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番外 作者:三水君/是朕QAQ(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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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惬意又欣慰地看着他笑,脸上肌肉一动,眼角的鱼尾纹就越发明显。枯叶有些躲闪地看着他的笑脸,手里下意识地捻动了一下那把半枝莲。身子沐浴在钟叔近乎慈爱的眼光下,他觉得有点儿不自在了——这样的眼神,没有谁这样看着他过。
在马车里难受了几乎一早上,枯叶的手也捻了一早上。中午在驿馆休息的时候,展皓看见枯叶一手干掉的植物浆液,那把半枝莲已经被他捻得面目全非,像被石杵舂过一样。
钟叔坐在远处的桌上冲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拿着茶杯意有所指地举了一举。展皓会意,脸上也露出了浅淡的笑容。身边的枯叶郁闷地瞪他一眼,一会儿忿忿地站起身,走出驿馆打水洗手。
展皓扭脸笑眯眯地目送他,视线晃过李非常那一桌,顺带着也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似乎是昨晚感冒了,现在正用帕子可怜兮兮地擤鼻涕。他压抑着声音痛苦难忍地擤一会儿,发觉展皓居然在看自己,登时满脸窘迫,匆匆地拧了两下,随即手忙脚乱地把手帕收好。展皓看见他红红的鼻头,脸上不禁露出个不厚道的笑容。
虽然他昨晚用瞳术让李非常睡在走廊上是有些坏心,不过谁叫这人大晚上不睡觉跑去找他呢?送上门的倒霉家伙,不用白不用。
赚了他家小狐狸一晚上温香软玉抱满怀……好吧,这人还算有点儿功劳。
展皓挑着眉将一杯茶喝下肚,一边叹着气,一边勉为其难地耸了耸肩。
下午时候,展皓骑在马上走着走着,一只灰色的鸽子飞过来,“扑棱棱”地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展皓侧过脸,那只鸟儿随即用嘴壳碰了碰他的额头。展皓伸手摸了摸这小家伙的脑袋,然后将它捧起来,解下了它腿上绑着的小纸筒。
灰鸽子站回展皓肩膀上“咕噜噜”叫着,身子还得意地左一摇右一摇。展皓看完纸条,注意到它自鸣得意的舞蹈,脸上不由得失笑。伸出手指轻轻弹它一个脑瓜镚儿,展皓好笑地说:“得瑟什么,第一次送信就乐成这样。”说完将它托到手指上,手臂猛地一抬,鸟儿就“扑棱棱”地飞走了。
前面马车的窗户里,小男孩儿石麟正探着个脑袋瞅他。展皓看见他好奇的眼神,嘴边就淡淡地给他笑了一个。石麟见他回应自己,脸上立即高兴了起来。他把胳膊伸出窗户,指着鸽子飞走的方向,朗声问:“展大哥,那只鸽子听得懂你说的话么?”
展皓催动马儿走上前去,跟马车并排着,不紧不慢地答:“怎么听不懂,一破壳见到的就是我呢。”
听了他这话,石麟不由得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眨着大眼睛,跃跃欲试地又问:“展大哥,那只鸽子好好玩儿,你能不能送给我呀?”这话刚问完,他就被身旁的李非常伸手拉开了。李非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冷冷的:“石麟,闭嘴。”
小孩儿见他这副表情,嘴唇立即委屈地撅了起来。展皓静静地看着他俩,一会儿抬眼问李非常:“那个裴君荣,长什么样子?”
李非常一愣,估计是没想到话题转变得这么快,不过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答:“跟你差不多高,身板挺厚实的。四十岁这样,一脸络腮胡。”
“那应该就是他了……”展皓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一会儿扭过脸看向一脸怔忪的李非常,轻笑着说:“刚才来消息说,他已经在苏州等着我们了。”说完,他猛地夹紧马肚,伏低身子飞快地向前窜去,留下李非常一脸茫然地坐在那儿。一旁的石麟抿着嘴唇,睁着大眼睛巴巴地扒在窗户边上。一会儿,李非常不知想到什么,眼睛里渐渐透出了厌恶烦闷的情绪。他拧着眉,嘴里喃喃地吐出了一声咒骂。
晚上酉时将过,夜幕快要落下时,展皓带着车队到达了自家苏州的府邸。
管事的陈伯带着两个小丫头迎出来,沙着嗓子庆幸地道:“少爷!哎哟,少爷你可来了,最近苏州的事儿都闹开锅了,来来,快进来……”说着,他将展皓扶下马,又跑到马车那边迎钟叔。
展皓拍了拍衣服,接过一个小丫鬟递过来的茶水喝一口,问:“仲兰,下午时候来的那个大胡子客人呢?”
小丫鬟仲兰伸手一指,展皓望过去,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吊儿郎当地往外走。门里面太黑,看不清长相,一直到那人渐渐走到了门灯下面,他的面容这才显露了出来。
浓眉大眼,肤色稍微有点儿黑,一把拉杂的络腮胡将整个脸掩去了一半,头发也是狂放不羁地随意往脑后一扎,连个发髻都没有。对方掩盖在赭石色薄衣下的胸膛厚实健壮,窄腰长腿,确实是信上形容的那个人没错。只不过,这人不像李非常说的有四十了,看这眉眼,最多也就三十岁。
展皓一眼将他打量完,脸上露出个浅淡的微笑,沉声地道:“裴师傅,初次见面,在下展皓,今后你的老板。”
裴君荣双手环胸,脸上嬉笑起来:“展大老板,久仰久仰。”他话是这么说呢,但眼睛里却没有郑重的意思。展皓见他话音未落,眼神就已经毫不留恋地往车队里飘了过去,他不禁对这反应感到意外——大多人第一次见他,难免盯着他看好一段时间,可这家伙只停留了一会儿就把眼睛移开了。
难道说,是车队里面有他感兴趣的人?
想着,展皓扭头往身后看去,看见马车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最前面的枯叶正闷着脸伸手扶着钟叔,再往后,就是仇朗行和李非常他们。
这时,展皓听见裴君荣兴致高昂地大喊一声:“李老板——!”喊完,他一阵风地朝着李非常大步走了过去。展皓挑了挑眉,眼尖地注意到李非常的动作一僵,脸色迅速地变臭了,身体还下意识地往仇朗行身后躲……但最后还是被裴君荣热情地拖了出来,一只手伸过去,将他的肩膀揽了个严严实实。
看着一脸嫌弃郁闷的李非常,和明显带着捉弄意味的裴君荣,展皓的嘴角慢慢地挑了起来。
他大概想到,应该怎么解决李非常这朵烂桃花了。
展皓在苏州买的房子比常州府的大,只不过不像常州的那样由三个大院子联合而成。枯叶跟着他一走进去,迎面而来的就是各种花草树木的气息。不用看,里面的布置肯定跟常州的没差多少,都种满了花花草草。
而这边的几个丫头给枯叶的感觉也跟敏薇季棠非常像。在门口看见的那两个,展皓跟他介绍了,一个叫仲兰,一个叫明樱,都是沉稳聪慧的样子,眼神非常平淡坦然。那裴君荣死死钳着李非常的时候还有心思跟展皓打哈哈,说这俩小丫头真是俊,我盯着一下午了,要不展老板你割爱一个给我当媳妇儿?
当时李非常就隐忍又嫌恶地瞪了他一眼。裴君荣看见了,不但没恼火,反而还张狂地大笑了两声。
展皓自然没当真,只是笑笑,一边往大堂走一边说:“裴师傅饿了没?我让他们做饭去,有没有想吃的菜?”
裴君荣大大咧咧地甩一甩手,身子半倚靠在李非常身上满不在乎地说:“随便,只要有酒就行!”李非常被他压得踉跄了几步,脸上顿时露出了狼狈懊恼的神情。裴君荣低头看见他通红的鼻子,嘴角一扯,露出个无赖的笑容道:“哎哟,李老板,你这是怎么了,哭鼻子了么?是不是手疼啊?”说着,他还拉起人家受伤的手臂装模作样地吹两下。李非常恼怒地将手大力抽回来,不想却甩到了伤处,登时疼得皱起了脸。
见他这样,裴君荣又是一阵张狂的大笑。李非常脸都臭了,但还是强忍着厌恶,不甘不愿地被他揽着。裴君荣在一旁笑完,眼珠子转一下,自上而下地盯住了李非常的脸。见他拧着眉,脸上一片嫌恶,裴君荣慢慢地也就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一会儿嘴角边露出个冷冷的哂笑。
他轻慢地盯着李非常拧着的眉毛,眼里满是冷漠蔑视,跟之前自来熟的模样大相径庭。半晌,裴君荣抬起眼,却撞见了展皓平静的眼神。展皓静静地看着他,一会儿,脸上露出个了然的微笑。
展皓身边的枯叶也看了他一眼,冷淡的、漠不关心的眼神,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云淡风轻地移开。
看着他俩的表情,裴君荣眯着眼,无声地朝着展皓笑了起来。展皓也笑着对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背着的手慢悠悠地伸出来,轻描淡写地比出了后面两根手指。见到这个手势,裴君荣一怔,随即了然地勾起了嘴角。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若有所指地交汇一会儿,彼此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个“你知我知”的悠然笑容。
这天夜晚,三更时分,展皓没有在屋里睡觉,而是盘着腿静静地坐在天井里,神色平静,双眼一眨不眨。
今晚月光尚好,夜空中只有零散的几片薄云。枯叶在对面的房间睡下了,坐在这里,展皓能够感觉到他平稳低缓的气息。天井中央种着的一小片美人蕉白天刚开过,此时花瓣全蔫了,可怜兮兮地卷了起来,只有宽大的绿叶子在月光下反射着清朗的光。
裴君荣悄无声息地从院门里走进来,神情悠闲,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晃荡到展皓身后。展皓半眯的眼睛眨了眨,睫毛一动,接着拧了拧肩膀,慢慢地松动了坐姿。裴君荣抬头看一眼月亮,随即挨着他坐下,掏了一小壶酒出来。展皓不动声色地嗅一嗅,沉声道:“新丰酒,裴师傅好兴致。”
裴君荣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展老板也不赖,晒着月亮练功,这是想得道成仙么。”说着,他的手指从衣袖里轻巧地翻出两只小酒杯放在面前,用酒满上了。展皓拿过右边的那只,悠悠然与裴君荣一碰,随即仰头饮尽。
展皓静静地拈着那杯子转着,眼睛盯着对面房门上的花格子。裴君荣喝了两杯酒,惬意地叹一口气,眯起眼睛说:“吃饭时候,坐在你旁边的那个面具人,是枯叶吧。”
听见心上人的名号,展皓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他低下头,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举到唇边的时候,动作顿一顿,轻声笑着道:“对,他现在就在那间房里睡着。”说完,还拿着酒杯朝对面举了一举。
裴君荣撇过头,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说:“我以前听人说,展家大少爷从来都是深藏不露的,现在看着怎么有些不对?”说起那个枯叶,一张脸柔情得像是能掐出水来,连动作都带着明显的愉悦。
展皓好整以暇地喝干了酒,也瞥过脸盯着他看,声音拖得慢悠悠的,吊人胃口似的说:“你不也一样?人家说你离经叛道、生性浪荡,可现在不照样拖着个七岁的儿子?”
裴君荣垂下头嘿嘿发笑,笑声低沉浑厚,听得出他内力非常。展皓暗暗揣摩了一会儿他的功力,随即得出了结论。
虽然是被问山金人逐出师门的弟子,可到底是悉心教导那么多年的。功夫暂且不说,这内力确实是一等一的好,跟枯叶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也是,若没有这浑厚的内力,恐怕他也掌握不了吹金的技术。裴君荣被赶出来之后,不知道多少布庄想聘他当大师傅,可人家就是不愿意。宁可放着这门手艺不做,跑去做铁匠活儿赚钱度日。
展皓知道裴君荣是敬重师父。他是被逐出师门的人,自然不能用师父教的东西做活儿。那些人接二连三地碰壁,一两年后,渐渐的也就死了心。一直到后来,展皓得到消息说裴君荣上师门请罪,问山金人原谅了他,这才叫李非常前去请人。
所以说,做事不仅得问诚心,还得抓住时机。时机不对,一切努力都白搭。
不过展皓确实不知道裴君荣有个儿子,还七岁了。当年裴君荣被赶出来的原因是他败坏门风,什么不学好,偏生喜欢去偷人家的婆姨,黄花闺女他倒还不稀罕了。这裴习也不知道是他跟谁生出来的,估计是人家替他养了好几年,大了之后才告诉的他。
展皓埋着头,暗自猜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具体是怎样,他当然也不可能贸然去问裴君荣。身边,裴君荣已经把酒喝光了,一扭脸看见展皓还是默不作声,心里就有点儿不耐烦:“展老板,你叫我到底是来干嘛的?三更半夜,我还要睡觉呢,跑了两天,累得慌。”说着还打了一个哈欠。
展皓定定地扭脸望他,不紧不慢地问:“你儿子找到了么?”
“没。”裴君荣懒懒地揉一揉鼻子,仰头无聊地看月亮:“追到苏州城外面,在一片林子里被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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