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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眼睛？」戚少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心急，顾惜朝捉到他的手，微颤又发凉，剑眉微拧。

    「你的气色不好？手很冰。」顾惜朝伸手摸了摸戚少商脸颊，不会才几日就瘦了吧？

    「傻子…再为我续命你会先死的，大夫的话要听。」顾惜朝轻声笑着，心里却觉得苦。

    「傻子配疯子嘛……挺好的不是吗？」戚少商苦笑两声。

    「听话，再为我续命，我便恨你生生世世，到黄泉亦不相认……。」顾惜朝认真，与其到最後戚少商不要他，倒不如先走一步，难过痛心的事留给戚少商嚐。

    戚少商还想发话，唐隆月却抱着廷望公主踱了进来，短短几日，这个飞扬嚣张的年轻人竟憔悴至此。

    「顾惜朝，我输了……把保命丸给我……，你给她吃的是奶奶的有情人吧？你不会真杀她的……。」唐隆月怀抱着最後一丝希望恳求，唐启欢的毒药有情人，富惠龄的解药终成眷属，这两个至交好友的男人为了唐太君可以反目成仇，可是也为了她制出了如此奇特的药，分开便是毒，渗在一块儿便是药，唐太君一生便带着这毒、这药做弄人，怀念着她丈夫、怀念着她师哥。顾惜朝听着唐隆月哀求的语气，停了一会儿，摇头笑了起来。

    「输掉的是我，连命都没了……，你早料到我不会杀她的。」顾惜朝将保命丸交给他。那天，在营帐里，廷望公主求过他，她想知道唐隆月是不是真爱她，因为她爱上唐隆月了！以她激烈的个性，若最後发现唐隆月自始至终都在利用自己，那她但求一死，所以顾惜朝帮她，用这种惊心动魄的办法帮她。

    唐隆月接过保命丸，神情复杂。服下解药，廷望便会没事，可顾惜朝却是确确实实的挨了自己一掌，加之他中了命若悬丝的毒无法运功疗伤，眼前这个男人是油尽灯枯了。

    「顾惜朝……我真的没有命若悬丝的解药，所以……。」唐隆月看着他，道歉的话现在说都没有意义了，顾惜朝摆摆手，靠在戚少商身上合上眼，唐隆月抱着廷望公主默默离开。

    「少商……答应我一件事……。」

    「嗯？」

    「你…之前发…发过的誓，可不…可以…不算数？……不要…陪我…陪我一块儿死……。」

    「不行！…我戚少商向来说话算话……。」

    「替…替我……去看…去看黄山……，看…看…漠…漠北……。」

    「要看你自己去看！我不会帮你，你也休想要我帮你！听到了没？」

    「…撤…撤回你的……内…内力，再替我…续命…你也…你也会死……。」

    「我说过，你死了，我陪你！若不想我死，就给我好好活着！」

    「戚少商…你好…你…好……。」

    在药庐再次相遇的语气，在药庐再次相遇的神情，只不过此回顾惜朝的话来不及说完，便靠着戚少商没了气息，一连多日的强行运气，戚少商也终于不支，靠着顾惜朝闭上眼……。

    54

    昏昏沉沉多日，戚少商总算清醒，睁开眼便瞧见焦急的息红泪，还有…铁手？

    「惜朝？」戚少商立刻坐起身子，头晕眼花，息红泪倒了一杯水给他。

    「他没事！梁姑娘救了他一命！怎麽发生了这麽大的事也不通知我？」铁手皱起浓眉，等他赶到边关时，顾惜朝断气了，戚少商也不输他就剩最後一口，要不是他和梁姑娘两人内功够深厚，这两人倒真是得携手共赴黄泉了。

    「铁二爷……我们在边城…你们在京城，一来一回要多少日子啊？通知你？」戚少商没好气，知道顾惜朝没事後，他是松了口气，现在整个人只觉得累。

    「惜朝怎麽样了？小玉师叔怎麽救他的？」人才躺下，又不自主的担心起来，顾惜朝没办法运功，除了一直渡气给他续命之外，还能怎样救他？

    铁手皱眉，左一句惜朝？右一句惜朝？他带追命回京城前，戚少商虽然不恨顾惜朝了，可感情还没好成这样吧？见息红泪像没事人般，又不便开口多问。

    「哪有人这样的？谁跟你打这种赌啊？」追命嗓门不小的嚷嚷着，掀开帐门溜了进来，一见到铁手便闪到他身後去。

    「愿赌服输，输了便要拜我为师，我教你轻功有什麽不好？独步天下。」小玉师叔跟了进来，笑眯了眼的盯着追命。

    「跟你打赌的是三小姐！要教你去教她啊！」追命躲在铁手身後，小玉师叔纤足一跨，人便闪到追命眼前，吓得他急退，小玉师叔如影随形，两人便在这小小的营帐里你跑我追的让人看得眼花了乱。

    「可是输给我的是你！」小玉师叔冷笑，在追命抢出门前一刻及时揪住人，追命脉门让她扣住动弹不得，哀求的向铁手猛使眼色。

    「梁姑娘……。」铁手叹口气，从小玉师叔到六扇门发现有个轻功很高、长得极像她小师侄的年轻人後，她就开始缠着追命，一定要收她为徒，原本也算好事，不过人要让她带走个一年半载，又是吃素、又得戒酒，追命是打死也不肯点头。

    「你若是轻功比我好，我不就捉你不到？」小玉师叔笑的极甜，可是追命却头皮发麻。见鬼了这个女人的轻功为什麽会这麽可怕？

    「你真的把毕生功力都过给那个病鬼？」追命小小声的问着，戚少商吃惊的看着小玉师叔。

    「几乎……，费了不少劲才让我的功力在他身上运行护住他心脉，本来是会走火入魔的，嘿！还真巧了，他不知道吃了什么鬼东西，内力让人封住，反而救他一命！」小玉师叔轻描淡写，可其间是何等的惊险，而且，她竟肯将毕生的功力全过给顾惜朝，这是何等的情操。

    「那你还这麽强？」追命哇哇乱叫，少掉了绝大多数的功力还如此可怕，那得到内力的顾惜朝还得了？

    「知道怕了吧？如果小师侄解了他身上的毒，那他肯定是天下第一人了！连铁手也比不上。」小玉师叔得意的笑着。

    「如果他解开毒，自身的内力运行，只怕会当场走火入魔的！」铁手摇头。

    「嗯……那让他亲娘去担心好了！反正又不是我儿子！」小玉师叔扔下这句话後，又跑去追差一步就溜掉的追命。

    顾惜朝静静的坐在床头，命是捡回来了，可人还是空空洞洞的提不劲，苦笑，真是差一步就死透、死绝了。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顾惜朝不禁有些狐疑，那踏步声随意平常，返璞归真，竟有些不似戚少商了。

    「少……。」顾惜朝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让戚少商拽进怀里，紧紧拥着，开始想挣扎，但久了也就由他了。

    戚少商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紧紧的拥着人，什麽大风大浪没见过、什麽龙潭虎穴没闯过，可顾惜朝死在自己怀里那一刻，真的会怕，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就这样无声无息断了气，但戚少商是头一次生出可能会救不回人的恐惧，所以他只能紧紧拥着人，听他平稳的心跳声。末了，还是顾惜朝伸手拍了拍他背脊，安抚这个也差着跟去黄泉的九现神龙。

    「别攥的这麽紧，我快散了……。」顾惜朝轻笑着，看见他仍虚弱的声音，戚少商狐疑。

    「师叔不是过了毕生功力给你，怎麽还是一付要死不活的样子？」戚少商东拉西扯的仔细检查着。

    「我不是大罗神仙，可以一弹指伤便全好了。」顾惜朝好气又好笑的摇头，随後也仔细的审视着戚少商。「听铁手说，你也差点死了？」顾惜朝拉过戚少商的手把着脉，原本让人扣住脉门是何等忌讳，可戚少商不知何时开始便由着他说拉就拉、说扣便扣。

    「铁手也来看过你了？」戚少商笑着，他其实挺喜欢顾惜朝充当大夫的模样，知道他认真却不必提防他算计。

    「快让他烦死了……说什麽发生这麽大的事，怎麽可以不让他知道，要是我死了，他怎麽对得起晚晴？……就只有追命受得了他，满口仁义道德罗嗦的很……。」听着顾惜朝嘀嘀咕咕的抱怨，戚少商一直强忍笑意，铁手的行为准则跟顾惜朝是天差地别，一个很想教好对方，一个是打死不受教，凑在一起实在有趣。突然，顾惜朝停下手，皱起剑眉凝视着戚少商久久不语。

    「怎麽？该不会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吧？」戚少商开着玩笑，他现在心情是没来由的好。

    「你试运气看看，快！」顾惜朝盯着他半天後命令着，戚少商闻言後便盘坐在床上调息，一会儿暖劲散入四肢通体舒畅，睁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晶亮的吓人。

    「真是天不开眼……你一再的救我，心无旁鹜的运气护我心脉，结果竟然冲破关卡，内力进展一日千里，……怎麽天大的便宜都让你占尽了？」顾惜朝气馁，戚少商这天生的好运气看得他都有点吃味。

    「那该找铁手来试试！」戚少商笑的得意，他也感到自己的内功大有进展，或许仍及不上铁手，不过以他的个性，倒真有可能拉着铁手试练看看。

    「好啊！快去！打死他我正好落得轻松！」顾惜朝儋的怂恿着，两人相视一会儿後大笑不已。

    55

    戚少商果真找铁手试练武功，就瞧见这两人在校场上斗得一阵飞沙走石，众人则是看得出神，两人战到第一百多招时，顾惜朝一声惊呼，随後一阵心有不甘，就看到戚少商让铁手一掌扫得极狠，退了四五步才止住身形。

    「铁手真不愧是铁手！那掌真让你打中是非死不可。」略为调息，戚少商又脸不红、气不喘的精神亦亦。

    「二师哥强我知道，可是戚大哥几时内功变这麽高啊？世上能在二师哥手里撑到一百二十二招的，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如今戚大哥不只剑法高，连内力也惊人哩！」追命啧啧有声的赞叹，众人则心惊不已的呆望着戚少商，的确，若他手里有剑，那真是世人无法挡，可曾几何时，少掉逆水寒的戚少商，亦是如此？九现神龙此刻才真正显露出他翻手成风、覆手成雨的本领。

    顾惜朝转身回到营帐，快过年了，天气转寒，不能运功御寒的顾惜朝，比息红泪、习玫红这些女人还不如，不想为难自己，所以绝大多数的时间，顾惜朝都留在营帐里，戚少商让人准备了三五盆火盆让他取暖。

    「还会冷吗？」戚少商也跟着他进来，拉过他的手搓了搓，顾惜朝的手冰的惊人，挨了唐隆月拚死的一掌，挨了唐隆月拚死的一掌，不能自行运功疗伤，只能靠着小玉师叔阴柔的内力护着心脉，由着他自己一点一滴慢慢好，虽然人是死不了，但天气一转寒，顾惜朝便会咳个不停，戚少商什麽忙都帮不上，只能替他心疼、乾着急。

    「再冷也不能再搬火盆进来，不然我不是冻死而是给你闷死。」顾惜朝摇头笑着，戚少商这人就算心肠好，但也太过粗线条，世上总是有这种人，一再的帮倒忙，好心尽干些坏事。

    「少商……有件事想跟你说。」顾惜朝缩在床上，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戚少商则坐在他身旁，静静听着。

    「先前我以为自己死定了，脑袋迷迷糊糊的，所以说过的话都做不得数的……，所以，你发过的誓还是得照算！我死了，你也得陪我一块儿去！」顾惜朝斩钉截铁不容反驳，戚少商失声笑了起来，这人还真是命硬，一口气若是给他喘了回来，他马上又开始动歪脑筋。

    「你这人怎麽反反覆覆的？」戚少商边笑边摇头，息红泪跟他说过，之前顾惜朝一时太死心眼想不通才有寻死的念头，不过看他现在的模样，要杀他恐怕还得防着他反将一军，这人的矛盾也是天下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