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剑三 羊花 藏唐] 作者:夜无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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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现在好不容易过来了,楚楼风只想着字里行间多透些消息,裴台月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他牢牢困在怀里。这人的怀抱温暖如斯,他却几乎要落下冷汗——裴台月是何等机敏之人,既然能注意到他心跳的变化,自己装病显然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楚楼风不知自己究竟露出了多少马脚,裴台月是不是正在心中嘲笑自己拙劣的表演。哪怕对方已经看不见了,他依旧觉得自己仿佛被他从内而外看穿了,半点小动作都不敢做。
“三七,蝉蜕,薏仁,川芎,”老大夫一边写着方子,一边喃喃自语,“千金草,荆芥,茯苓,当归……”
他反反复复念了两遍,似乎是在调整剂量。楚楼风心中微微一动,却不敢出声,听见裴台月温声问道:“回去吃了这药,他就能好么?”
“公子身上有伤,又受了风,凝血为瘀,寒邪化热……实在是得好好调养,”老大夫叹了口气,将方子放在一边,起身抓药,絮絮地给他解释,“川芎当归补血养血,三七千金活血散瘀,蝉蜕荆芥祛风解表,茯苓薏仁健脾理气……回去先吃七帖,应当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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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裴台月与楚楼风去了马嵬驿,唐非却是连夜离开客栈,一路南下。
比不得先前叶天赐在的时候,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唐非现在一人行走江湖,方才觉得天大地大,万般寂寥。
他的行李很少,除却必要的衣物盘缠,便只剩下两样东西。一样是叶天赐的骨灰,另外一样,就是背后的千叶长生剑。
从马嵬坡到姑苏城,跨越小半个中原的路程,他走了整整一月。
北境雪落满城,南方却在落雨。唐非牵着一匹灰马,没有打伞,慢慢地走入这座已经恢复平静得城市。
——天赐,我带你回家了。
他无声而温柔地开口。
陈家大宅的废墟依旧破败,静默地立在雨中。唐非忽然想起那个时候,两人前往陈家大宅废墟探查时,那人执意要带上香烛祭品,却用一句“怕鬼”糊弄过去;还有在说到入恶人谷的理由时,对方夸张地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说自己幼时家逢不幸,血海深仇,怎能不报……那些过去曾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在此时此刻忽然间涌入脑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原来他对他的了解是那样少。
甚至在对方已经死去了的现在,他记忆中的叶天赐,依旧只有可靠而强大的一面,像是一个影子,会在自己遇到危险时出现,而他的恨、他的苦、他的愤怒与哀伤,自己全都不知道。
唐非扶着一块断壁,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坐了下来,仰头看细细密密的雨丝在天地之间织结成网。
他想起那个时候,在那危机重重的洞窟之中,那人第一次吻住了自己,身上是阳光晒过青草地的浅淡香气,冲散了周遭的血腥。
彼时他曾以为,就算前路坎坷,血光重重,他们也还有一生一世的时间可以并肩携手,慢慢磨平曾经的伤痛,直到暮雪白头。
却从未想过,这所谓的一生一世,竟是这样短。
这样、这样的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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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来时,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他踏着三月的暖暖春光与他相识,踩着冬月的绵绵细雨与他分别。而他们之间所拥有的一切,不过就是这短短几个月间,未能得偿所愿的刻骨相思。
唐非俯首,吻上那柄千叶长生剑,冰冷的剑刃贴着他的嘴唇,银杏叶的虚影闪闪发光。就好像是中秋佳节的那夜,身后烟火遽然绽放,一树辉煌璀璨下,那人的眸子倒映着金色的火光,像是铸剑炉中融化的乌金,熠熠闪亮。
——愿你此生,免于灾厄,平安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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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四八.图穷
四八.图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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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的时间匆匆过去,眼看十一月已过了大半。裴台月在南河村中找了处没人的空房子,暂且安顿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病中需要照顾,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楚楼风与裴台月的关系似乎缓和了许多,日常相处倒也算融洽。
这一日正是小寒,也意味着一年之中最冷的日子的开始。从早晨开始,便有细细密密的雪花从天而降,不多时便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过了午时,雪才渐渐地停了,天空一片湛蓝,又高又远,像是最纯净的琉璃瓦一般。
屋子过去的主人在窗边种了一棵梅树,因为太久都没有修剪,所以枝杈长得十分茂盛。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朵朵红梅如血般绽放,散发出清幽香气。裴台月最喜欢这棵树,时常坐在窗下出神,所有情绪皆被横在眼前的一条白绫遮住,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楼风的伤和病都逐渐好了,只是右手活动起来还不够灵便。按照阿苏的意思,大约需要固定一个月左右,然后需得百日方能恢复。他见裴台月已在那旁坐了大半个时辰没出声,不由也走到窗前,折了一支红梅拿在手中把玩,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裴台月微微扬起唇角,“楼风,你背叛了我两次,第三回在什么时候?”
楚楼风心中一凛,却还是漫不经心地笑道:“眼下正是良辰好景,裴道长为何说起这么煞风景的事?”
裴台月却不搭他的腔,反而另起了个话题:“之前我们刚刚相遇的时候,我曾派人从枫华谷往金门关送信,警告浩气盟有可能会取道红莲岗偷袭一事。然而,我派出去的信使被截杀在了半途,金水镇也因此陷落。”
他说起的是完全不相干的往事,楚楼风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只接着他的话头答道:“好像听你提起过。”
“这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起先以为是你,但就算你能传信出去,亦不可能知道我的密信。排除其他可能,就只能是我们三人在商议时,被旁人偷听了去——而那个时候,经过我们身边的,是那卖唱的祖孙二人。”
“……那又怎么样?”
“我只是有点惊讶,楚阳秋的麾下,居然还有这么一群不会武功的三教九流,”裴台月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赞是讽,“所以进马嵬驿的前一晚,在渭河旁边的客栈大堂里,你忽然紧张,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个歌女?”
他的语调平静,楚楼风心中却陡然一惊。他很想开口辩解,却也明白此刻的任何否认都是枉然,反而多说多错。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红梅,将一朵花捏碎在指尖,赤红的汁液如同新鲜的血。
“而后你又故意把自己弄病,逼我改道入马嵬驿,在南河村求医……那大夫开得药方,倒也有几番意思,”裴台月悠悠然地开口,站起身来,在窗边负手而立,“三七,蝉蜕,薏仁,川芎;千金草,荆芥,茯苓,当归……呵,确实是疏风解表、活血散瘀的方子。”
楚楼风没有说话,呼吸却已经乱了。他知道自己此时的心跳在裴台月听来,定是响如擂鼓。然而他依旧死死咬住唇角,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与裴台月对峙着。
“你说的‘独参汤’当是指我孤身一人,而蝉蜕别名秋衣,川芎古称江离,千金草俗名马尾……你兄长生怕你看不明白这暗语,写得这般浅显易懂——只是他不知道,我虽不懂医,却也帮阿苏找了这么多年的药,寻常药理还知道些许。”
裴台月一边说着,一边也折了一支红梅,在窗台上的新雪里随手写了两行字——二一日秋以江离,马嵬京界令当归。
“十一月二十一的时候,楚阳秋会带人来,在马嵬坡与长安城交界的位置,走水路沿渭河救你离开,对不对?”
因为目盲,他的字有些歪,却依旧风骨卓然。楚楼风在旁边看着,只觉心中一片冰寒彻骨——裴台月如今众叛亲离,皆是因他而起,说不内疚是假的;再加上这几日的相处,对方对他照顾入微,他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
谁知这人虽然目盲,心中却像块明镜一般透彻,他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居然一点都没瞒过去!
“我早说过,同样的伎俩,不要用第二次,”裴台月低头,将那枝红梅凑在鼻端嗅着,“说起来,那个时候,你不是还挑拨小唐,说我要杀唐如晦么?你猜得没错,这确实是我们交换的条件——”
“莫非……你投了秦肆?!”
这个猜想如同一线闪光般穿过脑海,楚楼风脱口而出。裴台月微微勾起唇角,黑发高冠、白衣红梅,端的是一派清俊凛然:“我不喜欢勾心斗角,但不代表我不会;我不愿参与恶人谷内乱,但不说明我不能——楼风,你威胁天赐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楚楼风的身子微微颤抖,那些先前被他忽略的细节在此刻方才联系起来。这也是裴台月为何要走中路上昆仑,因为马嵬驿正是秦肆的地界!
楚阳秋将地点选在南河村中,就是因为此处距离世外坡据点极近。而裴台月是恶人谷逃犯的身份,浩气盟只消稍加挑拨,他便是腹背受敌、自顾不暇的状态。
然而如今这人有了秦肆作为后台,世外坡中的恶人驻军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威胁。楚阳秋并不知道这个消息,若是依旧按照原计划前来,只会落入裴台月的陷阱之中,非但救不出人来,万一搭上自己……
楚楼风完全不敢想下去,眼神却逐渐凝定——他必须在二十一日之前逃走,或是将消息传递出去,绝不可令兄长踏上这条死路!
“裴道长……神思敏捷,在下认栽。”
他轻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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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楼风反手点上自己胸口几处大穴——裴台月早已封住他周身气脉,然而寻常武功皆是走任督二脉与十二正经,他此时周身气劲流转,却分明是十五络脉十二经别。
这是他过去在肖药儿那里学来的法子,这些细小的别络平时皆是贮藏经气,起到贯通表里、沟通阴阳的作用。此时以穴道刺激,再辅以内力引导,抽调周身气血为用,故能瞬发远超平日之力。楚楼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浩然充沛的内力盈满四肢百骸,阎王帖之号,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就在此时,心口的位置蓦地一痛,他才骤然想起阿苏的蛊。然而楚楼风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低叱一声,以手中红梅为笔,就往裴台月袭去!
“呵,楼风……”
那人闪身躲过他的第一招,从桌上拿起长剑,三尺秋水铮然出鞘,狭小的房间之内,霎时杀气纵横。
花间游轻灵飘逸,紫霞功游刃有余。两人自屋中斗到屋外,楚楼风如今功力大涨,倒是也能与裴台月战个平手。然而心口却越来越疼,随着经脉游走到四肢百骸,每一次心跳都是折磨。楚楼风心下骇然,自己明明还没怎么伤到对方,蛊虫却已有这么大的反应。然而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一招一式都凌厉至极,处处攻击裴台月的要害。
这几乎是拼死的打法。“阎王帖”的法子虽然能在短时间内激发人体最大的潜力,却对本身反噬极大,何况还有那情况未知的蛊,楚楼风当真半刻都不敢拖延。
然而裴台月却不。紫霞功本就不是以快取胜的武学,此时被他使来,更是如同闲庭信步一般。看起来他每一方步子、每一个转身都极为随意,却是处处都差了一线。
两人一个极快,一个却极慢,偏偏势均力敌。
楚楼风越打越是心急,裴台月却始终不紧不慢,周身防御完美无缺,连一丝破绽都不见。
知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楚楼风终于决定强攻。只见一支红梅自身前虚虚划过,狂风浩荡,墨意盎然,扬起满院白雪!
然而裴台月不闪不避,手中长剑明亮一刃,如月光幽然。
不像刀、亦不像剑、甚至不是纯阳武学中的任何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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