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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线外不准企立 作者: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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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布衣生活

  「啊,小奇,你刚外游完就来这边吗?你对我们家的阿诚真的是……」罗妈妈的声音颤颤抖抖,大概是脑部瞬时受到冲击的後遗症。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工作关系我需要经常於两地来回……」带着专业而诚恳的笑容,张颂奇马上开始个人发布会。「说来好笑,因为常常住在旅馆里很寂寞,所以就拜托以往照顾过我的罗先生,让我在此地停留期间住在他家里……」
  说着他困惑的一皱眉,向在场的各位表露关心:「是不是我带来了什麽麻烦的?」
  「不,怎麽会有……」先是罗洁诚来了一个中性的肯定。
  然後位於左上角的李太太一微笑,李相如才如梦初醒的喊到:「看你们以往不怎麽亲的,没想到现在感情会这样好啊……」
  「哈哈哈,让你见笑了。」那张亲切近人的脸容一笑,一双眼睛就往罗洁诚瞄来。「让我想想,嗯,不是都说小孩子最爱欺负喜欢的人吗?」
  刹时一阵静默。
  不过假若想法就如声音般能轻易传递,那满房子所堆满的,必定是罗洁诚「糟糕了!」的呐喊。
  可幸现实就是现实。
  「原来小奇现在还会常常来啊?」罗妈妈到底年纪大了,要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不过这不迟不早的,正好是最优良的结果。「小奇你真是的,既然是住在阿诚这儿就早说给我们听嘛!你常常这样上飞机下飞机的,要多喝点老火汤滋补才好……」
  她这般亲切的把张颂奇的手一拉,搬行李的苦力就自然是由罗洁诚来担任。
  「今天多热闹的,我看到你可真高兴啊,小奇。」罗妈妈无边无际的尽说些家常话,不经不觉的已把人引到厅心去。「来,你也来帮帮我,来瞧一瞧这些相片。」
  「相片?」张颂奇大大方方的把罗妈妈从地上捡起相片簿接过,甚至不带一点推托的神色。
  罗妈妈亦随而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是啊。唉,你也知道阿诚这个孩子的,都这麽多年了,还是孤家寡人的……」
  张颂奇也不说什麽,只是托着相册,非常自然的看向罗洁诚。
  「哎呀,你说孩子多可爱啊?小奇。想我家的阿诚小时候……」罗妈妈侧身把手一招,就引来了那个小不点。「人啊,果然是要有孩子的人生才完满。」
  「对啊。」张颂奇在点头之馀,也不忘夸口赞赞脚边那个小孩。
  此时在人声喧闹的房子内,彷佛就只有罗洁诚一个人被隔离开来,他看着张颂奇一边满脸欢愉的逗着孩子,一边乐意地为着母亲的混话点头。不知怎的心里浮现起莫名奇妙的感受,罗洁诚借着装盛茶水的机会,也把自己从这个诡异的空间中孤立出来。
  对啊,何不找个女朋友?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无缘无故地,在厨房的炉灶旁开始想起这个问题。
  其实一直以来应该也有机会才对的?
  和那种小小又可爱的,亲切又柔软的女孩子……
  罗洁诚不知怎的拧拧头,突然不愿意再这样幻想下去。
  其实这并非什麽不可能的事。
  是每个人或迟或早,都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为何会这样设想,以为单有自己,无需去考虑这个问题?
  其实这也是件很正常的事,为什麽要置若罔闻?
  冷空气大概未曾从迂回的曲折中渗透到厨房这个角落,空气在阳光的煎熬下形成闷热的气旋,大概他也应该出去了,到底进来了有些时候,也应该关心一下他人的反应。毕竟人不是靠自己一个就能活着的,总是连系着许多隐约而不易为人察觉的牵扯,如同透明的丝网一样关系彼此。
  一个人是无法活着的,他明明知道,却总以为自己可以一个。
  其实也说不出为什麽。
  只是当罗洁诚看到对方很自然地融入眼前这一片景象时,突然产生了恶心的感觉。
  不过他也不会反抗,只是默默地,默默地看着。
  「诶?学长你出来了吗,为什麽要搞那麽久的?」李相如急不及待地回过头来喊,手上还拿着那件颜色鲜艳的儿童玩具。
  「不,因为苹果汁都没有了,我找了好久又找不到……」他呆呆的答着话,理当然地等着承受斥责。
  「唉!阿诚你这个孩子真是,不是说东西都放在厨柜里面的吗?连这麽一点事也不会。」罗妈妈一边念着,一边也禁不住从沙发上起来,打算亲自动手把事情调理得妥妥当当。
  李太太带着一副「我也来帮忙」的神情,也急急地紧随罗妈妈走去。
  「哈哈哈……」李相如的几声乾笑犹如戏剧中间场的钟声。
  孩子大概是困了,也不会吵闹,无聊至极时,亦只会静静的翻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相簿,有兴致的时候,也会用小手搓揉的抚摸着。
  张颂奇就靠在孩子後面,用缓缓而平淡的声音哄着:「嗯嗯,你看,这个女孩子也不错吧?漂漂亮亮的,就当你的太太好吗?……」
  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罗洁诚就站在那儿,在目光相触的一刻,独自承受被背叛的震撼。
 
  34
 
  一开始不过是一个偶然的念头,可就像刺在气泡上的一点,刹时间所有东西都会瞬即崩溃下来。
  看科幻电影时罗洁诚常常都会想,为什麽保护罩那一流的东西都会做成薄膜般的形状,那不是一件很笨的事吗?只要能弄出一个缺口,就会失去防卫的功能。
  有这种意识的时候他总会偷偷的笑,殊不知那东西的原理,原来和人的心是一样的。
  那一种由现实伸延开去的想像。
  轮子滚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急促又粗暴,在还未昏暗下来的天空下,走出了一道沉重的颜色。有点意兴阑珊了吧,浮云再看一百遍也是浮云,并不因为何人观赏而改变什麽。行李在平整的路上开始左歪右倒的偏斜,长方形的箱子总带有某种冷漠的意味,把人送往彼方的箱子也是长方形的吧,离开的执念也许就千年间的潜而默化下,停留在那形状之上。
  几分钟前,张颂奇跟他说:「今天应该不适合住在你这吧,我就到外头找间酒店好了。」
  有种东西就像浓缩的苹果汁调开了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变得淡而无味。
  「我跟你一起去找好了。」於是他就说,离开了母亲和朋友,突然一个人跟着走了出去。
  本来应该没这样的必要,反正明天他们还可以见面,反正明天也可以通电话,这决不是永诀,明天就像流水一样滚滚东来,温和而细腻的消磨掉所有的时间,让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於是罗洁诚一直看着行李的滚动行走,似乎怕着那痕迹消失就到达不了。就如同所有好孩子才能去得到的地方一样。
  於是他发笑了,这样亦不见得是什麽好孩子:「喂,张先生!」
  「你找我有什麽事呢?」张颂奇非常客气的回头,就像对待所有跟他说话的人一般。
  「我……」他理屈词穷,自然只有讨好的份儿。「我来帮你提点行李吧?」
  「谢谢。」张颂奇把肩上的包包缷下来,顺畅的交到罗洁诚手上。
  笑容以後不见宽容,无以名状的,塞在咽喉里难咽的硬块。罗洁诚随着行李的重量把心也沉淀下来,茫无边际的天空,什麽东西也不剩下,抬头一看挤压不堪的,大堪就只有一幢与一幢的高楼。是母亲的,是孩子的,是父亲的衣服在凌空悬挂,这里是一代又一代滋生的地方,阴暗又压抑的温床。
  又为此他快步的走开了,似乎只要无视,那问题就不再存在。
  或许就在背後,夹杂着行李沉甸甸的滚轮声,张颂奇的声音变得十分平静:「那麽,你喜欢哪一个?」
  听说心痛是胃液倒流的後果,听说心动是缘於脑部某些物质的分泌,说来心也是个奇怪的东西,似乎永远只是概念,搬出这麽一个理由,把所有不能解释的事物当作解释过了一样,就像UFO。
  在比喻的时候往往都是有实指的,比如说是像树一样高,像海一样深,可是「心如刀割」又算得上是什麽?心根本就只是一个虚拟的想像,就是被刀割开了又何妨?
  何妨。
  「哪一个什麽?」罗洁诚最会的就是装傻。
  「哪一个女孩。」这时对方把手一招,计程车就来了。
  随而他们把话题中断,就在把行李塞住车尾箱的时间里,有过少量的合作。然後是沉默,些微的颠簸,以及座位间相隔的距离。
  张颂奇侧了一脸去看风景,小小的三角窗上贴着残破的标贴,罗洁诚往相反的方向下视,却在读着司机座位後的乘客规则。大概是因为车内放着些呛鼻的香薰,摇摇晃晃间,满口只有说不出的难受。
  「那是他们搞的鬼,我根本就……」没想过,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
  「这是每个人必经的阶段不是吗?」张颂奇马上这样反问他。「我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
  罗洁诚却不知想争辩些什麽:「我……」
  「我想我应该配合得不错吧,他们根本就一点儿也不知道。」平平淡淡的声音,随着窗外的风景模糊不清,不论到哪里去,都留下一个残破的印象。「反正你就打算要一直隐瞒下去,我们的事。」
  明明感到难受的人就是自己,想要生气的亦是自己,那为什麽还要顾及对方的想法,为着他的一举一动感到内疚不安?
  罗洁诚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不喜欢的,是张颂奇在说谎。
  在李相如前,在母亲前,在人前,若无其事的,把他们的共有的回忆归零,断然把当中所有的关系切断。
  原来他不喜欢这样。
  那他又要些什麽?
  「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什麽的,对你也不过是可有可无。」那漂亮的手指就贴横放在唇下,向他投来一个嘲笑。
  而他,还没接过就冲动地拨开:「不是这样的。」
  「那又算些什麽?」结果还是让张颂奇开口。
  没有承诺,没有约定,没有同意,在自然而然的时候待在一起,过後就会分开,什麽话也没说过,就这样狡猾的接受对方的供给,装作视若无睹,对所有的事漠不关心,只要快乐,亦只追求高兴。就一般的理解而言,这种情况叫玩玩就好。
  不过罗洁诚亦不愿意这样解释。
  他是这样麻烦的一个人。
  车程还在继续着,没完没了的无了期,或许突然就要发生一场意外,让这些未曾说出口的话就此休止,在以後成为一个隐约的遗憾,在偶然想起的时分,为那引人遐思的空白留下馀地。
  远了,近了,也没什麽的,当作是一场偶然的相遇。
  然後,就让它必然的逝去。
  感情往往就如灵机一动。
  「张先生……」不经意的,就连声音也被路上的小石子震得一颤一抖。
  莫名奇妙的,想要拉着什麽东西,若是要抓紧,就不能再这样,像柔草随风轻摆的,以致最後丧失自己的立场。
  总有一天会让别人知道的。
  还是应该让自己说出来:「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35
 
  总有一天,会教所有人都知道的。
  他大概是得了妄想症,以为只要是承诺过的东西,都能够固若金汤。
  张颂奇是何等聪明人,听了他这些话,也只是笑一笑。不过这未免是过於冷漠,似乎亦有点不近人情,於是笑容一收,眼神亦转趋凝重:「是这样吗?」
  为此他的嘴巴动动,一双无色的嘴唇或许又在搓揉着什麽美好的说词。罗洁诚这个人真傻,以为随着语词的多寡能增减此事的说服力。他竟然以为这种事是可以通过辩论而使人相信的。
  不过当时他想说些什麽话,今天我们已经不能考据。当张颂奇他妙手一指,前座司机闪缩的眼神从倒後镜飘移时,罗洁诚大概也明白,自己那张胆小的嘴,已经不敢再说些什麽。
  然後张颂奇从容的靠在後座上,手指蹦蹦的在大腿上打起敲击乐来,罗洁诚在一旁看着,不禁却为这无声的轻快跃动焦躁起来。大概也真是亳无把握,他再想说些什麽,也便是半个多小时以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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