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万千)借问人间为何来 作者:深山覺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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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地方只要成为了家,无论它是败破残缺,还是物是人非,总会挂念。他是如此的万分在乎,但太阳之子却似乎不放心上,那他的追随剩下了什么?
身不由己,万劫不复。
见着长空几番郁结的神情,弒道侯阴狭的眸光闪过一丝利芒,却转了话头,「不如这样说吧!万古长空,你知晓吾与军督是如何走到现在的吗?」
长空摇头,他实不想听,奈何弒道侯却已道了起来:「吾在集境,也是在烽火中一步步走来。过去在圣帝麾下,戎马军旅是正常事,等到集境一统,众人安于现状了,吾却始终不敢放松。因为吾之判断告诉吾,集境少了真正的霸主,未来有的是战场;而破军府是未来集境的主宰,缺的是时间。」
他转过身来,直视着万古长空,一字一句清楚不过,「吾也曾问自己,真讨厌圣帝吗?也许不一定,因为我们也曾同甘共苦,说忘,还真忘不起。我们真想夺他的权吗?也许一开始不是,因为他也曾骁勇善战,值得追随。但吾更知晓,集境天生资源贫乏,安乐不能持久,当一个政权太过安于现状,就会被有心人取代。每一个新势力兴起的过程,总有所谓的背叛和手段,但铁血和决心,却不是每人都有,只有军督有。所以吾放弃了这些疑问,去追随想要的利益。」他顿了顿,过往的一丝挣扎早云淡风清,做下结论:「同理,万古长空,既然他有这个心,你便不该逆他的意。」
若千叶传奇想在集境巩固自己的权力,付出代价也属该然。破军府合作的对象除了能力,还要有真正的忠诚,公公平平。军督既然认定了千叶传奇,那这付出代价的人选,只能是眼前这人,此两人互为人质,也是破军府的最大利益。
长空听得明白,悄然阖起眼,双手紧攥成拳,话意直捣黄龙,「若吾为他付出这代价,他有什么好处?」
「这段期间,破军府上下绝不找他麻烦,让他施展身手。」
「如何信你?」
「以破军府之名为证。」
是何答案有何重要?破军府要他去,他能不去吗?弒道侯冷言回答,竟有些同情。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并不容易。所以他理解,却不能伸出援手。因为忠于集境,是他之职责,这,也是他避不了的该为之事。
赫然,长空抬起眼,墨黑的瞳眸里似在渴望某种答案,有些跳脱地问:「告知吾,这是谁的意思?」
是了,就为那句「他既有这份心,便不该逆他的意」,心口似有一把熟悉的隐隐烈火正燃烧自己。他竟有那么一刻的在怀疑,过去苏苓既然可以亡在那人的策划下,那么这次,是否又是那人的有心操作,藉弒道侯之口来试探自己?要他为他办事,好巩固他自己的权力?若是,何必如此?
「哈,这重要吗?」弒道侯自不解长空曲折心思,幽凉目光朝长天一晃,朗声笑道:「万古长空,他需要掌握权力,而你是他的棋子,这就是代价。」他说着,瞧了一眼,已自信落下判断:「那么,就这么说定了。约定之日吾会提醒,别告诉他。吾先离开了。」
长空目视弒道侯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突然干涩而了然地笑了起来。笑声很沉、很沉。
其实他一直明白,也真正应验了。管他是谁的棋子,他不仅是太阳之子的棋子,还是破军府的棋子,他追问是谁的意思又有何差别?
这就是太阳之子所想选的路,在别人的土地上,放弃了自己,放弃了他。甚至自动奉上交易的代价。当主宰棋子已失去操作的力量,自己身为棋子的棋子……又有何意志可言?
他就是被交易的棋子。
当真正的利用降临在自己身上时,才会切身明白那身不由己的痛苦。
可惜,他早疲惫去反抗被安排的命运了。长空再次看清了自己眼前所走的路,没有半分犹豫,迈动麻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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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将台,平坦的案面上放置一张简略的苦境地图,早已返回的弒道侯正悠然泡着茶,一边细细沙盘推演图上的御兵摆布,仔细较量。
远方橐橐脚步声响起,便知晓何人来到。弒道侯心情不错,自发地斟上一杯茶,闲逸地招呼:「难得有一次我们想法真正相同了,军督。」
烨世兵权挺身入座,应话道:「唯有将他孤立,才能真正为吾所用!」说着,鹰目一动:「如何?」问的,自然是万古长空一事。
「吾将我们过去的事情讲了一些,他明白了。」弒道侯语气略是调侃,「军督,我们是很好的教材。」
「你,多言了!」几分不悦。
弒道侯不以为意,虽然他对军督少不了敬畏与揣测的心意,但同是过去一起走来的战友,还开得上小玩笑,遂清了清喉咙,继续惯以为常的情报分析:「这次苦集联队是一场局中局,让他请出太君治是你与他之默契,但请了万古长空却是吾与你之默契。」
「六人名单要不属于苦集两境之人,符合条件者,也只剩太君治与残宗一路,由千叶传奇去负责这件事,等同让他得罪前朝余党之人;只要万古长空再走,他能真正依靠的对象只剩破军府,谅想难再有二心。算起来,这把斩断退路的刀,还是他自己丢给我们的。哈!」弒道侯循序分析,利弊甚明。何况这六人队伍未来祸福难料,若是活,对破军府影响不大;但若是亡,算是真正彻底铲除本来该有的异数,一石两鸟。
烨世兵权饮了一口茶,「太君治已寻,他——会找鸦魂!」
「嗯,另外戎马无疆的情报吾已提供给他,谅必计划可行。」弒道侯应了话,想起六部政争的人事物即将真正落幕,遂斟了一杯茶饮尽,算是为往事送分薄面,一边重新对着地图思量道:「说到残宗,破军府接受这一批势力,利多于弊。雄王我们掌握在手,让他高坐其位,正是傀儡,鸦魂等人就算再有意见,将他们送出集境正可了断,如此残宗内外兵力失了领导,已完全不成气候。这场局,我们一方面与苦境连手抵抗佛狱和死国,另一方面又解决了千叶传奇与前朝余党的问题,可说是解决了内忧外患。」他说着,目中精光乍动:「——接下来,该是研究你的大战略了。」
烨世兵权扫了案上地图一眼,语带肯定,「近来破军府的情报更加去芜存菁,他付出不少。」
弒道侯意味深长一笑,凉凉道:「那你接下来是否要说:「这方才自他那边讨来的简图让你十分满意?」
烨世兵权不讳言,「这张图虽然简略,但解了不少吾对苦境的疑问!」
「照此图所示,百韬略城、豫山、漠沙林西侧、以及青冥山以南正好四角占边,一旦时机成熟,吾推断可先让淬锋营、神锋营沿该路线驻扎苦境,随后剩余的护军铁卫便顺势占领,如此一来势必引发大战,再长驱直入。」这人确实是个人才。弒道侯估量布局图,心思彷佛也随之在战场驰骋,忽而话锋一转:「军督,实在话,若你有心,最省心的方法是将日盲族全灭,真正孤立他。」
「若非必要,吾不屑此手段。」烨世兵权眼角睨扬,浑厚的嗓音有不容质疑的威严:「吾要他真心帮吾!」
「唉,他就是料准你这心思才如此放肆啊!」弒道侯又为其添茶,劝道。
烨世兵权冷着一张脸,一饮而尽,放下杯盏,起身道:「茶,凉了。」
弒道侯望向离去的军人,笑了笑:「凉了,可以再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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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丛中飞舞几许流萤,夜幕的阴影在黑青瓦片上起伏,勾勒出耸立的屋宇形状。求影十锋所居的内房中,烛光举亮,鸦魂兄弟正扶桌彻夜相谈。对破军府而言,残宗早无反抗之力,自然对其不多加拘束,鸦魂也索性有事没事往小弟的居所蹭,弥补长年以来被迫分隔的亲情。两人小事大事无所不聊,惟提及雄王异状,皆眉头深锁。
回想起当时打探紫微宫的异状,求影十锋俊秀的面容上有不符合年岁的沉重,「大哥,雄王的情形如此,我们之后……」
如果雄王真如愿坐上帝王之位便罢,但很明显,雄王只是神智不清的傀儡,破军府果然不曾安过好心。
当初他们归入破军府是为追随雄王,也为保全其余的残宗兄弟安危。毕竟部份的兄弟虽追随雄王,却不认同破军府,故并未跟进归顺,若要阻止破军府全面的赶尽杀绝,他们兄弟的归降是最好的方法。但如果事实真如那日所见,也绝非是残宗努力这么多年要的结果。
「欸,小弟,别乱想,情况不同了。」知者莫若兄,鸦魂打断道:「过去你在内冒着性命危险在卧底;在外吾自然必须率领兄弟将废帝的注意力转移到血鸦山。但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就算未来有打算,吾绝不放你一人。」
求影十锋看得明白,叹道:「大哥,我们已经受制于人,残宗若要复苏,也唯有雄王再起号令。但他身上之毒诡异,集境之内熟悉药毒者不多,也许只能询问那个人……」
话音未尽,骤然窗外一封飞信击射而入,鸦魂顺手接下,阅毕,不禁摸摸下巴道:「呃,小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直觉很准?」
作者有话要说: 1、本章大概集境登场人物都出现了~各线差不多要合起来了。第四部会把第三部的线清干净。这个请君入瓮大概才请一半而已,下回继续请来请去。
☆、章八:莫问君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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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接到飞信,鸦魂略一思索,便直接赴约。
固然他对千叶传奇此人甚怀戒备,然而很多事情不去面对,问题并不会因此解决。
让鸦魂有些意外的,今日来行的路上,巡防的兵卫多了起来。他曾听闻千叶传奇此人并不喜受破军府的约束,今夜看来似乎并不如此。
此番巡兵张扬,应有疑。
越过几处回廊后,好不容易可以摆脱重重巡兵,一条延展而成的白石小径骤现眼前,天宇茫茫下,沿景松竹交翠,阶柳庭花盈满在月空下,有一种别致的宁静。直至府中,屋檐低栏相互轩邈,越过玄关,幕纱晃动的背后,便见到了……书堆满堂的情景。
鸦魂有点傻眼,就像来到金山满怀期待地见到黄金,却只见到满山石头般的大落空。他敲敲头,环视周遭,确定除了眼前人影,处处只有堆如墙高的书册,甚至案上书的种类异常繁多,从古老的贝叶书至羊皮卷,或是竹简与帛文皆有。这人是在研究什么来着?
鸦魂轻咳一声,提醒埋首在书堆的人察觉自己的到来,孰料那正秉烛翻阅书册的人影闻声,只是抬眼看了一下,淡淡道:「你比吾预期来得早,稍等。」
他也不是太计较的人,鸦魂点头,便自行坐在案前等待,然后……眼睛渐渐瞠大。
他见到很神奇的阅读速度。
只见千叶传奇两侧本来堆如墙高的书在不到盏茶时间内,竟几乎以一目十行;不对,应该是一目千行、万行的速度扫过。两手一翻,转眼一册已阅毕;气功一运,一迭墙高已阅毕,不过片会儿两旁堆的比人还高的书册已被解决得干干净净,并且全部移回书柜上,眨眼都不用。一来一往几次再回神,竟是千百册阅毕,而前一刻才正埋首书堆的人已是悠然相待,好似方才他看见的都是幻象。
「我们可以开始了。」
「呃……你真的有读进去?」
「自然,你也可以考吾书中的内容。」
「问内容太麻烦了,」鸦魂瞄了那堆书册几眼,项类可谓琳琅满目,倒真的好奇:「可以问心得吗?」
「你想了解什么?」
鸦魂知他来自于苦境,随性一起,「就与集境有关的,如何?」
「不难,就说些问题吧!」千叶传奇颔首,竟认真抽起身旁一本表皮泛黄的书册,向前摊开,里头内容竟还是以集境较古老的文字语言所著。千叶仔细指划古地图,慢慢道起:「吾以为,集境资源贫乏,并非毫无可取之处。真正缺少的,是克服先天弱点的技术与发明。」
「哦?」身为集境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等说法。
「比如自玄川上游沿途而下,自古水利未兴,多有旱涝。尤以平河一段,水中阻力大于压力,防堤不足以备,需建造特殊长坝,并开山凿渠,防洪、储水、攻沙,治水患与旱灾。其侧怀东睢北一带,乃踞江临堑之地,兼有铁沙矿源,不宜种植,而宜开矿铸器;再过去的怀南一带,现今正与苦境比邻而处……」
鸦魂一听,越感矛头不对,怎么这外人对集境的古文解读和生态地理快要比自己娴熟?只怕说下去又要大篇长论,忙先行打住:「好吧!你很有见识,但吾可能没时间听了。对吾来说,有朝一日把集境送回原来的地方更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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