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谢乐]挚情 作者:明月入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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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他心知乐无异大约也能想开,却没想到他心底早已明透安宁,并没有失落愁绪,反而心存感激。
乐无异又蹭了蹭,似乎阳光太暖和,师父又温柔,让他满足得都困了:“而且……其实他们很逗的,对于长安城和定国公府,总是翻来覆去地说几句话,我要是细问,他们会很着急的。只有娘和吉祥,如意,还有两个从前不认得的人,招财进宝,能一直和我说话。其实还真像是老爹能想出来的名字啊,从前珊瑚就抱怨,说别人家的大丫头叫疏影暗香,多么有面子……师父,这里是长安外城,大概……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真的定国公府吧。为什么师父还能找到我呢?”
乐无异没有等师父回答他。他在谢衣看不到的地方张开眼睛,眼神迷离柔和:“所以……今天见到的师父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如果是梦的话,那师父陪我多呆几天……我也会……很高兴的。”
谢衣越来越熟练地顺着乐无异柔软的栗色长发,他忽然又改了话题,语气分明很轻松,像是在逗徒弟,可又隐约有些郑重:“无异,如果说,师父是真的,你觉得是因为谁呢?”
师父的语气太温柔,让乐无异心满意足到想不起来有事要去隐瞒他。他顺着师父的话往下说:“因为南海的龙吧。”
“那如果,师父是梦里的,无异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乐无异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没有去骗师父:“因为我还没有……咦,馋鸡?”
黄澄澄的圆鸡抖了抖毛毛,唧唧叫着在乐无异身上蹦跶,就差没苦苦哀求千万别说坏话,说不准哪时候那个龙忽然睡醒了,又在看了。
错,错觉吗?为什么感觉馋鸡在掐断什么话头?乐无异疑惑地想着,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意识到他差点亲口对师父说了什么。
他心跳有些快,非常紧张地意识到,这必须是一个秘密。
如果这一切全然都是一场大梦,他必然会有醒来的一日,待这一切结束,南海玄冰之下的约定还会继续。
如果这诡异幻梦之中的师父是真的,是师父真正自幽冥之境重返人间,那么龙不但完成愿望,还赠送他与师父今日一见,也一定会认真以他性命相抵。
师父……师父啊……
乐无异闭上眼睛,慢慢地想:真是,没有办法。师父……原来就算这样,我都会愿意,大概真的也没什么救了。南海的龙的陛下,无异,十分感激。
谢衣一言不发地看着乐无异。乐无异只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忽然站起来瞧着他,笑着说:“师父,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好不,我们去玩吧。你等等我,我做了几个小东西,可以换零嘴。”
谢衣眼见着他跑了。虽然十余年来他每日回想,曾隐约猜到,此时却依然难以全然冷静。在亲耳听到‘龙’这个字前,他始终不愿确认。
[偃师……得罪了龙君,命线之中出现莫名的断折。]
秦广王带着幽深鬼意的闲谈如在耳边,让谢衣心口一阵忽如其来的钝痛。
“因为还没有……没有什么呢?没有以命相抵偿?只为换得为师能带着全部记忆,重新行走世间?”一袭白袍的偃师喃喃低语,“生命永不重来,除非以身相代,是吗?”
他轻轻握拳,嘴角抿出一道优雅转折的线,过了足有一息才又缓慢地恢复了平日的表情。他稍微弯腰,馋鸡原本卧在地上,此时被他柔软灵巧的手轻轻握住,放在掌心。馋鸡眼瞧着谢衣若有所思的神色,几乎浑身一个激灵。然而乐无异从拱门绕了过来,轻快地跑来这边,谢衣终于未出一语,若无其事地将它托起来,放在肩上。
作者有话要说:
☆、(四)
乐无异看到馋鸡站在师父肩上,于是把它拿了过来,丢在小兜里。馋鸡从小兜里冒出毛绒绒的脑袋,唧唧抗议。乐无异笑着用手指挠了挠它的脑袋,给它压进小兜里去。馋鸡雄赳赳地“唧唧”叫着重新冒出脑袋,晃了晃头顶的呆毛。
师徒两人从府中穿过,一路前行。经过正门时乐无异抬头看向匾额,心里隐约浮现对已然逝去的岁月的留恋。长安的定国公府。唉。已然回不去了。
乐无异在心里稍微叹气,回头看他师父:“我们走吧,和她说了要出门。师父,去逛街吧!”
逛街……
谢衣平和地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前行。乐无异没有觉察心思曲折的师父有何不妥,他言笑晏晏,抱着一堆小玩意给师父看。这些小物件并没有偃师徽记,也没有用偃甲专门的材料贮存灵力,只是乐无异近几日闲来之作。谢衣看着他仿佛毫无忧虑的琥珀色眼眸,心中百转千回,最终也只能颔首。
两人进入内城,沿着繁华的主道一路前往西市。
他们终于停在西市牌坊之下的时候,长安城中落日微斜,夕阳金红色的余晖透过层叠暮云,将天际晕染出温暖的绯色。运河之上粼粼波光,翔集的水鸟喧闹嬉戏,衔着水中点点闪动的静美夕阳,掠向远方。
“师父,到了哦,热闹吧。”十七岁的少年回过身,在街市之中展颜微笑。微风拂动他额前碎发,明亮瞳仁在昼夜相交的瑰丽黄昏之中呈现迷人的浅金色。在他的身后,暮色西沉,喧闹街景次第点亮檐下灯火,华灯初上。
时光仿佛停顿。谢衣静静地看着他,心有所感。混沌芜杂的百年光阴裹挟着无数情感和回忆,如同大江东去,在时间的洪流之中飞速而逝。名叫乐无异的少年,怀着满腔温柔憧憬,撞进了他一片沉寂的世界,在荒芜之境植下一点绿意。他温暖耀眼,如同永远等在当年的街角,只待自己抬步向前。
谢衣依旧压抑的心境如同被骤然而来的光和风扫过,消弭了所有云雾,只余平静透彻。他似乎终于读懂面前少年所有的心意。
他曾给师尊写过一句话。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带着对心中明月的无限忠诚敬意。他不能认同大祭司枉顾下界之人性命,却从未想过背叛部族,背叛尊师。他并未有一天停止过寻觅延续烈山血脉之法,可惜师尊究竟未能明白。……当他成为初七,终于变成师尊掌中利刃,却再不必领会‘我心匪石’的一片赤诚。
一直以来念及此处,几番毁誉,及至殒命,并无怨怼。只是惋惜一己之力为部族尊师所做究竟太少。人之一生,孤独而来,孤独而去,是上天定数。一生已逝,光阴不再,是百代之天道。来世如何,随缘而已。然而他的徒儿无异……坚定善良,为他这个总也来不及尽心传授技艺的师父,所做已然太多。为他与鬼神立约,以命为誓逆转天道,更是全然近乎献祭。在此刻之前,他一直无比坚定地认为,此举实在太不值得。
然而,时至此时,他才骤然领悟,他究竟是思虑太深了,以至于长久以来都没能想透。
谢衣待尊师和烈山部,虽百死而无悔。
而乐无异待他谢衣,并不全然是为师徒之义,他的一念执着,是对他谢衣此人的执着啊……
这一念差池,就再也无法妄论对错。就算再问千百次,只怕这傻徒儿也是一心觉得太值得。
乐无异看着谢衣向他走过来。
啊,师父好像很无奈地笑了。
他心中有些开心,温柔地想:师父笑起来真好看。就算用我的一百年,来换他一天真正开心,也会心甘情愿吧。师父运气真不好,总也不顺,那位龙的陛下要是说话算数,真是老天爷终于公平一点了。
“无异。”
“恩!”乐无异嘴角上扬,忍不住调侃师父,“师父你走路真慢!”
“你怎么这么笨呢?这可怎么是好。”谢衣抬手轻抚徒儿脑后束起长发,喃喃低语。唉……究竟要如何去做,才能偿还徒儿欠与神明的这条小命。若如方才所想,断绝了自身因由,却不知乐无异会如何伤心。人非铁石,他实在不忍再道一次“再会”。然而若不做出决断,徒儿岂非随时都有危险,实在令人焦虑……那只鲲鹏,举止令人生疑,大约知道什么。今晚还是再探一探。
乐无异全然没有发现师父又走神了,他满脑子滚动的都是:什……什么?!师父说我笨啊!!
师父对他的评价,从前可是:简直注定会成为偃师一样。而他也真的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那现在得到的这个评价,一定是因为最近的十几年都让师父很捉急,那那那得是有多笨啊……
“无异,馋鸡呢?”少年微卷的长发手感颇好,谢衣忍不住又顺了两下。乐无异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神游地想,师父的手又软又有力气,顺毛真舒服。“馋鸡……哦,馋鸡收起来了。”
“收在哪里?”
乐无异抬手摸了脑袋上的翘起来的呆毛,翻过掌心时,已经揉着一团澄黄的圆鸟。馋鸡似乎没有想到出现在一个这么热闹的地方,兴奋得唧唧叫。乐无异连忙捏住它:“它最近特别兴奋,到处乱窜,我怕它跑丢了才收起来的。“馋鸡听到师父两个字,迅速地安分了,歪着脑袋去看谢衣。乐无异于是张开掌心,让它在手上蹦跶。谢衣伸出手,馋鸡蹭了蹭他修长手指,沿着手臂一路蹦上去,站在谢衣左肩上。谢衣道:“许久不见,可否借我参详两日。”
还可否……只要是师父说的,只有可没有否啦。不……告别除外吧。
乐无异看着馋鸡在谢衣肩上站着,一副安分守己的正经样子,觉得它应该不会闹腾师父……虽然不知道如何参详一个鸟……师父不能把它收起来,是不是要一起睡啊。喵了个咪,是不是还要看师父洗澡啊!
谢衣看他盯着馋鸡,全然没有自觉地眨着眼。放在以前,他一定不知道乐无异在想什么,可是此时,他已经能看到微小的仇恨火花了。
真是傻徒儿。
“不是逛街吗,走吧。师父第一次陪人逛街,竟然是陪小徒弟。”
乐无异惊奇地回答:“咦?我才不信,阿阮那么能玩,一定也有师父功劳。”
谢衣淡淡笑着,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小吃和摊位生意兴旺,摊主店主们各国口音的吆喝未能掩盖两人的低语
“当真未曾,你不信也罢。”
乐无异侧着头和他谈话,偃甲镜框总是略微遮挡视线,让他终于忍不住换到了另外一边,把馋鸡拿起来放在师父右肩上:“师父我好开心,你不能诓我!”
这少年温和爽朗的笑闹和转身时飞扬的衣角使得谢衣第一次产生暂时不想再去想到某事的念头。其他事情……唉,先暂且不去想了,先认真地陪无异逛逛街吧。“为师何曾诓骗于你?”
“我的拜师礼啊!师父,我好惦记的!师父不然你给我买袋糖雪球吧。”乐无异看着卖小食的小贩,开心地说。
“拜师礼……本来已经选好了,今日忽然觉得,重新想想好了。”谢衣随手拿了一片银叶子,换了一袋糖雪球。小贩受宠若惊地连声道谢,向这仙人一般的客人表达:不知贵府何处?若是夫人孕中嗜酸,小店可以每日送上门!
“多谢。”谢衣转手将糖雪球给了乐无异。
“啊,谢谢师父!”乐无异拿起一只咬了一口,忽然后知后觉一般,整个人都呆了。他一言不发,低头默默啃糖雪球,馋鸡唧唧唧唧捉急地申请喂食,乐无异一只也没给它。谢衣见他不做声,才意外地见到了少年粉色的耳尖。
“……”
“……”
“师父……那个,那个,我突然想到!对面那个小店卖饰物,有如意绦。嗯,我决定买了送师父!”
谢衣不作声,揶揄地看着他,似乎已然因为徒弟绯红的脸色和别扭的转移话题笑得不行。乐无异简直在心里泪流满面,啊啊啊啊还能更没出息一点吗!我为什么要脸红!师父你和夷则一样,谈情说爱的技能是满的吧!我都不是女孩子,都会变成这样!怎么办啊!师父要是娶了谁家女孩子,本偃师会得觉得是仇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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