了他的神经,就这样放手自然的让不自然的事发生。
再说他就要後悔了,可当抬头看到那张青肿的脸,他又不免窃笑。
毕竟有所要求的都不是他,难免会得意忘形。
原来他还是需要他的。
他明明什麽都没有,却又有莫名奇妙的优越感。
「你不要上班吗?今天并不是假日。」被子山被人轻轻晃动,已经变得过於低沉的声音如是劝戒,可罗洁诚仍旧把被子卷得更深,滚滚的就往墙壁贴去。
「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哦。」张颂奇见状又爬回床上,悄然把脸哄近那埋在雪白被子下的人,这本来是一个温馨的举动,不料却突然被一记肘锉抵开。
「啊!」对於本来己瘀青的脸来说,这无异是一个沉重得发紫的打击。
罗洁诚却乘着这个空档把被子高飞一扬,一跃而下就把裤子妥当的套上,尔後还有空閒整整领带,才又冷淡的往身後抛过一眼,匆匆又往洗手间走去。
「罗先生?」张颂奇站在外头轻轻扣他的门,得不着任何回应,只听得水声轻轻的流逝,又一个平凡上午的寻常声音。
咯、咯、咯。布谷鸟般锲而不舍,那几乎是贴在门上的问候,所以声音亦份外响亮:「你还好吗?」
正如世上的其他事情一样,所有追求回报的都必需要付出代价。
门突然预算之外的时间打开,剔空的一点隔离使得冲击更烈,也谈不上什麽防击,张颂奇也只能在事过境迁以後抱头痛哭,一张嘴痛得呼呼在叫,更说不出任何指责。
不过不知为什麽的,罗洁诚却颇有自信对方什麽都不会说。
这是一件很微妙的事,一瞬间立场经已逆转。
「张先生?」他这句话倒是说得颇惊讶的。「你不是说要去上班了吗,怎麽还站在这里?」
张颂奇果然什麽也没有说,只是隐隐掩着半脸伤痛的,瞧着他渐而苦笑。
罗洁诚亦纵容对方这样做。
「早上你要喝奶茶,还是咖啡?」他径自往冰箱走去,腰一弯,取出来的却是别样的事物。「对了,不是昨天才喝过咖啡吗?一大早喝这些对脾胃不太好,你还是喝牛奶的好了。」
「罗先生。」那个人就站在洗手间前窄小的通道喊他。
「怎麽了,张先生你怎麽还不快坐下来?」罗洁诚却没有理会,低着头却把餐桌布置起来。
略带浮肿的眼睛渐而上抬,看在没什麽内容物的方包上,又闪缩的退避回来。张颂奇他好不容易才吞下一抺唾液,好滋润过份乾燥的喉咙:「昨天……」
昨天罗洁诚在瞬间以一记狠拳结束了这场狼狈的求爱,张颂奇被踏到床下,任由他自己自生自灭。
那一副似是被遗弃的模样,现在想来却有点可爱。
毕竟是因为还年轻吧,那张脸看来仍带有一点孩童的特徵,尚未是十分明确,有待被搓揉打磨的轮廓。
为什麽以往会觉得这样的脸可怕呢?
大概是因为老是低着头,所以一直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脸孔。
明明是这样,像个孩子一样忐忑的神情。
牛奶从细长的纸盒中倾倒而下,因为是老旧的玻璃杯所以颜色看起来有点灰黯,张颂奇的脸色倒是相反,褪却了血液流动的痕迹青白非常。不过是这麽一回事,虽然长着大人的身躯,可还带着孩子的心情。
罗洁诚带点慈祥的笑,眼角後皱起的细痕,摺叠摺叠收藏起他感到的所有愉悦。奇怪地他其实并不生气,即便是发生了摸到了一点,但却未遂的暴力的事件,他亦感到可以原谅。
原谅,他居然说起这个词来了。
於是罗洁诚也便是笑笑,拿起餐刀把果酱在方包上扫平开来,嫩红的可爱颜色,他把包叠成三角形的,又放在碟上推到张颂奇面前:「还不要吃吗?」
「昨天我……」方包乖乖的一角一角消失,可吃的人看来还是想解释什麽。
「进食时就不要说话吧。」罗洁诚从容的一掌托起包面,也为自己涂抺起来。「不然等会儿可是会放屁的。」
「咳咳咳……」大概是呛到了,张颂奇在笑与咳嗽之间进退两难,身体一时间无法承受这种异样的感觉,连眼泪水亦悄悄在眼角挤了出来。「咳咳咳,罗先生……」
「你没什麽吧?都说了不要说话的了。」罗洁诚看着有点不忍心,想起当时,他可算是十分宠爱他的。
眼前人虽然已经二十一岁,不过亦只有二十一岁而已。
像李相如所说那样,还小的人。
不过他仍开玩笑般喊起张先生来:「张先生,你再是这样蹉跎,我可要掉下你自己一个上班了。」
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才拥有无用又窝囊的一面,他并不全然是被动的。
其实张颂奇并不如他想像中变的多,为什麽没有早点意识到这件事呢?
不过是披上大人的皮伪装成熟。
总是那麽小心翼翼的。
他笑了,就像方包白嫩的部份一样柔软,指尖不过稍为按压下去,时间过了还深厚的停留在那里。玻璃杯上的汗珠随着温度的差异冒出,在咳嗽过後也留下缓冲的时间,张颂奇倒是只顾抓着那块方包往嘴里猛塞。昨晚也许发生过错误的事,不过这才是正确的结果。
「还痛吗?」终於他问了。
「诶?」张颂奇少不免回过一个惊讶的眼神。
罗洁诚伸手比划着,与所指的只有方寸的距离:「我说你的脸。」
「你不生气了吗?」桌面上一震,张颂奇的脸又凑近了不少。
他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寻求着适当的措词:「只要你不再做那种粗暴的事,那是当然的。」
「那今天晚上也可以等你吗?」对那张青肿的脸来说,这个问题似乎更为迫切。
罗洁诚随而点点头。
他其实并不是不理解不尽快切断的意味。
只是他突然觉得从张颂奇那里,可以让自己体内软弱的部份得到某些改变。
29
张颂奇就站在那里,任由也阻止不了时间从檐篷上一点一滴的掉落,或在沟渠里或在云石地上都不知道,只是身前身後都涌过很多从容的慌张的人,此刻或是被雨伞收叠的水溅湿,或是被鞋履带来的拍击沾污,应该也无需在意了,因为要等待的人尚未到来。
清甜的香水尚未过时,青草的气味正在城市蔓延,人们还孜孜不倦的清除着石缝地上的杂草,这些馀孽却又在小姐们手上矜贵起来。不过对於这些张颂奇都并无意见,此刻他只需专心致志的,去等他所要等待的人。
偶然他亦会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看向漏水的天空,祈求同时唯一希望的,就是在远足的日子是个大晴天。当然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渴望操纵天气的心思仍旧没有改变,就在这样特别的日子,把过去所有的天真都召唤回来。
「张先生。」
有一个声音极其肯定的叫他,张颂奇回来头来,果然不是什麽不相干的人。
「等了很久了吗?」那笑容缓缓弯起,并不是逃避亦不是全然接纳,只是好的和怀的罗洁诚都已经愿意看到,於是那脸相越发显得平静而温和。
「不,不怎麽久。」张颂奇有刹那竟是痴了,懵然间也有过把这刻就此密封真空保存的傻念头。
他总是想把逝去才美丽的事物停留,罗洁诚也未尝不是那麽想,於是他们都极为喜欢那种把境色封存的玻璃球,只要轻轻的倒转过去,雪就会重新掉落在雪人头上,想要多少遍都可以,只要他们愿意。亦因而他们误以为,在现实中这也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
如果是旁人的话,都会知道这是个傻念头,可他们只能是他们自己。
於是他们就此满足。
「那要到哪里去?」罗洁诚稍为偏身探看外头的天色。「要先吃饭?还是再逛逛的?」
「你肚子饿吗?」张颂奇还是一副你说了算数的模样。
只是此刻罗洁诚他愿意相信。
「嗯,不怎的。」他一边手忙脚乱的翻着公事包内的缩骨伞,一边急忙地答。「还是先到处逛逛好了?」
「啊,就这样吧。」张颂奇随而上前,走入罗洁诚预设好的罗伞中。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弯着头两个人共撑一把伞子,没有人惊讶亦没有人在意,雨水淌过的街道很又被皮鞋踏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话,偶然为被雨伞的波浪掩盖的信号灯皱皱眉头,阻止对方踏进深陷的水洼之中,可以和不可以做的事在心里划分得整齐,只能用着这种半调子的温柔,好使自己得到喘息,或者这就是最理想的状况,若是如此他亦无从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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