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长安+番外 作者:羽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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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面露难色,但在武灼衣的一再恐吓之中亦有些动摇。正好此时,江陵城北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有士兵始终在监视城上方,不敢怠慢地发出紧急戒备信号。全城士兵立刻训练有素地分成两半:一半监视天空,一半加紧注意地面,防止遭遇声东击西的埋伏。
武灼衣清了清嗓子,摇身一变挂上严肃表情:“情况有变,怕是上次说的那两个人没被挡在东平,算日子他们也应该到了。老张,你上马快速去巡视一遍城门。老李,你去瞭望塔,教人备足了箭,决不能让他们进来。我去请示叔爷爷。”
他转了个身作势要往家宅走。“是!”两个随从高声应答,随后各就其位去了。
武灼衣穿过一条街,却没有踏入预定方向。他寻思着得赶到无异来之前把这事解决了,否则对谁都不是个交代。好容易在这个关口甩脱了那两个家伙,他抓紧时间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废弃已久的粮仓。
粮仓四周安静得堪称无辜。武灼衣深吸一口气,触到门上挂着的那一把生锈的大锁。乌鸦带着鸣声从他头顶飞过,但他的精神太集中了,甚至没有察觉到这随随便便的夜行生物。
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武灼衣试探性的将它插入锁眼。铁锈摩擦出的吱呀声令他很反胃。他的手有些颤抖,仿佛站在一条汹涌的大河边上,潮汐警告着他一旦卷入就将不复归还。武灼衣深呼吸,试图令心跳如钟鼓般稳定均一。“咔嗒”一声,门锁落下。
老旧的木门卷着尘灰开启。
武灼衣不敢看,深深低下头迅速跪倒在地。“陛下。”他颇有些惶恐地唤,“您在这里吗?”
没人回答他。其实他早就该嗅到了,这仓库里连一丝蠢蠢欲动的活人之气都没有,他只是拼着要去找一线希望。
还未等武灼衣睁开眼睛,身后有人袭击而上——那是不怀好意的刺鼻气味。武灼衣下意识地一躲,对方却似乎早已看透他的所有应变路数,招招令他不能回头。赶在他有机会确认对方面目之前,一条手帕湿漉漉地按压了在他的口鼻之上。——他知道那是手帕,因为大家在这种时候都这么干。
甫一吸入,武灼衣的脑海变得前所未有地迟钝。失去意识之时,他的心中充满了被欺骗的悔恨,以及一种苦入喉咙的悲伤。小妹死得真惨啊,他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第79章 争斗
无异与谢衣刚刚降落便接到了一地妖怪的热情款待。
在江陵城的郊外,他们被各色妖物围了个四面八方水泄不通,妖物们蓄势待发,仿佛早已等在这了。无异是很少见到这样的阵仗,而谢衣便不怒反笑:“到底是哪路神仙,能支使得动各位大驾?”
这些妖怪的名目他也并不能一一认清,只见到林中走兽、泥泞虫豸、浪里雪花,金木水火土一应俱全。妖怪中间唯独打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最像人。老人手指如同虬劲的枯枝,捏着一柄摇摇欲坠的拐杖:“司幽上仙,我们与人类乃相互利用,并不存在谁支使谁的关系。”他道。
“你们或许如此认定,但那人类呢?”谢衣不以为然。他俩嗓音一净一哑,对比鲜明,显得谢衣有点不近人情。“他们未准还以为自己是借了天兵天将来吧?”
“你我熟知人类秉性,又怎会对他们报以希望?”老者面色沉静,“然而,数十载深仇沉冤,至今历历在目。那情景侵入老朽本以为再不会动生缝隙的枯萎一梦里,时时如百爪挠心,不得心安。此仇不报,要这数千年修为独去凭吊那些亡散的故友吗?”
“那么你们报仇,是要找我?”
“不,”老者微微摇头,“此人早已化为尘灰,投胎去了,三界之中如蝼蚁般难寻踪迹。可他的子孙后代却苟活于世,妄自心怀坦荡,未受一日惭愧心疚之苦,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你们说的是谁?”无异插嘴。
老者略略看了他一眼。“小公子,你可知你父亲善恶是非不分,斩杀了多少无辜生灵?”
“可他活得好好的。”
“他是听人命令,我们不会苛责于他。你们那位道人相较之下更加罪大恶极,可这都比不上皇帝老儿的万一。他若真嫉妖如仇,杀得哀鸿遍野,为何又出尔反尔娶鲛女为妾?所谓妄生野心、处事无常、喜怒皆随心所向的大逆不道之人莫过于此。”
“你说夷则他爹?我是听说他靠一路斩妖除魔做了皇帝,可是对不住,上一代的事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们这不对啊,老子犯的事干什么和儿子过不去?”
“凡人寿数可比白驹过隙,父亲所犯之罪行,自然要由子嗣来承担。”
无异不屑:“那你们既然这么厉害,干嘛不趁他在世的时候下手?说白了是看现在夷则遇上麻烦,他爹又死了,你们不再有顾忌,所以借机开始趁火打劫吧?”
他这话说得辛辣又讥讽,身旁两侧有妖怪脾气不好又按捺不住的,早已满身杀气地发功了。无异硬着头皮假装轻松地挡下来,偶有破绽,谢衣不动声色地替他补救。“无异,不用说话。”谢衣道,“这些都是百年千年的妖,他们的道理与你不同。”
转过身去,谢衣正对那老者:“如何能让你们收手?”
“老朽恳请司幽上仙退出此事,不再过问。”
“你大概好久没见到过神农神上了,柳树大哥。”谢衣一叹,“此刻我早已不是什么司幽,而是一介凡人,以及皇帝李焱的朋友。”
他抬起手来,目光很沉稳,没有交涉的打算。而那紧紧包围成一圈的妖怪显然也意识到谈判破裂,个个蠢蠢欲动。
老者的面目顷刻变得狰狞,那隆起的皱纹仿佛是千年古树起伏的皮肤:“水妖树妖敌不过他,”柳树精指挥,“向后退,用烧的。”
“我已讲过,你偏不信。”谢衣暗暗在无异手背上比划了几道子,无异极其微弱地摇头反对,而谢衣态度十分强硬:“我不是从前的我了。”他继续对着妖怪老头子说。
一句话未尽,半空中爆发出强大的念气,蓦然炸开,是谢衣全无退意地迎上四面八方袭来的术法,各个都硬碰硬。那术法本来不甚精确,可此刻也不需要精确,只一个劲猛打猛冲即可。果然有那道行不够的被吓住了:“这是什么?他是神农一支,属木,可这东西竟不受五行制约?”
“那又如何!”有聪明妖怪反应很快,“正好我们所有弟兄都可以出手。这么多围他们两个,还怕对付不了?”
此话一出,妖怪们幡然醒悟,顿时团结起来打算使用妖海战术了。“带上馋鸡快走!”谢衣低声对无异吼着,“听话。”
“这话我不听。”无异扬起手臂决然道,“沙海之中,巫山墓下,事不过三。师父你一辈子要让我听话几回?”
谢衣还欲说什么,无异的手指很快展开,直冲头顶,硕大的护盾将他们包围在里面。与此同时,那交织在一团混乱的光中无法分辨的术法亦一拥而上地轰炸过来,城外林中一角霎时亮如白昼。
“怎么回事?”妖怪们一阵眼花,大叫大嚷,“打中了没有?”
“打不中?”有的很轻蔑,“这么多,就是叫神仙来也挡不下。”
“别乱说,要真是哪位神上,一根手指就能对付我们所有。”
“可他们不是啊,你也看到了,两个凡人。”
这厢妖怪们全体欲努力从亮光丛中看出一丝端倪来,然那交火之处竟如硝烟一般久久不散,柳树精脸色难豫,沉默不已。直至他们所有人面前忽然又是一瞬眼花。
“凤凰灵火!”有妖怪痛苦地高喊,句尾化作一声尖叫。
是凭借爆炸光芒掩映扇动而出的光团冲向了他们。有那没出过手的妖怪虽被打中却浑然不觉,而方才出过手的,却好似被灵火不依不饶地审判一般,没有一个幸免于不死鸟的灼烧。“后退!后退!”柳树精大惊失色。
在忙乱的阵型之中,一道黑影急速地飞上天空,速度太快,没有妖怪看清那是什么。他们仍处在魂飞魄散的恐惧里四下奔逃,而馋鸡默不作声地绕过山丘,降落在了一处尚算隐蔽的山脚之下。
“你疯了?!”谢衣气白了脸,冲无异劈头盖脸地教训。“你不要命了?沈夜最多硬扛过多少妖术你知道吗?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你做了件很英雄的事是吗?”
他十分愤怒,愤怒是本不属于他的情绪。馋鸡被吓得默默躲到一边去了,而无异颇桀骜地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太师父年纪大了,师父。”他吊儿郎当地宣称,“我可是年轻人。”
“纯属胡闹!”谢衣在半空中握着的拳一拳砸向地面。
无异很安静地看着他,像看着一幅气象万千的山水,那双眼里只有天高地广,再无旁骛。对着这人谢衣只觉满腔的闷气涌上喉头。“哪疼吗?”他带一点磕绊问。
无异一笑。“哪都不疼。”道。
“你要是哪天死了就是大话说多了说死的。”谢衣气管里冒着呼噜呼噜的烟。
“真没事?”
无异展开双臂做了个游刃有余的动作,权当回答。
“奇了怪了,就凭你小子也能神仙上身。”谢衣意欲不再管他,可最终仍是未忍心。“转过来我看看。”
“不要了吧师父光天化日之下的……”无异作势一阵抖鸡皮疙瘩,令谢衣脸更黑。无异吐吐舌头噼里啪啦挽了几朵金色小花,轻微的爆炸光芒映在他漆黑的眼珠里,“我说没事了嘛。”
“现在先信你。”谢衣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四下巡视起附近的状况来了。
他们已经结结实实领教了对方的准备和目的,山那边仍有噪音,是妖怪们正在搜索这二人的去向。无异飞速整理了目前的状况:有人煽动妖怪,他们共同的目的是对付夷则,夷则与清和八成在江陵城内已经遇到了埋伏。好消息是这些人的目的一定还没完全达到,否则他们早已鸣金收兵了。
夏夷则从长安逃出来,那里有人对他虎视眈眈。无异认定在解决谜团之前首先须得将夷则找到,哪怕把江陵城翻个底朝天。
他俩边走边试探进城的路线,妄图寻出破绽。“无异,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谢衣蓦然问。
“嗯?什么?”
谢衣换了几个方向各走几步,最后锁定了远离城墙的那端。“过来。”他道。无异便挟起馋鸡跟着他走。
一路曲折漫长。谢衣留神侧耳倾听着异常响动,那声音却仿佛被他们二人的脚步声掩盖了一般时隐时现,快要消失。他终于站住不动了,回头示意无异噤声。
寒风吹皱树海,有形的实物一律沦为影子,顺风袭来的响动含混浑浊,很难辨清。但在所有模糊的团状物中央确有一种有节奏的叩击声咚咚响着,极轻微,像是某种无望的讯号。谢衣一愣,加快脚步,一边招呼无异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
虚虚实实的方形墙壁自树干中间露出头来,一间废弃已久的草屋出现在视野里。周围无人,只有几头无所事事的野狼。叩击声越发清晰了,奇怪这野狼并不为屋内声音所动,也没发出过嚎叫。
谢衣远远地朝无异打手势,两个人绕过野狼的视线。谢衣离近看了一眼,“狼妖。”他说,“还是受人控制的,估计是看守。”
无异默不作声地拉开房门。伴随着这个动作,里面的敲击声嘎然而止。
“是谁?”从屋里传来这个声音。
那声音憔悴虚弱,但警觉。无异怔住了,因为即便是这种状态下,他对那声音仍然非常熟悉。“灼衣兄?”他轻唤,一步跨了进去。
“是我。”
武灼衣被五花大绑扔在冰凉的地面上,面庞苍白而唇色发紫。无异赶忙帮他松开绳子。一手粘腻,——血。
“无异老弟,别管我了。”武灼衣费尽力气攥着无异的小臂说,“我大致能猜到圣上被关在什么地方,快去救他,然后立刻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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