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殢无伤X无衣师尹]空蝉 作者:柔弱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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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静的搬着个小凳,晃荡晃荡朝外走。结果出门就见到那父子俩,手一软差点没摔了凳子。好在他反应力还算是敏捷的,他敏捷的把凳子放下,敏捷的在凳子上坐好。
但他没能敏捷的说出第一句话,你来干什么?这句话不好,太像质问了,而且殢无伤没必要向他报备。你最近好么?他都接受了殢无伤不来看望他的事实,这么说不是挨磕吗?
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便抬头望天纯当是晒太阳了。他那副懒洋洋的样儿,自动就被殢无伤解读为不爱搭理。最近他也是烦得很了,夹在封光和孩子之间,一个头两个大的。
上回他将孩子抱回去,封光的脸色就很不好看,问他打算拿无衣师尹咋办,大概是回答得不尽如人意,她当场就不管不顾的闹上了:“你说他有病,就不追究了,侬看你才是有病!你把孩子抱回来,这不是坑侬吗!你要人都瞒着,这孩子以后不好,倒成了侬的疏忽,太妃知道了,还不把侬往死里整啊!”
她一边闹,一边哭,身边侍女也跟着帮腔,一群女人浑身上下都是唾沫和眼泪,让殢无伤心中瘆得慌。他赶紧抱着孩子出去了,去空置的院子呆了一宿。
第二天要奔校场,总不能把孩子带到刀剑无眼的地方去吧?不得已他又去了封光那。他以为会迎来一包包的眼泪,好在经过一夜,封光的情绪也稳定了些:“总之这个孩子侬不管,你让侍女养侬管不着。”
“你不管?难道他不是你亲生的?”
“当初你和太妃非要抱走这孩子时,怎么就没想过他是侬亲生的?现在他不好了,就把他丢给侬,殢无伤,你有考虑过侬的感受吗?”
她当下就嚷嚷起来,孩子被吵醒了,也是一个劲的哭,哭得鼻息颤颤的。虽说小孩哭起来都是一个模样,脸皱皱的,但殢无伤莫名就觉得特招人疼。
他把孩子揽到近前,极力游说:“他这么可爱,你真要把他丢给别人?”
“你快把他抱走,哭得人烦死了!”
哇哇一一孩子哭得更大声了,封光却一脸不为所动,那姿态摆明了不管。殢无伤也是无法,只好让管事暂且先带着。
别的人他不放心,乳母嘛,早已不见踪影。问过门口的侍卫,才知她人已出了殢府。她是太妃派来的人,平日架子就大得很。侍卫们就算见着她出去,也是不敢多问的。不过她人走了,这些天又没听到什么风声。想来是怕脱不了干系,提前跑路了吧。
殢无伤便没往心里去,能往他心里去的,也只有孩子的事情。这两个月来,他一醒来就哭,小脸蛋清减了不少。殢无伤本还想着再劝一劝封光,但一将孩子抱过去,已近消停的哭声立马又接上,还轰雷阵阵的。
离了那里,他哭声便细弱下去。殢无伤觉得老这么着也不是个事,便找了府医来看。结果府医说孩子虽小,但他也知道谁是对他好的,老把他带去嫌弃他的地儿,他不知怎么反抗,便只能哭了。
府医的原话当然不可能这么直接,但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些日子殢无伤一人又当爹又当娘的,过得十分辛苦。流水般的日子烦恼多着呢,他避之唯恐不及,哪还会想得到烦恼的根源?
更何况,近来他见到无衣师尹,心里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酸酸软软的,在沉积在发酵,弄得他不舒服极了。是矣为着这个原因,他也会尽量避开。
但今日的状况有所不同,因为孩子赶巴巴的叫唤着,非要往这处来。他还小,只会用哭声和招手来表达意愿。自己不从,他就哭给他看,大有一副不肯罢休的势头。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殢无伤便没管住自己的脚。
现在他站在院子里,再对着这个人,那种奇怪的情绪又出现了,让他忍不住要挠一挠。把手抬起,才想到怀里还抱着孩子,便又把手放下。平常他一下没抱好,这孩子就哭闹不休,这回狠颠了他,他还不得惊天动地啊?殢无伤想到这,便把心提得紧紧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他都做好了哄他的准备,孰料他没有哭,还朝前方坐着的人伸手:“啊啊...”
从这孩子的小动作,殢无伤知道,这是让无衣师尹抱他呢...上回他差点没把他掐死,他居然还让他抱,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殢无伤真是想不明白。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无衣师尹,岂止是不明白,根本就是莫名其妙。他听殢无伤半天没吭气,便把目光放下来。这日头油汪汪的,盯久了还真是一件技术活。揉揉酸胀的眼,很自然就瞥见了殢无伤的脸色。他正强行忍耐着什么,确切的说是压抑着什么,某种界限模糊的,难以形容的情绪。像个笨拙的孩子般,无从分辨,便只能顺着时光的脉络,细细描摹。
他用他的眼神光在描摹,细致的,不肯遗漏分毫的描摹。若非那眼里的温度还是冷的,几乎会让无衣师尹错觉为迷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心中正莫名间,又见孩子朝他的方向伸手。看那样儿似乎是要抱抱,但他颈部还依稀留有罪证呢,难道他真一点都不记恨自己,还是说...
无衣师尹把袖子捞起来,近乎耳语的说了一句:“哎一一他是不是想掐回来?”
他那语气挺平常的,既不特别疏冷,也不特别热络。平常得就像睡一个炕头的夫妻,早已失了合为一体的激情,便只剩下被生活打磨过的,背靠背的一点余温。
这点余温,让他俩的关系,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因是平衡,殢无伤自然察觉不到他话里的细微之处,也就挺平常的答了:“他想要你抱他。”
他说罢,孩子就很配合的笑了。脸颊两边一边露一个小月牙。往日他脸上肉乎乎的,只见得着两个小坑,如今稍稍减损,便看得出月牙的形状了。
他差点害死他,他还对自己笑。无衣师尹不知怎么心里就酸得厉害,酸得连坐都坐不住,遂赶紧放下袖子退回阴影里。
“你将他抱走吧。”
他说完便移步离开,长长的衣摆在地上逶迤而过,稍带起叠落一地的雪白花瓣,轻盈的风从织物的缝隙间穿过,惹来一阵悠长而隽永的紫檀香气。
殢无伤心中一震,这其中还掺着些清甜的花香,和那天封光生产时,萦绕鼻息的全然无异。到了此时,自己几乎可以肯定了,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认呢?殢无伤想到这里,露出了近乎肃索的神色。其实他并不清楚,自己这么执着的非让那人承认,到底是为了证明些什么。
彼时他还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意,可谓应了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更何况他还身处迷局,且未练就一双堪得破迷局的慧眼。
所以许多年后,当他从封光那里得知了许多,许多他从来不曾明白过的真相,许多经由他才一手促成的伤害和报复,哪怕他已明了一切,但他对她,却仍然恨不起来。
只因他知道,她说的都对。他从未对她动心,她便无法蛊惑。他从未对无衣师尹怀恨,她便无法迷魇。但凡他有哪一次偏袒那人,她便会错失可趁之机。
她与无衣师尹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怎样做都不算过分。但自己呢,自己与那个人之间...
原来是只有恩,没有仇的。
如果你恨了一个人近乎一辈子,最后却在什么都不可以挽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恨错了人,那又当如何呢?
失去就是永恒的失去,不可以重新再来过了。
哪怕痛哭流涕的承认错误,也不会再有一个人,轻轻拍着你的头,说孺子可教,还愿再给你机会。
为什么没能早一点看穿,为什么偏生信了那人说的最后一个谎言。他说是他亏欠更多,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如果最后他将‘即鹿的死因’再说一遍,自己说不定就会信了,可他却选择了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如果封光不说的话,自己就永远不会知道,永远不知道感恩,永远不懂得赎罪。
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会沉到一个很深很深,很深很深的地方去。
深得看不见光,深得触不到底,那感觉就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下陷。
抑或是,永无止境的放逐。
当时就有一点迹象的,他却从未深入的思考过,那到底会是什么。他对着那个人心里总酸软的发胀,像有什么东西正破壳而出。那是与疼痛接壤,却与温暖光明平和完全绝缘的字眼。
让他想不到那是爱,因为那时的他还不懂爱,直到很久以后,久到…那个人的坟头上荒草丛生,他才隐约有些懂得...
爱...
原来就是七情六欲,无一不缺。
必然包涵深切的痛苦,必然包涵艰难的抉择。
它让你的心永远不得清静,兀自穿梭于流离的世间,兀自挣扎于人世的苦厄。
然而当时的他的确不懂,因为时光和经历还没能让他懂得。他看到无衣师尹心里就本能的难受,这让他下意识的回避。但因着孩子之故,似乎又不那么好回避。
在他思绪翩飞的当口,孩子又哭了起来。他哭得那么用力,那么伤心,好像被亲生父母抛置野地的弃婴,漫天风雨来袭,却找不到一个可供栖身的屋檐。
无衣师尹的脚步因而顿住,他觉得自己不该管,却又拗不过心。他静静的杵在原地,直到身旁有个微凉的气息靠上。
“你抱抱他吧。”
那个说话的语气是很认真的,很认真的带着恳求。他是在恳求他,抱一抱这个曾被他伤害过的孩子。
他无法拒绝,也拒绝不了。
所以他转身伸出手,抱住那个小小软软的婴孩。他偎在他怀里,就像一支小船,轻飘飘乐悠悠的不住晃荡,还咿咿呀呀的笑开,揪住垂落的发丝,指挥他走到阳光充裕的地方去。
又哭又笑的折腾劲儿,简直就是讨债鬼来的。然即便真是讨债鬼,他也很难抛下他不管。不但他如此,就连一向疏情的殢无伤也是如此。不然怎么会有那句话呢?儿女就是父母上辈子最大的债主,打从落地起,那就是要来讨债的。
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你还得老老实实、心甘情愿的奉上。眼下他正是心甘情愿的,抱着这个小讨债鬼去晒太阳,他们身后,还亦步亦趋的跟着个保父。
他们为着同一个孩子,便把那些宿世纠葛暂且给抛到了脑后,此刻两人之间,只剩下些淡淡的温情,在洋溢在流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夜微漾。
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和一副药膳,还有一小碗熬得稀烂的米糊糊,观那份量,明显不是他平常一个人的份量。
无衣师尹看一眼怀里...揪住袖口不肯放的孩子,再看一眼对面...屁股粘住坐凳不肯松的大人,默默无语的执筷。
借着低头的余光,他似乎看到殢无伤轻轻皱了一下眉。心念电转间,一句话很自觉的溜出嘴角:“吃饭吧。”
他听见筷子在碗碟上擦过,略显一丝迟疑。他听见了却当没听见,淡定无比的吃着自己的饭。吃完饭,他还不忘把药膳挪过来,一股作气的灌下。
随后他只不过细微的抿了一下唇,那双游移不定的筷子就像找到了方向,倏然落下一物在自己碗里。
“很苦?”
语气里含着一丝僵硬的讨好,和这人平日冰霜肃冷的姿态,那是半点都不相符。
无衣师尹手指稍动,并非重新操筷,而是缓缓挨向小碗的边缘,孩子窝在他怀里,要做这些动作便十分困难的。遂殢无伤也帮着将碗移近,两人的手指靠在一起,燃起一刹的花火,一触即燃,却又倏忽而灭。
这短暂的碰触,让殢无伤心里生出几许异样。他还在回味,却听那人拱出一句:“你想要我答应什么?”
很平常的就事论事,却也是对他的问题置之不理。其实这段日子以来,自己被这样忽视也不是头一次,但偏偏就是今天极不受用。殢无伤禁不住就将凳子挪远了些,禁不住就把话说得硬梆梆的:“我想让你带着他。”
“你忘了?”
“我没忘。”
沾着米糊的竹筷微微一顿,怀里就传来孩子细弱的哼声。无衣师尹不再看殢无伤,换而把视线投射到抱着的小宝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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