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十年一梦 作者:檀英倚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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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心里突地一撞,忽然想起胖子对自己说过的话,心底却不愿承认,更不愿再给他希望,徒增烦恼,“你不也一样视我为棋子,拿我同张如练和汪家交易,利用完了便随时准备丢弃,张云奕,你好像……也没有指责我的资格……”
张云奕仰天长笑,忽而剧烈的咳嗽,血沫抑制不住的飞溅出来,他却仍旧笑得疯狂,被洞穿的胸肺漏风一样发出刺耳的呼声,寻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他像是感觉不到,眼前热热的模糊着,灼热的眼泪冲开血路,从他狰狞的脸上流下来,融入一片血泊。
张云奕此生仅有的真心的笑和眼泪,都是因为那个人。
他何以如此愚蠢,直到如今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爱他。
百年前第一次在他迷蒙的目光和笑意中失了神,背叛欺瞒他时挣扎而不忍,在他的眼底看到张起灵时候心里的烦闷怒气,他疼痛难耐,自己也如针芒在背、惴惴不安,他对自己笑,心脏便如擂鼓跳动,紧张兴奋仿若青涩少年。
他真正恨入骨髓的不是吴邪的背叛,而是听他亲口说出,过往种种……俱是虚假做戏。
就像他这一生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真正后悔的不是百年前遇到了他,而是在吴邪全然信任自己的那个时刻,将他孤身一人留在了阴谋堆积的古墓。
若真能回到过去,他一定要回到那个时刻,回身抓住他的手,守护他直到最后一刻,直到生命枯竭,也许……就可以换他一滴为自己而流的眼泪,换他余生中片刻的想念与感激。
而不会像现在,在空无一人的荒野山间,隔着虚空听他冰冷而戒备的回话,连见他最后一面也是奢望。
可惜他从不肯承认这些心动这些期待,是因为那样一个脆弱不堪的玩物而起,也从不肯承认每一次对吴邪诉说的玩笑般的爱恋,其实是他此生难得的几句真心。
他就这么骗着自己也骗着吴邪,直到覆水难收,直到最后时刻,他即便是倾诉衷肠,电话那头的吴邪也绝不会相信。
作茧自缚。
他张云奕自认数百年逍遥,张家的使命、哥哥、亲人朋友都是暂时的玩具,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牵挂,到了最后却发现真正为他画地为牢的,就是自己。
一个拘谨的、小小的牢笼,画在吴邪纯净安宁的目光里,他一生也没能走出去。
张云奕觉得自己好笑,好笑极了,好笑到他即使脓血糊住了嗓子也停不下来。
吴邪听着话筒中似笑似哭的声音,皱眉道,“张云奕?你到底怎么了?!”
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许久的静默后,张云奕忽然又说话了,只是声音沙哑而虚弱,“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吴邪犹豫了片刻,“可以。”
“跟张起灵过平静的生活,你……觉得开心吗?”
“这好像与你无关吧。”
“告诉我……拜托你,告诉我吧……”
这声音低沉祈求,很不像他,吴邪忽觉不忍,慢慢道,“嗯,能够和小哥一起安稳生活,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
张云奕轻声笑了,似乎很满足,又似乎很悲哀,“你还真是诚实,就不能看在我快死的份上,说几句张起灵的坏话让我高兴一下吗?”
吴邪仍旧以为他在玩笑,一扫方才的心情,不耐烦的道,“问完了没?问完了就——”
“吴邪。”
没说完的话被突兀的打断,吴邪心下忽然涌起强大的不安,张云奕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宁静,过去他也曾这样叫他,在他为了表现自己已经颓废无望的心境而用藏刀刺向自己时,张云奕徒手抓住刀刃,目光灼灼的看他,那个时候,他也是唤了自己的名字。
吴邪不自觉的应道,“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要对我言听计从?”
“……”
他当然记得,说是言听计从,其实他也只对自己提过一个要求,便是让他永远不要伤害自己,现今提起来了,吴邪还有些奇怪为何张云奕从没有好好利用过他这枚棋子。
那现在提出这个,是要他做什么呢?
吴邪带着些许戒备问道,“记得,你要什么?”
“哈,记得就好。这……可能是最后一个要求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吴邪,过去将你留在候王墓,过去利用你欺骗你,对不起。”
吴邪忽然很不适应那个男人突如其来的正经,不自在的催促道,“什么要求,快说。”
“你……自从记下我的号码,就……就从来没有打给我,现在,你……能不能给我打一通电话?”
“说什么胡话,你现在不就在与我通话吗?!”
“吴邪……拜托你,一定要打给我。”
没等那边有什么回应,张云奕用哆嗦的手指摁在满是血印的手机上,挂断了电话。
他已没了坐着的力气,身体一歪倒在潮湿冰冷的草地上,半边身体都浸在血泊里,伤口血迹爬满英俊苍白的脸颊,张云奕喉咙里开始泛起血沫,渐渐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的身上不再冰冷,所有的感知都在远去,他倦的要死,却拼命撑起眼睛看着横躺在面前的手机。
上面仍旧是一片冷漠的漆黑。
张云奕想笑,脸上的肌肉业已不听使唤。
他终于承认埋藏在身体里的倾慕爱恋,终于承认他谋划着鼓动着要来刺杀吴邪,其实不过是想让他记得世上还有一个自己,不过是……为再见他一面找一个理由。
又或者,不过是想让自己……
能够为他而死。
张云奕想,他大概是真的疯了。
细数的时间里,他盯着面前始终无声无息的手机,一秒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而他像是等了好多好多年,等了一辈子那么久,等到心神俱疲,等到头发花白牙齿松动,等到整个人心死如枯木。
等到他终于等不起了,疲倦的合上了双目。
如果吴邪……
如果吴邪能够打来这通电话,如果他还有最后的力气接通发声,如果他等到了那个孩子最终的原谅,他想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最后的请求。
吴邪,请你……许我来生。
来生,我一定双手洁白不染血污,一定诚实安稳,面对自己,面对你,一定一生一世守护在你身边,至死都不会背叛。
来生,为了遇见你,我一定会成为这世上最好的人。
可惜你最终也没有打来,直到最终,也对我的心意一无所知。
其实我明白,即便有来生,你仍然会选择遇见那个男人,那个伤你至深、沉默冰冷的男人。
我这一生鲜少有要而不得的东西。
可是你看他的目光,我永远也得不到。
灿若星辰的笑容从死亡的脑中淡去。
张云奕向老天许下了此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愿望。
再也不要来生。
空茫无人的山涧,单调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一遍又一遍回放,始终无人将它按下。
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名字,写的是,“吴邪。”
作者有话要说:
☆、牵绊
杭州的落日已近地平线,盛大的红色光芒笼罩庭院,吴邪站在古董铺子里屋的门口,看小小的黄瓜结在架子上,被暖光渲染的圆润可爱,他犹豫了片刻仍旧按照张云奕所说,往那边打了过去,连打了几个却总是无人接听,吴邪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不安,他无所适从的来回走了几步,终于回屋拿起外套披上,急匆匆就向外走。
开门的时候正撞上从外间回来的张起灵,张起灵看他脸颊苍白行色匆匆,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吴邪愣了一下,下意识撒了谎,“哦……一个远方亲戚出了点事,我、我去看看他。”
张起灵看了吴邪躲躲闪闪的眼睛许久,淡淡的开口,“是吗,我陪你。”
“不用!”吴邪忙着摇手,“就是点小毛病,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他、他有点怕生。”
“哦。”张起灵并没露出任何表情,仍旧不咸不淡的道,“那早些回来。”
“嗯,晚饭……你先吃吧。”
“好。”
吴邪不敢再看他,突如其来的谎话吓得他心口直跳,张起灵的目光越是平和,他的心就越紧张,其实他并不是有意要骗小哥,但是让他知道张云奕,吴邪总感觉他心里会不舒服,而且他也说过……
以后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
但是吴邪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毕竟说起来,是他欠张云奕的,貌似……还欠了很多很多。
不愿多想,吴邪裹紧外套,手忙脚乱的从家里逃了出去。
吴邪略带慌张的将门关上之后,张起灵站在空无一人的安静庭院里发了会儿呆,面无表情的走回里屋,吴邪的手机安安静静躺在桌上,张起灵看了片刻,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拿起来,熟练的翻开通讯记录。
整整一面都是张云奕。
是吴邪打给他的。
屋里没有开灯,黄昏过后夜色慢慢上来了,空气变得晦暗无比,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蓝色的光,映在张起灵漆黑冰冷的眼睛里,莫名就令人觉得寒气扑面。
看着那一屏幕相同的名字,张起灵脸上仍然平静淡漠,没有露出一丝情绪。
他合上手机,慢慢把它伸向前几天吴邪兴冲冲买下的鱼缸,在空中的手一松,手机咕噜噜冒着气泡落入水中,像一艘破败的沉船无望的坠入水底。
张起灵一动不动的看着它沉下去,放在身体一侧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就在这时吴邪风尘仆仆的推门进来,嚷着,“小哥不好意思,我忘了拿手……”
他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愣在张起灵身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沉入水底的手机,喃喃的问,“小……小哥,这是……怎么回事……”
张起灵松开手,回身看他,只平淡道,“对不起,手滑没拿住。”
“什么?!”
张起灵无视对方的惊诧,自顾自道,“明日再买一个。”
“可是……可是我……”吴邪跑出去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这么漫无目的根本无从下手找人,便想着动用老九门的力量找找张云奕,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走得急,竟落下了手机。
张起灵用他深不可测的眼睛盯着吴邪,慢慢走近他,沉声问,“怎么,有人在等你电话吗?”
“呃……不是……我那个……”
“谁在等?”
“亲……亲戚……”
“吴邪。”
“呃……啊?”
“你要去找谁?”
张起灵的目光太过复杂深刻,心虚的吴邪招架不住,在他不断的靠近中节节后退,直到哆哆嗦嗦的后背撞上墙壁。
张起灵压过来,整个身体环住他,看进他的眼睛里,“要去找谁?”
“我……我……”
“为了谁……”张起灵越靠越近,吴邪失焦的模糊的视野中,张起灵的眼睛像是藏着受伤神色,让他的心也牵扯的一阵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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