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十年一梦 作者:檀英倚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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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没好气的笑了笑,气定神闲的敲了敲他打着石膏高高吊起的脚,“就你这副样子,我看你明天能跑?!”
瞎子仍旧是高深莫测的笑,眼镜下的目光似乎在看他,又似乎飘在空中,他的语气像是叹息,“小三爷,你不容易,哑巴也不容易,他遇到你之后一直想有个落脚的地方像家一样活着,可惜一蹉跎都一个百年了,岁月不饶人,你们,千万好好的。”
吴邪的笑容有片刻的失色,他像是格外动容,又像是心酸难当,“行啦,你这副娘家人的口吻是什么意思啊……”
正巧张起灵也推门进来了,吴邪下意识转头看他,没来得及收拾脸上的表情,张起灵面上不为所动,走到瞎子床边却开始一眨不眨的盯着瞎子看,平静冰冷的目光像是要打洞一样戳在瞎子脸上,直盯得他受不住叫起来,“哎哎,两位行行好,我还是个病人好不好?!再说哑巴你这是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对小三爷说啊,你别看了,老子都快被你烧出洞来了,去去去,你有什么话你直接问他!”
被瞎子推推搡搡的赶出来的两人戳在病房外面,吴邪忍不住埋怨他,“你进来干嘛,一句话没说都能让人家赶我们出来,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张起灵嘴上“嗯”着,脸色却不好,半响憋出一句,“瞎子乱说话。”
吴邪没绷住就给气笑了,“你怎么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了就怪他,他好歹救过我的命。”说到这里吴邪眉心一动,忽然追问道,“当年他救我的时候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三年来一直跟着我打都打不走,他……是受谁之托啊?”
张起灵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沉默良久才道,“水开了,喝药。”说完头也不回就走出去。
吴邪郁闷的在后面跟着,不厌其烦的追问,“哎哎,你别不说啊,你肯定知道是不是……”
“你看你又不说我早说了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就是说的太少你还不信……”
“别走那么快他娘的小爷我肺疼,咳咳咳……呃咳咳……看吧非得这样你才肯听我说话。”
“哎你别走啊我是真的肺疼啦……小哥~”
胖子在新月酒店好吃好喝了几天就要赶着回琉璃厂了,吴邪笑嘻嘻的送他走,数天都没提到那场惨烈战斗的吴邪第一次开口,“你现在,彻底是自由身了吧。”
胖子不经意的一挑眉,仍旧是傻笑,“你都知道啊。”
“不算全知道,不过猜的□□不离十。”
“天真……我怎么以前从没发现你这么聪明,早知道你这么能干,一开始我就不该接这个故意接近你的任务。”
“哈哈,我本来不确定的,经你这么一说,看来还真是如此,胖子啊胖子,你这还算是老江湖啊。”
胖子一副吃瘪的样子跳着脚骂了好久的娘,吴邪始终笑眯眯的,仿佛他们在讨论的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吃完了饭闲聊消食。
胖子骂他几声阴险,又忽然叹几声气,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声“对不住。”
吴邪没有让他局促,在大太阳下轻咳几声,他也正色道,“好好经营些正经生意,今后有事找阿森,遇见个看得上眼的姑娘就赶紧娶回来,生个大胖小子,就能把前尘往事全忘了。”
胖子难得沉默的低下了头,“怎么有事还不能去杭州找你了?”
吴邪笑得眉眼弯弯,神色如常的道,“几年之内还可能,让你找吴家……我说的是……以后。”
胖子骂道,“别跟胖爷我咬文嚼字的,你他妈还能到哪去不成,我跟你说你再跑一次,小哥不暴走老子都要暴走了!”
吴邪拿脚踢他,“滚蛋,爷我什么时候跑过了。”
吵吵闹闹的模样一如从前,吴邪拍了无数遍他的肩膀,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送别。
“胖子,”他上车时吴邪叫住他,没有笑,他的眼睛澄澈明亮,沧海桑田在他眸子里一瞬而过,归于沉寂,“你放心,我吴家到死都挺你。”
胖子手一抖,没拿住已经抽出来的烟,掉在门边被吴邪捡起来,他将烟在手心里揉成一团,脸上浮出温和笑意,“烟少抽点,抽坏了身体难受的还是自己,行啦,走吧。”
胖子喊了声“天真,”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邪摆摆手,替他关上了车门。
有千言万语可说,也就是没什么好说了。
再见,胖子。
吴邪站在门口,看着那辆车慢慢的拐过街角,引擎声渐渐远去,身后有人无声无息接近,替他加了件外套,“天晚了。”
没想到送个人能从中午送到晚上,吴邪哑然失笑,目光却仍然锁着胖子离开的方向。
“吴邪……”
“没什么,我就是感觉,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回头看到张起灵的脸色,吴邪又笑了,“不……我就是发发感慨,可能我也老了吧,总想些过去的事情。”
太阳已经西斜,淡淡的金色光芒笼着面前始终英俊年轻的容貌,吴邪抬手犹豫着抚上他的侧脸,张起灵微微一震,并没有躲避,吴邪靠近他,呼吸轻覆上他薄薄的唇,他的话像是赞叹,却又莫名悲凉,“你为什么……永远都不会老呢?”
张起灵沉默着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大拇指腹轻轻摩挲他的唇角,吴邪像是失了神一样轻喃,“可是用不了多久……我就要老了啊。”
张起灵忽然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低哑的声音如影随形伏在他耳边,“吴邪……”
长久以来他总能在睡梦中听到这声音这样叫他,用那蛊惑人心的迷恋的嗓音唤他的名字,吴邪从来不敢睁眼看,被那幻觉中的声音刺得满心疼痛。
“我会找到方法,会成为平常人,跟你……”他的话越说越轻,距离越来越近,最后的话已经是含在他唇间说了,“一起变老,一起死去。”
“我答应你。”
吴邪纵容他无所顾忌的接近亲吻,温柔回应,轻咬他薄薄的下唇,在彼此交融的呼吸之间呼吸不稳的问,“有句话你从没对我说过。”
张起灵舔过他的唇,“嗯?”
“你爱我吗?”吴邪微微退开些距离,声音发抖的问道。
张起灵微微一怔,却什么都没说,重新追着吻上去,封住吴邪似乎仍然想要说的话。
这一次不似方才温柔缠绵,张起灵吻得急切,吴邪在这热灼拥吻中头脑都开始发昏,方才的问题也没有机会问出口了,直到晚间都没再鼓起勇气。
在北京住着的这些日子,张起灵一次都没有离开,张家像是被他彻底遗忘了,每天每天,吴邪睁眼就看到他守在身边,像是掉了魂一样盯着自己看,吴邪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只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轻声劝他换药喝药,日子久了,吴邪就知道他是怕自己突然消失,或者突然改变态度,不免觉得心疼,与他保证了很多很多次再也不会离开他,张起灵整个人才渐渐显得不那么紧张,有一天早上醒来,吴邪也终于发现自己醒在了张起灵之前,冰冷沉默的男人仍然闭着眼睛沉睡,睫毛安稳栖在眉下,神情竟然安稳柔和。
吴邪曾愿意用一生寿命换他一夜安眠,此刻得偿所愿,心中一片柔软,只希望这一刻永久停留,他可以用毕生时间,细细描摹他的模样。
指尖在他五官上起伏描画,张起灵似乎是感觉到了,慢慢睁眼,吴邪看着他笑了,轻声说,“小哥,早啊。”
张起灵将他的指头并拢握在手心里,放在唇间轻吻,“早。”
“你做梦了?”
“嗯。”
“梦里有什么?”
张起灵放开手,整个身体靠过去将他连着被子一起抱紧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吻他的头发,良久才开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你。”
吴邪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口,听见这话便笑了,闷声闷气的低声问,“是好梦吗?”
“嗯。”
吴邪暗暗撇了撇嘴,腹诽那个闷油瓶子多说一句话都会死吗……索性放弃了不再追问,安心窝在他怀里。
晨光慢慢移动,吴邪又要睡过去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叹息般的短句,让他几乎陷入沉睡的心擂鼓一样跳动起来。
“最好的梦。”
百年铅华洗尽,他们只得一个相拥而眠的微暖的早晨,便已经满怀欣喜。
再睁眼已是晌午,吴邪赖在床上对他说,“小哥,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张起灵用力的抱紧他,“好。”
兜兜转转艰难岁月,他终于得到一个去处,可以称为“家”。
但是在这之前——
他沉声道,“等我两日。”
吴邪沉默不许,良久,他什么都没问,声音如常的回答,“好。”
吴邪许给他两日,期间一直在新月酒店平静等待。
而这两日,张起灵回了张家的一个据点。
那里人烟稀少,就连张家人也大都不知道。
门外等着的是许久未见的男人,张起灵神色沉如冻土,站在他面前许久,终是开口,仍旧是敬他一声,“先生。”
张师禹早已换了不知第几个人的皮囊,目光笑容却是熟悉的成竹在胸,“你还肯叫我一声‘先生’?”
“你救过吴邪,我欠你。”
“即使我帮着吴小佛爷设局骗你?!”
沉默片刻,张起灵的回答仍旧平静,“我不怪他,自然也不怪你。”
“不愧是张起灵,那我今天来的意图你也可以知道?”
张起灵淡漠的摇头,“不知道,不过若是为了里面关的那个人而来,那先生大可回去。”
张师禹看他良久,“你一定要杀他?”
张起灵仍旧淡淡的,“要么离开,要么留下与我为敌。”
时间漫长,百年却一瞬,张师禹有片刻晃神,他第一次显露真面目时,张起灵也是这样冰冷淡漠,刺骨寒刀横在脖颈,他的声音比古刀更冷,“要么说,要么死。”
这个男人始终如一,在他心里没有永恒的敌人,更没有朋友。
沉默外表下,他洞悉世间天下,除了吴邪,也许没有他无法明白的秘密,所以救下吴邪会给张家带来什么,张起灵或许一早就知道,根本不必他特此来提醒。
而当这个男人下定了决心,他阻拦不了。
张师禹微微渗出些冷汗,仍旧勉力劝道,“他还掌握着很多信息和情报,况且,他与你一起长大,你……”
张起灵的目光已经移开,脚步平稳的掠过张师禹走进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张师禹看着他的背影,叹一口气终于放弃,转身离开。
肃杀的天气下,萧索的古典院落里,只留下了张起灵一人。
他缓缓的推开门,被铁链牢牢锁在里面的男人许久不见光,刺痛的双目眯起,看了逆光中的剪影许久才认出来,哑着声音叫他,“张……张……。”
长久的躲藏幽闭让男人昔日风华都已不见,阴柔漂亮的脸已经瘦到凹陷,张起灵无动于衷的看他躲避突然而来的日光,眼睛里透出恐惧慌乱。
他缓缓合上了身后的房门,幽黯房间里只有几只昏黄的蜡烛,张起灵坐在男人对面,冷淡的开口,“张如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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