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纲短篇集]爱或死的俳句 作者:小砂
Tags:少年漫 家教
“骸,我们杀了他吧。”他转过身,听见女人这麽对她说。
她说这话时,眼里满是憧憬,竟难得有些神彩。
六道骸没有理会她的疯言疯语,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冷风一下子灌进来,将他的头发吹得贴到脸颊上,他看著外面以此来分散自己与女人同处一室的不适感。四周一片黑暗死寂,远处的市中心依旧灯火如织,左眼一直有黑点晃来晃去,他感到烦躁索性闭起眼睛。他左眼弱视,到了晚上几乎看不清东西。
这是他五岁时男人用碎掉的酒瓶向女人刺去,他替她挡了一下所致,碎片扎入眼球,鲜血瞬间像眼泪般涌出,他痛的捂著眼睛哭泣,血泪混杂在一起将脸涂抹成好笑的样子,他求女人带他去医院但没有人理会他。最後他只好自己找了镊子把眼里的碎片取出来。自那之後他左眼的视力就越来越弱。
────光。
泽田纲吉的自行车有些年头了,这次摔得太狠,修车师傅说即使修好了也用不了太久。於是奈奈给他们买了一辆新车。路上的雪消得差不多了,新车骑起来比旧的轻便很多,六道骸载著他只花了十分锺便到了学校。
统考成绩出来了,比泽田纲吉预料的要好,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但他并没有因此松懈,反而比从前更加努力。六道骸说的对,只要努力就行,他的目标是A大,这个目标他想了很久,如果同别人讲的话大概会被嘲笑是痴人说梦吧。
但是,在被现实判死刑前他唯有奋力追逐这个梦想,永不停歇。
补习班里的气氛总是肃静的,仅能听见教师讲课的声音,以及时不时敲击黑板的响声,日光灯白晃晃的,少年的头发在练习本上投下黑乎乎的影子,明明是冬天可他的额头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左脸贴著创可贴,但是粘性已经没啦,揭起了皮。因而汗水流进了伤口,实在是痒得受不了,他用袖子蹭了蹭,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直咧嘴。
“你怎麽了,泽田同学?”他邻座的女生问她。
“欸,没事。”
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脸上的伤口仍没好利索。六道骸每晚都帮他消毒,再贴好创可贴。但是泽田纲吉睡觉不老实,第二天起床创可贴就不知跑哪里了,就是因为这样,导致现在也没能痊愈。
下课後她邻座那位不善言辞的女生竟然走到他跟前,红著脸邀请他周末一起去看电影。泽田纲吉一时想不出拒绝的托辞,女生自觉有戏便卖力向他推荐最近新上映的那部机甲片。机甲片麽,泽田纲吉向来喜欢。他喜欢一切机甲有关的题材。
两人并肩走著,很快就到了大厅,泽田纲吉远远看著六道骸依然在老地方等他,於是匆匆告诉对方自己周末要留在家温书,接连说了好几句抱歉。
女生流露出失意的表情,但还是微笑同他道别。
“女朋友?”六道骸似笑非笑地问他。
“怎会啦,补习班的同学。”
“哦。”
“她约我一起看电影,不过我周末还要温书,就拒绝她了。”泽田纲吉想起女生失意的眼神,心里不太好受。他很少拒绝别人,因为他了解被拒时的心情,确实很难受。
“我们周末去看电影吧,我请你。”六道骸突然说。
“欸?”泽田纲吉有些惊讶,手不知觉间抓紧了六道骸的衣服。
“去麽?”六道骸在前面又问了一遍。
“唔,去的。”泽田纲吉揉了揉发红的鼻头,回道。
六道骸似乎轻笑了一声,泽田纲吉不太确定,想著也许是自己听错了。车子行驶带动的风吹拂著他的脸庞,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被冻得很疼,他只好尽量缩在六道骸身後躲风。
因为周末要空出时间去看电影,所以这几天泽田纲吉不得不延迟上床睡觉的时间,各种模拟题和真题集在桌上堆著,他每晚都和这些东西做著拼死对抗。某天晚上六道骸被嘤嘤的啜泣声吵醒,这时已经是三点了。泽田还在桌前写著奋笔疾书,一面演算著一面用袖子擦掉眼里的泪水。
“你怎麽了?”他擦著朦胧的睡眼走到少年身旁。
“没什麽。”少年显然没料到会把六道骸吵醒,他把眼泪擦干抬头看著六道骸,作出正常的腔调,但那红红的眼圈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了的。
六道骸俯身看了看,发现他在算一道证明题,列了三页草稿纸,却仍是不得要领。
“泽田纲吉你就是这麽死心眼。”
“嗯?”
“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自然解不出来。”六道骸提起笔给他列了几个公式。
泽田纲吉根据这他列的公式来果然很快就推算了出来。可是他并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反而更沮丧了。
“好像不行呢……骸。”
“不是只有努力就行,不是只要坚持下去就行,有些目标再怎麽努力也达不到。”
“我不是说想放弃,只是觉得好累。”
“这种用力跑也够不到终点的感觉太差了。”
“明明知道没有天赋还想去尝试,我真是蠢。”
少年接连不断地自语著,像是将积累了整整一年的委屈都发泄出去。他根本不在乎六道骸是不是在听,只是说给自己罢了。
周末下午六点他们去了电影院,泽田纲吉并不知道六道骸要看什麽电影,他私心想看那个女生推荐过的机甲片,从海报看来就很有趣。不过既然是六道骸请客,他也不好提意见。
六道骸买好票递给他一张,他低头一看,竟是那部他想看的电影,他有些诧异又很惊喜,六道骸不太喜欢那些以特效和大场面见长的电影,反倒很中意小成本文艺片。
六道骸注意到了他不解的眼神,便开口对他解释:“记得你喜欢这些。既然是请你看电影,总得挑你喜欢的。”
“哦。”泽田纲吉点点头,看了看六道骸戴著的黑色皮手套,突然明白了他是在还上次欠下的人情。
发现了这点後泽田纲吉有些沮丧。
好在电影精彩的打斗场面把他心里的不愉快冲散了,整整两个小时他都被电影吸引著,连爆米花都没吃几口。光影在他脸上变幻,忽明忽暗。六道骸看著少年眼里迸发出的光彩,在黑暗中轻轻扬起嘴角。
电影厅里坐了一半的人,有人偎在男友怀里吃著东西,有人低头回短信,有人的和别人聊天,还有人看著喜欢的人的侧颜发呆,没有哪个比泽田纲吉更认真了。
“真的很好看!谢谢你了,骸!”出了影院後泽田纲吉仍难掩激动。
少年手舞足蹈的样子让六道骸觉得好笑,他并不怎麽喜欢这部电影,总觉得情节还欠火候,不过,只要泽田纲吉看得开心就好。
“我还想再看一遍,骸,我们下周再来看一遍吧,我请客。”
“好的。不过AA吧。”六道骸回道。
“哦……”少年愣了愣,又笑道,“嗯,也好,也──”
“纲吉!!!”
────影。
六道骸踏著夜色走在走廊,瘦长的影子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趋。
这几日几乎见不到什麽星星,月亮倒是很圆很大,快要月中了。家里没有亮灯,六道骸掏出钥匙开门,却突然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像是在搬什麽东西。
他开了门,正对上女人的眼睛。他有些惊悸,下意识往後退了一步。女人眼里闪烁著疯狂,他想开灯,却被女人抓住手。
她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开灯!”
屋子里的味道很奇怪,酒味混合著烟味,却怎麽盖不住呛人的血腥味。六道骸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作声。
“小骸。”女人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印象中女人很少这麽亲密地称呼他。
“怎麽了。”他皱皱眉头,不过女人看不见。
屋子里是浓的化不开的黑,窗帘拉得死死,连一丝月光也透不进来,不时钻入鼻子的血腥味让他作呕,他推开女人,往前走了几步。
“小骸。”女人又叫了他一声。
六道骸没做声,等著她继续说。
“我把他杀了,我杀了他!”女人低吼著,不知是兴奋还是痛苦。一种奇怪的声音自她喉咙里发出。
“啪”地一声,灯亮了起来。女人畏光似的遮住眼睛。六道骸推开卧室的门,看到了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他的脖子上插著一把老式剪刀,血从伤口处流躺了一地,身上还有数十道口子,不知是用什麽砍的。他回过头,看到女人手里提著一把菜刀走了进来,刀刃上粘著血珠一路走一路淌,她眼里的疯狂并未减少。
“你打算怎麽办。”六道骸开口问她。
“哦……”女人终於回过神来,她扔下刀,从衣服里摸出根烟来点上,“我也不知道,你能帮我处理了他麽?”
尸体在这个时候突然动了起来,原来男人还没咽气,他已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他看著六道骸,眼里流露出对生的渴望。
“救……救……”
女人见状迅速捡起菜刀在他胸口处补了一刀,於是男人最後那口气也没了,彻底死透。从始至终六道骸只是冷眼看著他,没有流露任何表情。
“我记得你学费没交。”女人吐出烟雾,对他说。
“嗯。”六道骸应了声。
“帮我处理了他,我给你钱。”女人又吸了口烟。
“好的。”六道骸道,“先给我点钱,我去买工具。”
“小骸,谢谢你。”女人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然後颤抖著手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六道骸,“快点回来。”
女人眼里满是乞求,六道骸盯著看了会,然後说:“我知道。”
这是女人第一次对他说谢谢,但很快她就後悔了对他说这句话。因为她并没有等来前来处理尸体的六道骸,而是等来了警察。
警笛声划破寂静长空,数量警车开到了廉租楼前,吵醒了早已沈睡梦中的房客们,他们纷纷起床跑出来看热闹。警察进入了六道家,从里面带出一个女人,男人的尸体随即也被抬了出来,据说女人在里面反抗了很久,还咬伤了两名警察,等她出来的时候,人们看到了一个如同魔鬼的她,她的嘴里都是血,牙齿被染红,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沾染了斑斑血迹,她含著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著别人,看著站在警车边的蓝发少年。
少年似乎往她这儿看了一眼,又似乎没有,他紧抿著唇,眼里依旧和从前一样,毫无波澜。
“你们男人都是骗子!!!骗子!!!”她凄厉的声音一直在夜空里回荡著,弥久不散。
庭审时间安排在了次年五月,那时六道骸已顺利毕业,这段时间他过得很辛苦,家里的钱用来交了学费,他找了家寿司店帮忙,刚好可以赚点夥食费。就这样一直将就到五月份,他母亲的姐姐从东京回来参加庭审,问他是否愿意跟她去东京生活。
他当时刚找到了一份不错的临时工,本打算不再上学,突如其来的机会让他的心又动摇了。他一直向往东京的A大,现在放弃学业确实不甘心。
庭审那天下著雨,春雷轰隆,乌黑的云低低地压过来,让人胸闷不已。街上人打著伞急匆匆跑过,汽车也开得很快,唯有路过水洼时才好心地放慢速度。六道骸在路边站了半个小时,伞起不了太大作用,雨水斜飞,将他的衣服都浸湿了。
法庭上女人拒不承认自己杀害丈夫的事实,法官请了证人上场。六道骸面色如常,把当晚发生的事情又细说了一遍。
台下很安静,人们面无表情地看著女人和六道骸。几个小时过去了,无论是律师还是法官,抑或是女人都略显疲态,脸色灰败。
女人提出那晚六道骸也参与了杀人,并答应了帮他掩埋尸体。
“那天晚上,我的母亲不仅杀了我父亲,她还想杀我,我假意答应她处理尸体才得以逃脱。事实上我从小时候就一直受她虐待,我左眼弱视,是我小的时候她把酒瓶碎片扎在了我左眼。”六道骸不紧不慢说出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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