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纲短篇集]爱或死的俳句 作者:小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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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自己所在的实验台,把锥形瓶放在滴定管下面,正准备旋转滴定管上的阀门,却被六道骸拉过去。
六道骸看起来很瘦弱的模样,力气却不轻。泽田纲吉踉跄地站定,才仰起头问,「干嘛?」六道骸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握住他的手仔细看了一会。
「怎麽……了麽?」
「你的手溅到硫酸了?」六道骸的表情依然平静,语速却比平时快了一倍。
「唔,是啊。你怎麽知道的?」泽田纲吉褐色的眼眸里流露出困惑的神色。
面对他的疑问,六道骸的回答是把他的手举到他面前,「你看,手被腐蚀地掉了皮。」
「啊……竟然会这样。」泽田纲吉的嘴张成微微的圆,很吃惊的样子。
分明没有任何感觉,分明是浓度很小的稀硫酸,但是凡是触碰过它的地方都被蚀掉了皮,倒是不痛,只是红生生的肉就这麽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凉。
六道骸没有给他太多惊讶的时间,而是径直拽著他走到池子边,开了水龙头把他的手放在下面冲洗。
凉水急速流过他的手,在指尖短暂停留便离开,抓不住带不走。泽田纲吉愣愣地看著池子里的水在底部打著旋儿,强忍著想要缩回手的欲望。
深秋的凉水有著轻微的寒意,冲久了手有些疆。
六道骸却不肯松手,将他的手翻来覆去的冲了好几遍。
「我不是说要先关了阀门麽?」
「我关了啊。」泽田纲吉低头,声音越来越弱:「只不过阀门不太灵光了而已。」
六道骸便不再说话,只认真地帮他冲洗残留在手上的硫酸。放开他时,六道骸说,「记住不管是浓度多小的酸,被溅到就要处理,不然有你受的。」
是啊,无论是多小的浓度,它都是硫酸。
泽田纲吉想,经过这个下午,他一定会牢牢记住这点的。
※※※
除了这个微小的事故外,整个实验还算顺利,虽然最後并没有如预期那样算出最後的数据。
泽田纲吉懊恼之际,却见身旁的六道骸夺了他手中的数据和笔,不顾他的抗议认真地在纸上演算著什麽,不消一会便得出了答案。
「原来你会啊。」不知不觉语气中竟带了点酸楚的味道。
「我什麽时候说过我不会的?」六道骸给了他一个白眼,「只不过实验课对考试分数没什麽作用所以不想好好做罢了。」
「你还真是聪明。」
没有用的事情就不花力气去做,无用功也不做。只做自己有把握的事,只做对自己有用的事。六道骸如泽田纲吉一开始想的那样,是这样的聪明人。
「你有过……唔算了。」泽田纲吉想说点什麽,但还是打住了。
「嗯?」
「没什麽。」
「什麽?」六道骸追问。
「我是说,你会关心和自己无关的事情麽。
「不会。」他答地很干脆。
似乎是意想之中的答案呢,泽田纲吉讪讪地笑笑,收拾好书本,准备离开实验室。
就在前一秒锺,下课铃声响了。
要穿过长长的阴冷的走廊才能走到出口,泽田纲吉头有些昏昏沈沈,大概是因为走廊里浓重的药品味吧,泽田纲吉吸吸鼻子,加快脚步。六道骸在他身後不远处跟著,被这阴冷潮湿的空气一吹,他禁不住瑟瑟发抖。他那件薄薄的衬衣确实抵挡不了这儿湿冷的空气。
泽田纲吉无意间转身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尽管六道骸在他转身的瞬间挺直了腰板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但他还是看见了他脖子上直挺挺的鸡皮疙瘩。
「穿我的外套吧。」泽田纲吉脱下外套递给身後的人。
六道骸并没有接,只是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末了说,「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啊,泽田。」
泽田纲吉咬了咬下唇,没有回话。上前一步把外套塞到六道骸手里。
「如果我没记错,你上次也借给了我外套导致现在感冒都没好吧。」
六道骸轻轻叹了口气,炽光灯白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阴影分明,直挺的鼻子形成的影打在侧脸,像一座小小的山。
「没、没有。」泽田纲吉想要掩饰,但下意识地吸遛鼻涕,浓重的鼻音揭示了他此刻仍在感冒中。
「你不用对每个人都这麽好。」六道骸把衣服套在身上,不再说话,快速走过他身边,朝外走去。
两人身高悬殊,衣服对六道骸来说有点小,衬衣的边角露在外面翘起来。好在六道骸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所以这样的装束并不显滑稽,反而像是新流行的款式。
泽田纲吉在原地看著六道骸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走廊深处,再也看不见时,才揉揉酸胀的眼朝前走去。
其实外套,他只借给过他呢。
没有了外套果然有点冷,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四点多的时候泽田纲吉走出校门,看到六道骸在路边的树下等著。
「多谢。」六道骸把衣服递给他。
有了阳光照射,就不会觉得冷了。
泽田纲吉接过衣服,并没有穿,只是把它搭在胳膊上,一步步缓缓朝前挪去。
喷嚏从下午开始就没有停的趋势,总是隔一会就爆发。腿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拖著沈重的身子挪进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六道骸上前一步拽住他胳膊,用眼神指指自己身後的自行车。
那是一辆银灰色的自行车,後坐可以载人,样式新奇炫目。和六道骸满配。
「啊,不会麻烦你麽?」
在泽田纲吉看来,六道骸并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所以对他的这番行为很是诧异。
「不会。」六道骸盯著他看了好一会,才迟迟回答。
泽田纲吉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因为他确实没有太多力气走回家,於是笑著接受了他难得的好意。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六道骸技术很好,骑地很稳当,泽田纲吉坐在後座上享受著暖暖的阳光和舒适的微风,竟犯困了。
他们走的是小路,很安静,极少有汽车路过。路旁的人家院子里多半种有树,家猫伏在墙上慵懒地伸懒腰,毛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著亮亮的光泽。其中有一家的树上面结了红澄澄的枣子,壮实地压弯了枝头,看得泽田纲吉唾沫分泌个不停。
这一切都让人愉悦,泽田纲吉心放松了,头竟不自觉靠向六道骸的後背。
六道骸脊背很宽阔,风把他的白色衬衣吹得鼓起来,如同一个帐篷包。
泽田纲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是在很久以後,那会儿已经快到家了,他匆忙端正坐好,然後和六道骸说了自坐车以来的第一句话,「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哦,没什麽。」六道骸淡淡道。
他的後背被汗水浸湿了一整片,泽田纲吉更加不安了,他笃定那是自己额头的汗弄湿的。
然而事实上他额头的汗并不足以染湿那一大片,可惜他想不到这一点。
「谢谢你六道同学。再见。」
他跳下来同他道别,而後转身走进家里。
※※※
泽田妈妈在厨房围著锅忙碌,并没用注意到回来的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浑身无力,便没有打招呼,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房间。太阳渐渐西移,每到这个点,泽田纲吉房里总是浸满了阳光的,如同泡在日光浴里一般,所有的家具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让人心生暖意。
但泽田纲吉无心享受这份暖意,相反这些光线对现在的他有些刺眼。他走到窗子跟前拉起窗帘,房间霎时变得混沌昏暗,他舒了口气,坐在地上靠著床休憩。
眼帘厚重地睁不开,他索性顺从身体的意志将其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泽田妈妈温柔地唤他:「纲吉,吃饭了。」
他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浑身瘫软,挣扎了许久终於放弃了。几分锺後泽田妈妈推开他的房间看到了趴在床沿的泽田纲吉。
「啊呀,这孩子怎麽睡地上了。」她走近泽田纲吉想扶他起来,手刚触到他的身体便被吓了一跳。
烫得惊人,即使隔了厚重的衣服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热度。
泽田纲吉恢复意志是半个小时之後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额头上有什麽东西凉凉的很舒服,他忍不住伸手一摸,这才发现是冰毛巾。身上很烫,他握著拳头,手心里是灼人的温度。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感冒又加重了啊。
大概是上次做实验的时候,那天下了一场很急的雨,实验室有一扇窗子坏了关不牢,刚好对著泽田纲吉他们所在的实验台。冷风携著雨气飕飕钻进来,吹起他们的头发和衣衫,不消一会,六道骸前额的头发都湿了,紧紧地贴著脸颊。
泽田纲吉看他还穿著夏季的制服,胸前的布料被打湿所以紧紧贴著胸膛。真是薄的布料啊,他忍不住如此感叹。
泽田纲吉後来回想起来,实在理解不了自己当时主动把外套借给六道骸的行为。或许是不忍心看他明明冻得发抖还一个劲维持风度的愚蠢行为。在泽田纲吉看来这是很难理解的,六道骸本身就是个难以理解的人。
当时六道骸哆嗦著嘴道谢,很利落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从那天开始泽田纲吉就有些轻微的感冒,吃药喝白开水折腾了一个多星期仍然不见好,然後它终於在今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像是爆发一样。
第二天热度虽然退下去一些,但泽田纲吉仍是没什麽力气。和老师请了三天的假期,他心安理得地在床上躺尸。浑浑噩噩地睡掉了一整个白天,等他睁眼才发现已经晚上七点了。
外面泛著青光,路灯已经亮了起来,照亮了窗帘,窗框的影投在窗帘上,一杠两杠三杠。偶尔有车路过能听到刺耳的鸣笛声,此外还有邻家小孩的打闹声。或许是因为感冒了,这些声音听得格外清楚,泽田纲吉再也没有了睡意。
口里发干,他起床倒了杯水喝,温水淌过喉咙的时候有些发疼,但他顾不得这些,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很多,房间里很暗,他摸索著爬回床。
衣架上搭著他的制服,他盯著看了一会,突然发现有什麽不对的地方。然而光线太暗他也不敢确定,於是便开了床前的台灯,房间里荡著暖黄色的光。
裤子上有一处地方颜色很深,果然不是他错觉。是不小心洒了水在上面麽?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里硬硬的。他移开手时,竟有一些小碎屑沙沙剥落掉下来。他一时好奇,用指尖在上面搓了搓,又有碎屑掉了下来。不一小会裤子便透出一个洞。
他呆滞了很久,终於想起这里前几天溅到了硫酸,当时并没有什麽奇怪的现象所以就没有在意。没想到竟然蚀出了洞。
泽田纲吉不禁有些心疼,这件制服是新发的呢。
果然不可小觑硫酸麽。看来六道骸有时说的话也是对的。他望著灯光下那件破了洞的制服裤子,微微叹了口气,不知六道骸现在怎麽样了。
如果还穿著夏季的制服的话,总有一天也会感冒的吧。
※※※
就是这个时候,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没过一会,他妈妈叫他出去接电话。
他心里疑惑著接起话筒,却听到了六道骸的声音。
「听说你生病了?」那个人的语气永远是轻描淡写,似乎什麽也不在意的样子。
「你怎麽知道我家电话的?」泽田纲吉惊讶,印象中他没有告诉六道骸任何他的联络方式。
「哦,这个麽……」六道骸顿了顿,「我找老师要的通讯录。」
「哦。」
「你的病严重麽?」这句话里倒是含了难得一见的关心。
泽田纲吉既惊讶又恐慌,一向谁都不关心的六道骸居然会问他的病情,太奇怪了。
「你……你不是说你不会关心和你不相关的事情麽?」真正问出口时泽田纲吉很後悔,恨不得立刻挂了电话。
问别人这样的问题终究还是太奇怪了。不过比起这个,他似乎更害怕对方给出的答案会如他每次给出的回答一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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