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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万千)借问人间为何来 作者:深山覺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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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天之骄子 阴差阳错 霹雳

  此情此景,长空有些熟悉,怔了怔,遂坐上床沿,问道:「睡不着?」
  暗幕里,千叶朝他摇首,长空却已看透般,自动往床里靠,在他身旁睡下,修长有力的手覆上他的,像在哄婴孩般:「睡吧!」
  那温暖的抚触与只字词组,像是一股久违的感受流溢在心坎,却苦涩得难以习惯。如今他已是容不下太多波动的,千叶不禁侧过身子,下意识轻揉心口,减缓异样带来的不适,背后长空察觉,虽不知是何缘故,踌躇片刻,仍默默地自后绕过他的胳膊环住,轻手为他揉按,再次安抚道:「睡吧!」
  「嗯。」千叶点点头,长睫缓缓闭落,好比掩覆了天光四合,周方只余静谧的夜色,依稀彷佛,这一刻已是奢求。
作者有话要说:  一年又將盡,先預祝新年快樂~
 
  ☆、章四:藕断丝连(上)
 
  昨夜虽雨声淅沥不停,有万古长空在旁,却彷佛可休息得更安稳。
  次日清晨,外头放晴的阳光似金粉般铺盖屋内一地,是个好天气。千叶传奇平日少眠,自然清醒得早,还刻意多感受几时那阳光暖暖洒在手上的感觉后,方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
  他虽外貌如清俊的绝逸少年,实龄则仍属异常年少,顽心难免时不时忽起,见长空尚未察觉自己清醒,干脆伏在床边,轻轻刮了长空手上的皮肤。奇异的麻痒窜入脑门,长空惺忪醒转,抬眼见到太阳之子眼角隐约透现的狡黠,一瞬彷佛忆起那在日盲族的日子偶尔也会如此,思绪反反复覆后,前尘往事复挥之不去,心情反而沉重起来,遂起身一同梳洗,陪同千叶在附近的花苑绕绕。
  一旦沾染尘世黄土,安宁也难再得,这段日子以来,千叶传奇愈加明白个中滋味。不知不觉,见到前方生有一株挺耸高立的黄桷树,在天光照耀下映得形影历历,枝节繁茂,不禁走上前去。
  这树本为常见,千叶却不知为何悠悠想起那日千钟寺之景,心神微荡,伸手触上那粗糙的树干,略有所思,竟是伫立良久。
  或见非见、若逢不逢,人之一世,求而不得者甚多,若要冰火不相伤,生命又该从往何处破解?
  千叶摩挲身前那斑驳的枝干,一时竟有罕见的迷惘。蓦地一阵风大起,落叶簌簌而落,淋漓了满身,千叶抬眼望去,却见群叶飞尽,那干上的脉络却越显清晰。
  也许,只有当当华美的叶子落尽时,方能见到那树上历历可见的脉络。
  长空在旁,见千叶似微微出神,不禁出声道:「太阳之子?」
  「没什么。」千叶转首看向他,朝阳拂落在那白玉般的面容上,轮廓婉转而分明,「只是想起一佛理而已。」
  他心中最想问的,正系于此人身上,自然无解。
  长空无法答言,继续默然随行。依稀想起皈依佛法的桃花,世法终难以参透,想必业障满身的自己又岂有资格随她?……
  作为依附的人员,长空的居所自然偏僻许多,这少有打理的花苑,充其量不过是个隐密的绿地,而千叶一路未言,却彷佛有所等待。
  果不其然,不过多时,前方走来破军府兵卫装束之人,见到千叶传奇后,立时躬身敬禀最新情报,观其举止,此次似为私下禀报。
  原来,行至此处并非是为了赏景,而是为了方便收受情报。那早晨一瞬顽真的错觉即刻失之已远,长空心底一黯,却又早已习惯这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情报一共两份,一者上载关山聆月受伤一事,所幸尚无性命危险,千叶阅之,眉宇微拧;再阅及第二份情报时,却不禁出声:「什么?」
  那兵卫闻声,竟立时倒身相求,语带悲愤,「千叶先生,求影十锋过去为残宗付出甚多,太君治亦对集境的和平多所贡献,请务必为他们报仇!」
  长空闻报震愕,却听千叶已拂袖斥道:「愚蠢!你忘了现在是在谁的地盘?若被破军府的人马发现,你连报仇的机会也无!」
  这丝微口风一旦漏馅,何谈复兴霸业!
  那兵卫闻言,嘴唇抿紧,却不肯起身,千叶见状,负手道:「吾再设法,先下去吧!」那兵卫才甘心退身。
  噩耗尚在余波荡漾,长空不敢置信地望向千叶,迟疑道:「求影十锋与太院主……」但记先前他们尚并肩作战,怎会一去佛狱就……不可能、不可能!
  终究发生了。曾经他为助苦境战友,在战役中受创,是求影十锋帮忙掩护,又或是他为太君治挡下杀机,转身鸦魂为他护住后门,而他用创世一同与他们辟开生路。曾经点滴在心,性命相护,只为不分彼此而守护两境和平的决心,如今……
  千叶神色平静,瞳里映着长空难得变化的表情,缓缓道:「为保其它队友任务成功,他们——牺牲了。」
  「……为什么?」长空悄悄攥住了手。前段日子相处的影像历历在目,是抹不去的战友情感,藏忍多时的疑问与不满终于破胸而出,「……为什么当时你不让吾前去?」
  「这与你无关。」千叶冷淡应道:「此事有蹊跷,苦境可能有内奸,让通行令失效。」
  纵有再多的分析,有用吗?追溯源头,让他们客死异乡的推手不就是眼前此人?长空按捺不住,转身便走,「吾去找鸦魂。」
  「长空,」身后,千叶突然震颤地唤了住,声里早是预知:「我想保护你,有错吗?」
  「不,你没错。」万般杂绪缠绕心头,早分不清新仇旧恨。长空背着身影,嗓音低哑深沉,「是吾错了。吾原本以为此番一去,可以真正脱离你的掌握,到头来……吾还是错了,连为你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千叶传奇闻言,寒意瞬间从心底涌上,「你——」
  「你还想问什么?」他冷漠问道。
  千百寒刺彷如正扎入血液之中,将心撕成片片……他不愿相信事实,而自己又可愿相信这番话?千叶默然摇首,慢慢走至长空身前,眸光望进他眼底深处,日轮的光芒依然刺眼,却问得低微而真切:「吾说过,你若不愿做这些事,就由吾来做。如今吾一身污秽,而你一身清高,你得偿所愿了?」
  一字、一顿,寸寸侵蚀着胸口,堵得彷佛连呼吸都难,长空肩头抖颤,终是对上他的眼,压抑的质疑全盘倾倒:「……你真是不得不为吗?你明知求影十锋与太君治对鸦魂的重要、你明知联队本就危险,为何还要选他们前去?因为那失去亲人与朋友的痛,你永远不会明白!」
  「吾不明白?」千叶传奇复述了一遍,问声残碎,「长空……那逐渐失去自己的感受,你又何曾明白?」
  凄凉的问话,不曾了解,却像被掏空了心房,长空神色惨淡,喉头不住翻动,却仍追问不想承认的事实:「那你告诉吾,为何要在暗中监视雄王?为何又要在鸦魂临走前刻意接收了残宗的兵力?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背后真正的目的?为何你总是要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为何你总要斩断别人的一切来成全自己?」
  千叶已寒彻筋骨,幽幽开口道:「那是为日盲族。」
  「日盲族?」长空缓缓摇首,有气而无力,「如果这是一个好借口,吾不会使用这种方法。」
  他沉痛言罢,不愿再面对眼前不堪的满心算计,已是擦肩而去。
  「长空——」千叶转身目送那离去的背影,唤着他的名,不知是第几次坠入无底深渊。
  又一次,他承受不明白的指责;又一次,他合该背负这些骂名。
  联队是他所主导,但他未曾料过佛狱之行会发生意外,甚至也让长空取了宝甲相助。然而,即便如此,当初算计之时,他早该有承担任何风险的准备,如今面对长空的层层质疑,他又真能如何?
  他唯一没预料到的,是这人对他的指控,竟让他感到如剜开心槽般的痛苦。
  千叶传奇恍惚靠在身后的粗厚的树干上,顿感力乏,却又撑手倚干,渐渐站直疲惫的身躯。
  若真的倒下,他就是永远的被误会了,他不能倒下。
  前方有窸窣声,是好不容易寻来此处的封将台传兵,躬身道:「先生,军督有事相请。」
  千叶传奇听罢,拂袖离开花苑。
  「吾要先探视关山聆月。」
  ◇◇◆◇◇ 
 
  ☆、章四:藕断丝连(中)
 
  
  ◇◇◆◇◇
  半梦半醒之间,她总感到身体忽冷忽热,透胸的受创伤口隐隐做疼。虽偶有意识,却往往不甚清醒,四周唯剩安静。良久,浓郁的药味沉沉弥散,一只手抚上她额头,感应着体温,随后扶她半起,端起汤药欲喂。那动作温柔轻巧,彷佛带有抚慰疼痛的力量,她迷糊中乖顺地张了口,一匙匙喝下那温度刚好的苦涩药汁。那药似乎比前几日的更有威效,她好不容易抓回了点意识,凤眸禁不住半睁,隔着床幔朝外望去,一道人影恍惚,说道:「妳伤得很重。」
  这声音、这人影……关山聆月只手掀开茜色床幔,既是愕然,又是心火上升,立刻推开那再送来的药匙,骄横道:「吾不需要你喂!」
  千叶传奇也不勉强,转身将药碗置于案上,「妳很幸运,从来没人让吾亲手喂药。」
  幸运?聆月冷笑,没好气道:「不是说离你越远越好吗?怎么亲自送药过来了?需要吾派人送你出去吗?咳……咳咳……」她伤势未愈,气息不顺,马上干咳了起来。
  「没这份能耐,就不要勉强。」不慌不忙,直泼冷水。
  聆月气结,又是懊恼。那厢千叶传奇方倒了杯温水递过,严肃道:「妳之伤势比情报中来得严重,吾若没来诊治,说不定就要等收尸了。聆月,这种玩笑开不得。」
  一言被戳破费心设下的幌子,聆月勉强地支起身来,接过水,却心中苦涩,愤道:「伤势轻又如何?重又如何?与其见到不想见的人,吾宁愿死在太阴司!」
  「死了又于事何补?」千叶传奇忍不住拧眉道:「妳何时变得如此任性?」
  「从现在起!」
  千叶摇首,不想再陪胡闹下去,直截了当道:「罢了,问完事情吾就出去,之后妳想怎么任性吾不管。」他顿了会儿,先待聆月慢慢将水喝完,方接过杯子置案道:「聆月,那把离魂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聆月闻言,双手不禁揉拧了被子,倔强中带着不甘,「想不到吾千防万防还是让你抓到机会问了。千叶传奇,你够了吗?先是缩地之术,后是离魂弓,你到底还想利用吾到何时?」
  千叶注视着她,冷冷道:「回答吾之问题。」
  「你——」聆月欲再反讽,却被那凌厉的眼光瞬间给镇压下去,只能恨恨地撇头道:「是,吾是太阴司中最了解离魂弓的人,但很抱歉,此物禁忌甚多,无可用之处。」
  千叶传奇心中早有猜测,道:「无妨,告知吾使用的方法即可。」
  聆月明眸带上惊愕,「你真要使用?」
  「妳不是对破军府多所埋怨吗?」千叶传奇淡道:「不赌,就没有机会。」
  声定,惶恐的感觉竟久违地自心底聚拢,纵其言间隐约透露将是对付破军府而来,聆月却感惴栗不安,望着对方俊逸的眉眼呆了半晌,思量再三,深知自己根本无能阻止,只好闭目叹道:「你要吾如何信你?你能向吾保证此物绝对使用在正途上吗?」
  千叶端视着聆月,静静道:「此事将牵系日盲族未来的存亡,吾若失信于妳,也是失信我自己和日盲族的未来。这样,够吗?」
  聆月犹然摇首,「无论如何,你先答应吾。绝不使用祭血之法。」
  千叶看着她紧蹙的秀眉,答允道:「好。」
  聆月方悠悠道起:「离魂弓存在年代已不可考,传到太阴司手里时,只剩下不曾应验过的秘密。祀嬛古训有传,离魂弓乃是夺取天下的禁忌之弓,悖逆常理,所以后来传由太阴司所保管。如要使用,必须有天时、地利、人和配合。一旦三者具备或时机成熟,祀嬛可以利用这些秘密,启动咒杀,射杀至恶之人,所以,离魂弓可算是至极之法,可惜受限太多。」
  凡事互有消长,太阴司被剥夺干预政务的权限,而被赋予观测天象的任务,自然有另种制衡之法。这也是为何长年以来,太阴司纵然掌中无兵,祀嬛亦不以武功为强,各院殿却多所忌惮。因为太阴司中掌有许多秘密,连破军府也未必能完全知悉,故在夺权之时将太阴司重要物品夺下,用意等同自源头断去悬念,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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