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番外 作者:三水君/是朕QAQ(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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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珂听了,低下头鼓起脸,不甘不愿地“哦”一声,随即闷闷不乐地爬了出去。
马车里又只剩了展皓一个人。他靠着车壁发愣,手指上慢慢捻动着,心说要是烟袋子还在就好了。末了一摸腰间的糖袋子,从里面又掏出颗糖来。
展皓把对面窗户的帘子掀了起来,看着外边儿不停向后移动的景物。想着昨晚庭院中开得正好的紫茉莉,和今天早上被他用咒语勾引着,迷迷瞪瞪走到走廊上的猫咪小鸳鸯,以及枯叶半敞的衣襟下露出来的瑞兽爪子……
他勾起唇角,渐渐地眯起了眼睛。
展皓离开常州之后,本来就不忙碌的枯叶一下子变得愈发地清闲了。以前展皓在的时候,枯叶还能跟着他到处游荡,好歹不用去想下一刻应该做什么,只需要跟着他展大少就好了。可现在这总是游手好闲的所谓“主子”走了,枯叶就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大中午的,坐在椅子上摸着猫咪发呆。
两只猫儿一只窝在他的腿上,一只蜷在他手边的桌上。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只是偶尔喵一声。枯叶把手放在小鸳鸯的肚子上,感觉着它身体里新生生命的蠕动,慢慢地觉得……无事可做的时间,似乎也不是这么难过。
大敞的房门正对着院子里。枯叶一下下抚摸着小鸳鸯的脊背,看着黑猫儿跳到地上,把平时藏着的腰舒展地伸开,撅着屁股伸着腿儿,用力地撑了个懒腰。
门外,广玉兰新开的花在正午阳光下被照得莹白剔透。有一次展皓转悠进来,看见开花儿了,随口问他说,你知道这花还有什么名字么?枯叶瞥他一眼,想也没想就说不知道。当时展皓慵懒地看着他,浅淡地笑笑,说,它还有个名字,叫荷花玉兰。
展皓对这些花花草草似乎很熟悉,展宅的这三个大院子里种着的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估计得有四五十种。现在是夏初,随便往哪儿一走,眼睛可及的地方都是花团锦簇的。主院的大叶紫薇和紫茉莉,西院的夜来香和令箭荷花,东院的荷花玉兰,紫藤萝和曼陀罗……还有更多的枯叶叫不出名字的花。
天晓得展皓他一个大男人哪儿弄来这么多花,而且还侍弄得有模有样——不过估计平时也不是他在照看,虽然枯叶老是能看见他拿着个花剪,游手好闲地在院子里转悠。看见哪根花枝不顺眼,“咔嚓”一下,就把人家给剪了。那副无事可做四处游荡的模样,看着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太爷似的。
手掌下面,猫咪小鸳鸯伸个尾巴尖儿过来,懒懒地缠住了他的手指,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看他。枯叶低下头跟它对视一会儿,随即用另外一只手点了一下它的粉色鼻子。猫儿惬意地眯起眼睛,黏糊糊地叫了一声。
低哑的、绵软的猫咪叫声,拖了老长老长。枯叶闭上眼听着,习武之人灵敏的双耳,听见藏在猫叫之后的风声,院子里隐隐约约的鸟叫声,甚至是树叶掉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轻飘飘的“喀拉”声,后边儿伴着一个人的脚步声——正慢慢走进了院子。
枯叶睁开了眼睛。
他止住呼吸,静静辨认着来人的身份——气息沉凝,呼吸绵长。起先他以为是全靖,因为展家大宅之中功夫差不多到这个段数的只有他。但既然展皓去常熟了,那他肯定也跟着去了。
枯叶微微皱起眉头,开始觉得来人不善。他把小鸳鸯和小黑抱到床上放着,随后握紧枯叶刀,将大拇指按在了刀把上。
脚下慢慢地走着,一会儿,左脚刚迈出房间,一股火焰烈气夹着热风就从侧面扑了过来。枯叶沉着脸抽刀旋身,刀刃卷着火焰向来人劈去。烈火被劈开,后面一个胭脂色的身影往廊子外横飞而出,穿空之间留下一串娇滴滴笑声,随即落到了广玉兰树上。
枯叶攥着刀沉定地立在房前,双眼冷冷地看着来人——树上靠着一个二十出头的清秀女子,巴掌大的鹅蛋脸上一双斜飞丹凤眼,小巧的嘴唇缨红一点,乍一望去,媚气横生。
枯叶阴着脸看她,面具下面和左肩一直蔓延到胸膛上的伤疤,似乎开始隐隐作痛了。他左边眼角隐隐地抽搐一下,想起了当日皮肤上钻心的灼烧感觉。
这女人,与他相当有仇怨……这个跟他同一行当的家伙,红蝎子戴月。
“我记得我说过,你最好跑得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枯叶手中的刀微妙地扭了个弧度,刀尖往身后侧撇去。戴月瞥见他的小动作,眼睛里潋出个风情万种的眼波,笑着说:“咱俩多久没见了,是不是……应该先叙叙旧?”
枯叶嘴角撇出个冷笑,左手突然一挥,数个枯叶飞镖破空而出:“跟你无旧可叙!”
戴月眼中精光一闪,甩起宽大的袖子将身子一卷,从树枝上腾空而起,飞镖从她脚下划过,打入花丛中。枯叶紧跟着飞镖窜到她跟前,枯叶刀斜向一划,戴月躲闪不及,袖子被他划掉一大截。
“哎哟,你这人!”戴月半真半假地哀叫着落到树下,退到紫藤花架后边,扁着嘴说:“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把我衣服弄破不说,还打落了那么多花!哎,枯叶,这不是你的地儿吧?弄坏主人家的东西,真的没关系么?”说到最后,戴月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娇笑,眼神狡黠。
枯叶站在树下,脚边正是被打落下来的花朵和树叶。看着这一地的狼藉,他心里居然真的有一丝心虚——展皓喜欢这株荷花玉兰,可自己弄坏了这么多,他会不会生气?
想到这儿,枯叶心中一怔,几乎想当场敲碎自己脑袋!这些天跟着展皓跟傻了是不是?眼前还站着个狡诈奸猾的女人呢,居然有这闲心思想展皓会不会生气!枯叶恼火地咬着牙,抬手将枯叶刀“嗖”地飞了出去。戴月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没来得及躲闪开,刀锋在她脸上割开一个小口子,随即将花架的一根柱子划断,钉入了走廊的墙壁里。
枯叶杀气腾腾地紧跟而至,戴月赶紧捂住脸,花容失色地往外逃,跳上房顶之前还不忘洒下一片粉雾。枯叶见到,迅速地侧身躲开,那粉雾在正午阳光下立刻燃烧起来,在空中留下一片黑烟。
伸手拔出墙上的刀,枯叶紧追着戴月冲出了展宅。季棠在西院里看见一红一黑两个人影先后窜出去,端着水盆在院子里还愣了一愣。
红蝎子戴月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影门”的人,当年枯叶凭着一身功夫在江湖杀手圈子里独步横行,影门门主数次想将他招进麾下,却总是被他无视。彼时枯叶已经声名鹊起,古怪的杀人习惯令人闻风丧胆,一时间风头无两。影门门主对他咬牙切齿,曾派出数个顶尖杀手对他进行追杀,却总是无果。
只有戴月,只有她曾经给枯叶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在她的一次刺杀后,枯叶曾经消失了三个月。影门的人还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可三个月之后,枯叶又出现在了江湖上,并且功夫有所精进。
同时,他的脸上多了一个面具。
阴阳脸杀手枯叶,被红蝎子戴月破了相——虽然,他原本也没多少相可破。
枯叶追着前边那个胭脂色的纤瘦身影,一路追到了城中心。两人在大街房屋的屋顶上飞掠而过,引得许多人仰颈惊呼。
戴月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她却从房顶上飞身一跃,翩翩然落到了平地上。枯叶紧跟着落下去,等双脚踩在了地面上,他才发现,周围是一片盛放着殷虹花朵的桃林。
胭脂色的身影闪入花丛里,一瞬间没了踪影。枯叶皱着眉环视四周,只听见她“咯咯”地浅笑着,声音飘渺地曲折而来:“你倒是放心你家主子到处跑,不过也好,他走了,我才有机会来找你。枯叶,我可不是来给你当活靶子的。我来提醒你,好好看着你家展老板,最近呀,想对付他的人可多呢。”
说完,她的气息便渐渐远去了。枯叶屏息静气地站在桃林里,看着周围的红,红,一丛又一丛的红……胸中隐隐腾上一股郁结之感。他闭上眼,咬着后槽牙深吸一口气,松弛经脉,这才慢慢地放松了身体,睁开眼,一步一步地向桃林外走去。
这树是红叶碧桃,展皓告诉过他,所以他记得。
这么艳的红色,真他娘的刺眼。
走出密密实实的桃林,一幢高大华丽的木楼随即出现在眼前。枯叶皱着眉打量一下周围,才发现他是处在一个宽大的庭院里,四周都是房子。楼上的走廊里三三两两地站着妖艳暴露的姑娘或者是朴素的小厮,好些人都睁大眼睛惊奇地盯着他看。
枯叶眼睛一眯,隐隐地皱起了眉头。这些女人的打扮,这地方、这规模,恐怕是常州府最大的妓馆月华楼。脑子里刚划过这个论断,枯叶就听见楼上传来一个温润悦耳的声音:“这位小哥,你是不是来拿展老板的衣服的?”
枯叶循声向上望,看见万姝站在左边小楼的二层走廊里,正笑笑地看着他。
“展老板上次来,遗落了一件披风,你上来替他拿回去可好?”万姝笑得温润可亲,涂着蔻丹的柔荑矜持地在身前交握着,身子微微朝前倾,弯膝对枯叶作了一个万福。
枯叶站在楼下,皱着眉头拧着眼睛,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沉着脸向万姝的小楼走去。
十七级的红漆阶梯,枯叶两步作一步,眨眼间就走到了楼上。万姝站在走廊那头看着他笑,说:“你跟展老板倒是不一样,一个快,一个慢。”枯叶没搭理她的话,径直走到她跟前半丈处站定,隐忍着心中的不耐烦,沉默地看着她。
万姝表情不变,只伸手往房门方向一请,说:“不进来坐坐?”
枯叶面无表情:“不必,你把衣服拿来,我立刻就走。”
万姝笑笑,留下个淡淡的眼神转身进了房,声音飘渺地道:“……比他还要无情。”一会儿款款地走出来,手上捧了件黑色的披风,兜帽上垂着红色的绳结,薄绒上泛着一层银灰。她垂着眼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枯叶往后边瞥一眼,随即又把视线落在了万姝娴静的脸上。
万姝走到他面前,微微矮一矮身,低眉顺目地道:“麻烦小哥了。”
枯叶面无表情地朝她点点头,接过披风,转身便走。万姝看着他疾步而去,静立半天,才又寂寂地开口:“你见到他,跟他说,万姝新作了首曲子。展老板什么时候清闲了,就来听听罢,要不了他一个时辰。”
枯叶在楼梯口顿住脚步。听她说完了,这才快步下楼。
看着楼下他迅速远去的背影,万姝脸上露出个落寞的浅笑:“倒是个温柔的人呢。”
枯叶出了院子,横穿过月华楼大堂的时候,一干嫖客妓女看着他冷气森森地走过,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些是在展皓生意上往来过的人,认出他是展家新来的护卫。暗自打量一下他来的方向,心下就想,看来那万姝确实是展皓的相好,要不他家护卫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在江南的生意圈子里,常州府展家一直以恭谦诚信,稳扎稳打出名,尤其是上一代家主展天行。展天行虽然看着像个书生一样,温和,正直,但他也精明能干。亏本的生意是从来不做的,一出手就必定得十成十的稳当,所以之前展家走的路子一直都是确定的那么几个,无非是些南北货,酒店茶楼。
接着,就到了展皓。然后,展家的路子就开始变得越发诡谲起来。
展皓这人不像他爹那般规矩老实,什么行业险隘,他就做什么行业,逐渐将展家的道路拓得越来越宽。人说隔行如隔山,跨行是大忌,几年前多少人就等着看他栽跟头呢,可人家展皓非但没摔,反而做得越发顺风顺水。
那时候人们才发现,展皓其实跟他爹并没有差太多,出手也是讲究十成十稳当的。只不过他比他爹能耐,有野心,而且内敛狡诈,令人猜不透。
苏杭业内人都说,跟展皓谈生意有个讲究,“三不”——不能看他眼睛,不能先开口,不能高姿态——都知道,但是真能做到的没几个。大多人第一眼就被他的双瞳给摄进去了,剩下少数人,不是被他的气势镇住,就是被他的气定神闲磨碎了脾气。
人说,展家几代恭谦,到了这一辈,却养出了一条毒蝮蛇,怪不得说是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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