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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教了他这麽久，人命没那麽轻贱，可你也算厉害了！搞得我都想开杀戒……。」戚少商怒极反笑，赫连春水忙的跟息红泪猛使眼色。戚少商是近几年才收敛了许多，九现神龙的名号真的是他杀出来的，一但真的动了肝火，大开杀戒只怕比顾惜朝更恐怖。

    「少商，你进去看看人吧！这儿我们来处理。」息红泪心思何等聪明，轻声的提醒着，戚少商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离开。

    转身回到营帐里，戚少商有点不知该如何收拾，要制住正怒火中烧的顾惜朝，他真的很头大。不敢点他穴，因为上回挨了黄金麟那麽一下，让他连咳了好几晚，毕竟他无法运功，点穴这种很伤血气的事还是少做为妙，所以他选了种最直接、最简单但是事後最要命的方法。

    戚少商苦笑，果然，那个倒在床上，双手双脚让人反绑的顾惜朝，眼神凶狠的要将他生吞活剥、千刀万刮。

    「看你这样……我真的不敢解开你……。」戚少商乾笑两声。

    「我敢怎样？你戚大当家好威武啊……。」顾惜朝瞪着他冷笑。

    戚少商硬着头皮松开顾惜朝双腕的粗布，机簧声立响，一柄飞刀射出，戚少商心一跳，他可以避开的，可是脑中突然又是一转，不躲、不闪的硬挨一记，飞刀插在他右胸上，差一寸便正中心口。

    「少商！」顾惜朝一见他不躲不闪，脸色立变，扑上前来拔刀、止血、上药，片刻不停的塞了颗药丸进戚少商嘴里。

    「为什麽不躲？」顾惜朝发颤，戚少商正想答话，突然觉得胸口一窒，咳出血来，心底苦笑，看来自己做了件很蠢的事情，刀上有毒。

    「不生气了？」戚少商轻声问着，胸口一阵剧痛，顾惜朝想再喂他一颗药，可惜他根本咽不下去，心急的咬碎，含着水一口一口慢慢喂着。

    戚少亮早没了意识，浑身火烫，时不时的沉声哼着，顾惜朝的心跟着提了起来，仍不死心的一口一口喂着药，直到戚少商艰难的咽了下去後，才略松了口气。

    赫连春水突然像阵风似要闯了进来，顾惜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扔了一瓶药给他，赫连春水一瞧见戚少商的模样，便明白发生什麽事，也不多说话的闪了出去。

    顾惜朝守着戚少商一天一夜，烧退了，呼吸平顺了，人正沉睡着，顾惜朝则像掉了三魂七魄般呆坐在他身边。突然想到唐太君的那席话，心思太过歹毒，必遭报应，他原本是不信的，可老天却发狠似的要教懂他，不是不报，只是该怎麽应才够痛，老天自有分寸。傻傻的看着戚少商的睡脸，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竟然开始会怕了，怕戚少商死、怕戚少商离开他。晚晴走了，他便疯了，如果连戚少商都不要他了，那他会变成什麽样？过的愈是快乐，他便愈是提心吊胆，他知道戚少商总有一天会走的，没有人会留在他身旁的。本来得不到的，也就不会有失去的痛，可现在偏偏嚐过了，便开始担心着会让人夺走？顾惜朝苦笑，这种日子他过不下去……。

    「你是翻腾於天际困不住的神龙，我何尝不是？我一生无畏无惧，可现在竟生了这麽大的弱点，这麽凄惨的破绽？我真的熬不下去了……。」顾惜朝紧握着戚少商的手，天下之大他无处容身，可偏偏亦没法子留下来……。

    52

    「戚少商啊……你命真硬！」赫连春水笑着探访，挨了一刀，刀上还有剧毒，这样都还杀不死戚少商，阎王有这麽讨厌他啊？

    「阎王说，小妖才是他亲选的女婿，要我回来通知你一声！」戚少商反击着，胸口仍是一阵闷痛，顾惜朝的毒简直比唐门更恐怖。

    「真没想到顾惜朝的厨艺这麽好，煮个粥都能这麽香！」赫连春水嗅了嗅戚少商桌前飘着药香的热粥，也只有顾惜朝这种心思的人，才会想到把药直接加进粥里去。

    「别去烦他煮东西，我可是事先提醒过你了！要想像老八、霍小子那样自讨没趣，可以去试试！」戚少商忍痛笑着，他早知道顾惜朝厨艺好，可老八、霍小子则惊为天人，要知道军营里的伙食不怎麽样，红泪、三小姐绝不可能轻易下厨，自然而然便缠上了顾惜朝，非弄到他撂下狠话，敢吃他便煮，这样谁还敢动筷子？

    「人呢？你伤都还没好，他人怎麽就不见了？」赫连春水看了看戚少商脸色，顾惜朝的狠毒还真是非比寻常，若不是戚少商内功够深厚，人早就死透了。

    「跑去城墙上吹风。那个獠牙还好吧？」戚少商想起了这个也中一刀的情敌。

    「皮粗肉厚加上没伤到要害，脸色比你好！」赫连春水摇头笑着，也只有戚少商才干得出这麽不要命的事来让顾惜朝气消，脑中不禁盘算，惹火了息红泪，难不成也得学这一招？硬挨伤心小箭是会死的……。

    「看来，我得去像铁手讨教讨教，怎样才能百毒不侵……。」

    息红泪远远便瞧见顾惜朝站在城墙上，一步一步的慢慢登上去。戚少商察觉了顾惜朝近日神色有些不对，便请她多留心，息红泪不禁有点吃味，戚少商和她在一起时，并不见得这麽细心，两人磨了这麽多年，戚少商学聪明了，可是却便宜到别人，息红泪摇头苦笑，人生总是这样。

    「息城主也有心情上来吹风？」顾惜朝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息红泪朝他笑了笑，即使黄沙翻飞，仍无损於这个女人的美丽。

    「对着我，你用不着浑身剌，我不会和你抢人的！」息红泪轻声笑着。赫连春水告诉她，戚少商和顾惜朝在一起时，起初她有点不能接受，但随即平抚心情，既然她不要戚少商了，那麽他和谁在一起，是生是死，便和她息红泪毫无关系。

    「我知道，你太骄傲了！骄傲到绝不允许自己回头。」顾惜朝摇头，息红泪静了下来。他是真心替她感到惋惜，息红泪是个很美、很好的女人，只不过自尊逼她错手放开一段感情，若当初她不那麽骄傲，不刁难戚少商，或许事情完全不一样。

    「的确，但就算我和少商在一起，最终还是会分开的，他是神龙，而我是女人，他想在江湖上翻滚，而我想要安定，让我困住，他会不快乐的。」息红泪坦诚，她仍爱戚少商，她也相信，戚少商心底仍有她，只不过他们之间这份爱已不似当年。

    「小妖虽然乱七八糟的，不过对你，他是个好男人。」顾惜朝轻笑，息红泪也笑着摇头。

    「少商要我问你，你是不是想离开？」息红泪疑问，她不明白为何戚少商会察觉，仍尽责的想替他留人。

    「是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跟他相处久了，都有些怕他了……。」顾惜朝自嘲，可是息红泪却瞧明白他眼底的凄苦。

    「我知道，只要我错杀一人，他一定会转头就走……。」顾惜朝喃喃自语，他一直相信，戚少商总有一天会走的，他用不着等到那一天，现在就快要受不了了，他都已经失心疯了，还会不会有更惨的下场？与其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活，那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乾脆些。

    息红泪看着他眼神有些乱的喃喃自语，很替他难过，又担心是不是犯起病来？顾惜朝太聪明，躜起牛角尖比女人还固执，他就是认定戚少商会离开，死心眼使起来让人头疼。息红泪想安慰他，不能放任他这样自言自语下去，否则迟早疯病又会复发，正想伸手去拉他，突然一阵杀气袭来，息红泪警觉的回头，唐隆月面色不善的瞪着他们俩。

    「顾惜朝！把廷望交出来！」唐隆月面色铁青，他放了飞鹰连系，却始终找不到廷望公主。

    「她回北院了！」息红泪一柄银枪横在身前，那是赫连春水特地为她铸的，平日不用可以拆下藏於身上，要用时一装又是齐眉银枪。

    「她没有回去，否则飞鹰不会找不到人。」唐隆月冷冷的说着，他也不知道为何，总之，找不到廷望公主，让他心急如焚。

    「也许……她不想让你找到吧？」顾惜朝淡笑，他才刚生无可恋，这里就冒出个不想活的，看来老天还是挺疼他的。

    唐隆月睨着眼，只有息红泪一人，还有废了的顾惜朝，新仇旧恨全都一并算，刚想出手，顾惜朝却比他还快，夕照脱鞘而出，攻的不是唐隆月，而是息红泪。息红泪挡在顾惜朝身前，这一剑直剌她背心，但息红泪是何等人物，回身一挡，避过了这夺命的一剑，唐隆月让顾惜朝这杀招吓了一跳，便是这一顿，顾惜朝左手一扣，暴雨梨花针全钉在他身上，吐血倒地。

    「当日我落入你手中，可你竟没搜走这柄唐门暗器，注定你要栽在我手里。」顾惜朝提着夕照一步一步走进，唐隆月又是一口血染遍衣襟。

    「你…你答应过奶奶……不能杀…我。」唐隆月心急，一退再退。

    「是啊！给你垫背嘛！可我不想活了，先杀了你，我再自尽！反正我不想活了！」顾惜朝冷笑，唐隆月和息红泪都心急如焚，唐隆月惧的是顾惜朝真的要杀他，而息红泪怕的是，顾惜朝眼神不对劲，牛角尖躜得太过，疯病终於犯了。顾惜朝一剑剌了过去，突然有人奔了过来，双手抓下剑尖，鲜血直冒。

    「廷望！」唐隆月心疼，他找了多日的女人，竟突然出现，横在他身前。

    「顾惜朝，当日你说过，唐门家法一命抵一命，他的命，我抵！」廷望公主跪在顾惜朝身前，眼神坚定，她既然去而复返，就不打算活着回去了，即使唐隆月并不是真心爱她，她也义无反顾。

    53

    唐隆月心急的将廷望公主拽回自己身边，是谁都看得出来，顾惜朝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他怕即使一点点剌激，都会让顾惜朝失手杀死跪在他身前的廷望公主。顾惜朝盯着地上那两人笑了起来，息红泪痛心，他真的疯了。

    「好……一命抵一命……。」顾惜朝笑的天真，扔了一小瓶药给廷望公主，唐隆月脸色大变，想抢，廷望却快他一步。

    「廷望！」唐隆月痛惜的嘶吼，廷望头一仰一口饮进，想回头再看他一眼，但顾惜朝的毒药之狠，廷望公主来不及感到锥心之痛，便没了气息。

    息红泪没想到顾惜朝竟毒死了廷望公主，愣在那儿一时不知该怎麽反应，而顾惜朝则像掉了魂魄般的呆站在那里，唐隆月扑到廷望公主身边，他怎麽知道，他一直以为在利用的那个女人，死在眼前会如此之痛。廷望的笑、廷望的好、廷望的撒泼、廷望的双刀，一幕一幕的闪过眼前，血不断的在咳、身体不断的抽痛，唐隆月这一生从没这麽恨过。

    「顾惜朝！」唐隆月倾尽全力的一掌，顾惜朝一惊想闪，却仍是被扫到，两人各吐了一口血倒下。唐隆月倒在廷望公主身边，顾惜朝却坠下城墙，息红泪及时反应拉住他，无奈是个女人，连她也给拖了下去，挂在城墙边不上不下的巍巍颤颤。

    「红泪！」赫连春水飞箭般的略上城墙，他前来寻人，怎知会赶上这一幕。

    顾惜朝毒死了廷望公主这事闹得边城沸沸扬扬，原本该很气他滥杀无辜的戚少商却不理不采，因为挨了唐隆月拚死的一掌後，顾惜朝便没有再醒过来。

    「少商……你再渡功力给他，你会先死的。」息红泪柔声劝着，顾惜朝现在是靠着戚少商每日渡气护住心脉才维持着这口气。但戚少商自己毒伤才好，身体还没来得及复原，硬是如此替顾惜朝续命，戚少商自己会先倒的。

    「上辈子欠他的……。」戚少商哑着嗓子苦笑。一个一个的全都疯了，唐隆月没死，不过抱着廷望不肯放，整日不言不语，这两人还真是同一个性子，非得两败俱伤了才肯罢手，到头来谁胜谁败？顾惜朝深吸了口气，睁开眼，戚少商心急的扑到他身旁。

    「灯……。」顾惜朝虚弱的说了一句。

    「灯？」戚少商疑问，顾惜朝眨眨眼，苦笑了两声，又咳了起来。

    「不用麻烦了……。」原来不是暗，而是他瞎了，也不算瞎，只是看不见罢了，很快，他不只看不见，也会听不到、说不出……原来油尽灯枯是这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