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谢乐]挚情 作者:明月入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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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女子捧着酒盏,平静地说:“十年之前,父亲蒙冤被杀,武氏地位一落千丈,由风光无限而至人人轻辱。我眼睁睁看着家族败落、中兴无望,个中滋味……与这比起来,什么才称得上‘难过’?”
旋波见她提起往事,怕她伤心,遂低声宽慰:“小姐,仇人已死在您与秦扬手里,家仇得报,武氏也重振江陵声威,还请不要伤心。”
黄衣女子道:“……只可恨我身为女子,只能算计奸贼,不能横刀跃马为国拓疆。否则秦扬的大将军位,换我来坐也不一定呢。”
凝华轻声说:“……小姐,三殿下……他也许打定了主意,要娶那‘神女’了。他放了这样的风声,是在为她铺垫来日的皇后位啊。”
黄衣女子轻轻阖眼:“在我心里……他洁如冰雪,皎如明月,风姿仪态令人心折。可那又如何?他一定会是明君,是我江陵百年世家重掌正统权位的最好契机……武氏的命运兴衰,就在我的手里,我需要他的同盟、信赖、倚重。至于情爱……他要爱上谁,与我有何相干呢。”
几位侍女知她必定心中痛楚,才会一反常态,说这些与她们听。她们低下头,静默不敢答话。任凭这位妙龄的家主无言注视三殿下离开的方向,直到暮色四合。
这一日是情夕。逸尘陪着山鬼看仙居无骨花灯的时候,也有一位未来的女相,此生唯一一次,在喧闹长安的寂静一隅,为她的陛下落泪。这一年她只有十七岁,懵懂情爱尚未开端已然葬送。悾偬年华留在史册之上,也不过就是冰冷简短的四字。未有婚配。
程羽复命结束,快马加鞭从王都赶回大营,她见到秦扬的时候,正是傍晚。
她如同在皇陵之中一样,轻抚手腕软甲,在甲胄之下,系着一串祈求平安的彩线,那是秦扬给她的。
“小羽回来了。”秦扬仿佛知道她立在门边,在程羽步履声渐近时起身掀开营帐门帘,走了出来。他气度从容,久经沙场的严肃面容带着一丝微笑:“杵在这里做什么?莫非情夕想会情郎,怕师兄不放你去?”
他早已得了消息,却一直等不到师妹回来。直到他有些心急,三殿下才慢悠悠地用讯符回答他,说程羽已在路上。
程羽握着手腕,软甲之下的手腕上系着从未离身的红线。她静静想着那一对逆伦相恋的师徒,脸上露出一丝腼腆:“不是。我是怕……师兄不陪我去。”
秦扬愣了一刻:“小羽?”
程羽脸红了。她再爽朗大方,也是个女孩儿,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第二遍。
两人于是都不说话,只傻看着。
秦扬半晌才说:“师妹,当初为了藏着你,我可对外人说,我是你师父。”
程羽还在脸红,说话竟然有点磕磕绊绊:“那,那又怎么样。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我我回去睡觉了!”
秦大将军斩钉截铁地说:“去。”
程羽咳了一声:“那……末将还请将军,不要再提给我许婚事转文职了。”晚风吹拂她耳边碎发,增添别样的英气温柔,“文职有什么意思?我要保护你。”
秦扬顿了半天,这才问:“师妹……在下很荣幸被你保护,不过……可否赐我个名分?”
程羽侧过脸颊,含糊地说:“嗯,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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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羽
青陵衲衫暖衬甲,红线白羽芬芳颊。
将军义重此身轻,百骑惊尘过玉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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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三)
乐无异和谢衣到了长安,用逸尘留下的讯符知会了他,就开始四处闲逛。主街上游人如织,灯火如昼。整个长安城处处花灯贯通,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无不费一番心意,为家人子女祈求姻缘幸福。在这一年一次的情夕,不知有多少佳人期待与书生结下良缘,不知有多少男子,等着与心仪之人相约,成全一段佳话。
从东市起一直到运河码头,全都满是游人和花灯。商家门前明丽的灯盏争奇斗妍,起伏相接,不仅招揽了寻常生意,还能卖出些应景的小东西。结伴游玩的多是情侣,也有好友闺蜜。路过的淑女们用扇子掩唇微笑,懵懂的少年货郎不解佳人心意,总也挑不对合适颜色的胭脂。提着花灯的孩童冲过人群,和青梅竹马嬉笑打闹,打赌谁家的小子能骗到囡囡亲一口。
乐无异抱着一袋糖雪球,馋鸡每啄一口,就要酸得抖抖毛,可又忍不住想吃,它只好呆在零食袋子里又蹦又跳。街市人群熙来攘往,灯火绚丽温暖,整个夜色浮动着自每一盏灯芯里燃出的温柔。谢衣宽大衣袖之下牵着乐无异的手,被他拽着的少年东张西望,时不时就又瞧见了模样可爱的灯。
“师父,你看这个马,怎么耳朵那么长?”
谢衣抬眼去看,顿时忍俊不禁:“这画的是张果老倒骑毛驴。”
乐无异笑:“真的吗?”他弯腰转了个侧面,果然还有韩湘子,吕洞宾。
挂灯的老先生点着一管烟,看着他们呵呵笑,面前一个小摊,卖些杂物玩意儿,文玩核桃。乐无异与他打招呼:“老先生,为何情夕要挂八仙?”
那老爷子慢悠悠吐了一口白烟,眯着眼笑看他:“这八仙有男有女,有富有穷,这灯是说,缘分情爱,可不分贫富贵贱。”
乐无异琢磨一会,觉得有理,笑着点头。馋鸡从零食袋里冒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好奇地瞧他们。那老爷子说:“呦。”遂笑呵呵地站起身,手指在馋鸡眼前晃了晃,趁它黑漆漆的眼珠跟着转悠,弹了弹它的脑袋。
“唧唧唧唧!!!”
乐无异赶紧安抚它。老先生乐得合不拢嘴,捡了几个木弹珠:“给,给,送你的小鸟玩。”
乐无异腾不出手拿,谢衣道谢接过来,手指顿了顿,捻住其中一个,轻轻捏动。机括极其细微的响动被掩饰在欢闹的人群中,谢衣连忙停手,对上老人苍老而有神的眼睛,稍微笑了笑,没有多言。
老先生很是讶异,兴致盎然地瞧着他。他丢开烟枪弯腰翻出一件匣子:“来来,这个卖给你。”
谢衣被强行卖了东西,也不着恼,笑着付了价钱。老先生兴致盎然地问:“怎么称呼?”
谢衣道:“过路的旅人,没有称呼。”
老先生伸手把匣子放回去,摆了摆手。谢衣好奇他那匣子,见他又要收回,只得说:“在下谢衣。”
“嘿,我该能想到。”老爷子眯着眼,换了个压在竹箱底儿里的匣子递给他,“老法子,失传了……卖给你了。”
这师徒两个偶得了一只匣子,一本正经地又走了一条街,离开那老先生的视线,立即兴致勃勃地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蹲下研究。谢衣拆了足有一刻,才解开外面的封锁。匣子封了两层,第二层换了乐无异来拆,馋鸡蹲在他脑袋上,揪着他的呆毛,免得主人忽然抬头,把它栽下去。
“好了!”乐无异小心翼翼地旋开扭锁,将内层掀了起来。一只木质机关人偶在匣内打坐,面目发丝,栩栩如生。谢衣轻叩它脚边,机关人偶骤然起身,提着牙签粗细的长棍打向地面。乐无异心中一跳,盖上匣子,和师父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秦陵中守墓的沉重机关人。乐无异吞了一下口水,有点兴奋,他一直好奇机关术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真的可以研究研究了。这师徒两个志同道合,爱好相似,此时窝在街角,都有些手痒,恨不能立即就把匣子拆个七零八落。谢衣抬眼看着无异,两人都瞧出对方眼神,顿时心领神会,互相笑话。
“不,不要!说好了逛灯会的!”乐无异又瞧了匣子一眼,艰难地把眼神从这个新玩具上拔开。
“小徒儿,有点出息,分明是你更动心。”
他二人互相数落,笑了半天,终于把那匣子扔进桃源居,以后有空再玩。乐无异拖着师父继续逛,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沿途灯火繁华温暖,花灯精致美好,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人路过面摊,要了两碗汤面,香气扑鼻的汤面引人食指大动。馋鸡蹲在乐无异碗边吃面条,它揪住面条,居然不会断,扯起来仰着脑袋发功一吸,可爱的鸟喙就吞掉了一根面。
乐无异时不时顺手给它拽两根,让这毛绒绒的圆鸟能更顺利地把面条整根揪出来。乐无异一边吃面一边和师父闲聊,开心地讨论路上看到的灯。他笑起来爽朗俊俏,他那只会吃面的鸟也十分惹眼。谢衣神情平静,只当不知被人看着,任由小徒儿在各路美人频送秋波的灯会上,只会傻乎乎瞧着自己。好吃的汤面占了太多胃口,小徒儿后来买的零食大多进了馋鸡的肚皮。兴许是吃得太撑,馋鸡困得打盹,乐无异把它收起来睡觉了。两个人悠哉闲逛,细致研究每个造型别致的灯,透过昏黄的灯光,观赏它美丽的外形,揣测内里的木骨构造。
师父功力深厚,几乎能够几秒之内切换眼神。他冷漠而严肃地婉拒了各种邀请以及对小徒儿任何可能的投怀送抱、送回遗落的手绢等情夕典故。可每当毫无所觉的乐无异开心叫他:
“哎,师父你看那边。”
“师父这个是不是能吃?”
“师父那个挂很高的灯拖了这么一长串下来真好看!”
……谢衣看向他,就又是温和的样子:“的确。这大约也是长安独有的,此地还盛行穿成一串的风筝。无异未曾见到过?”
“师父,那边卖的提灯是莲花形状的……师父?”
乐无异顺着谢衣目光看过去,见到游人如织的道路边,有个小女孩坐在角落里哭泣。乐无异走过去,蹲在女孩面前,看到一盏花灯躺在地上。
谢衣叹气:“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里哭了。”
乐无异稍微一怔,心里忽然有些慌乱。他迅速地拿起花灯检查,方才玩笑间看过的骨架贴片在脑海里走马灯似地过,手指只转了几个方向,就摸到三处塌陷的木骨。
小女孩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对着忽然来了的师徒两个,呆呆不说话。
谢衣心中一软,微微笑了笑,气定神闲地说:“孩子,你的灯怎么了?”
小女孩啜泣着说:“这不是我的……这是小黑哥哥阿娘做的,做了好几天,要卖给小姐少爷们换家用。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撞了一下,它就坏了……”
“于是你就坐在这里哭?”乐无异神情轻快,“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帮你…”
他还没说完,小姑娘眼泪扑朔朔掉得一塌糊涂,伤心极了。她一边抽气一边噎住打嗝:“我,我娘给我的……花灯陪给他,我……不敢回家……娘好辛苦……”
乐无异手足无措,想帮她擦眼泪。他抬起手指又收回去,心里一下又一下,跳得飞快。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担心这小女孩的心情占了上风,却偏偏间杂着一丝说不清的不安。直到他告诉自己:师父是我的。这才用微凉的手指摸到工具,从容地切开贴纸边衬,将断折的灯骨加固弥合,又重新将灯面封住。
谢衣并不知蹲在地上的小徒儿心中经历了怎样一番惊涛骇浪又重归平静。他只是自然而然地用低沉嗓音安抚了小孩儿,笑着告诉她,旁边的大哥哥能只用一会,就修好她的灯。
小姑娘将信将疑,止了泪水,眼巴巴地看着乐无异。
谢衣也转了视线,却无意中发现无异的手指有些僵硬,不若平日柔软。外人大约根本瞧不出有何不同,他是无异师父,却能精确地觉察哪怕分毫的差别。
“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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