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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身体似乎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了，许多画面在脑中闪过，然后本能操纵着身体的行动，完成一个个指令。

 

　　走进书房，里面除了一套桌椅，就只有一个巨大的柜子，我拉开柜门，很轻松的找到暗纽，轻轻一转，就打开了柜中的暗格，里面分门别类的放置着大量工具，其中不少属于违禁物品，甚至还有把藏刀，那刀也是有些年头的古货了，但依然锋利，我拔出来挥了两下，和我感觉中的十分类似，但不尽相同。

 

　　我把刀收好，打开行李，把蛇皮手套、折刀、手电和其它一些东西也放进柜子里。

 

　　书房和卧室之间的墙壁很厚，我走进卧室，在看似一模一样的墙壁上摸了摸，手指稍一用力，就把其中几块砖拆了下来，墙壁里有夹层，藏在里面的东西虽然不大，但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我拿起一个青铜樽，摇头苦笑，尽管仍旧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我已经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我是个土夫子，俗称盗墓贼，在古董商人面前我是倒斗的手艺人，而在过去几千年的历史当中，统治者会用鄙夷的口吻授予我一个军衔

 

　　──发丘中郎将  

  

 

乞丐

　　出了斗，把洞口照原样封好，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晃晃悠悠地下了山，看到路旁有棵树，就靠过去坐下，随手把包扔进身后的草丛，长出一口气。这墓看着不大，要命的东西一样不少，这一趟把我的体力消耗了个七七八八，看来往后下这种规模的斗，还是得找几个人。

 

　　回头看了眼背包，苦笑一声，又脏又破惨不忍睹，好在勉强还能包住东西，想来我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更凄惨。

 

　　包口露出个天青色的瓷盘，我伸手把它抽了出来，如果我看得没错，这应该是后周柴窑的东西，不知有多少收藏者愿意为这么个瓷器残片抢破头，更何况这还是只完整的盘子。只不过现在这盘上粘着不少土，看起来脏兮兮的，又被我捏了几个泥巴指印在上面，恐怕说它是叫花子的讨饭碗还比较有人信。

 

　　我拈着瓷盘，望着远处泛白的天空开始出神。

 

　　有脚步声靠近，我转过头瞥了一眼，似乎是个学生，山里的孩子命苦，每天上学都要起早贪黑走很远的路。

 

　　我本想继续发我的呆，那孩子却径直走到我跟前，摸了摸口袋，接着就是叮当两声，我愣了一下，低头看看突然出现在瓷盘里的硬币，再一抬头，那孩子一溜烟跑了，留给我一个沐浴在晨辉中的背影。

 

　　还真把我当乞丐了？我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我摇了摇头，记得这附近好象有条小河，还是去洗洗吧。到了河边我才知道，那孩子把我当要饭的已经很不错了，映在水里的那家伙，跟精神病患者都有一拼。

 

　　洗了把脸，吃了点东西，我有些无聊地想，真正的叫花子应该是个什么模样？

 

　　包里有个人皮面具，前几天闲得没事做的，我把它掏出来戴上，又照了照水面。呵，有点意思，象个中老年了。我又一运气，低喝一声，手臂立刻缩短了几公分，再喝一声，我的身高也缩到了一米七以下。

 

　　又照了下水面，水里的人影又矮又胖还秃顶，佝偻着腰，顶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面孔，衣衫褴褛，背着个破包，还时不时咳上几声……

 

　　端着那个脏兮兮的瓷盘，我沿着盘山公路慢吞吞地向城里走，一边琢磨着乞丐的言行举止一边模仿，一路装疯卖傻进了城，直到被城管请进收容站，又翻墙跑出来为止，没有人发现面具下的猫腻。

 

　　想不到我还有这种天赋，回去多做几个面具，往后躲雷子就省事了。

 

　　我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来往人群。想不起过去又如何，我不会忧郁一辈子，而且一个不会衰老的人，这一辈子会有多长？混迹人群之中似乎是个不错的消遣。  

  

 

 

麻烦的小家伙

　　倒斗是件苦差事，不仅要技术，还要有体力，最主要的还是要去找寻合适的古墓。古墓是死的，不会送上门来求我去盗，我只能自己去找墓，不下斗的时候，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旅行。

 

　　踩盘子也是有讲究的，望、闻、问、切，一样都不能少。

 

　　望，是望气看风水，察看地势，看地面上封土已平毁的古墓坐落何处；闻，即嗅气味，翻开墓表土层，取一撮墓土放在鼻下猛嗅，从泥土气味中辨别墓葬是否被盗过，并根据土色判断时代；问，与当地的长者老人交谈讲古，从交谈中获取古墓信息与方位；切，有把脉之意，根据地势地脉的走向，切准棺椁的位置，找好打洞的方位。

 

　　踩过盘子，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也就清楚了这个斗有没有去倒的价值。

 

　　倒斗也有个季节。春秋两季，气温和湿度都很适宜，这个时候干活，体力消耗不会太大，做土也比较省事。冬夏两季最适合踩盘子，冬天看雪，夏天看草，自然界会给我们留下很多线索。

 

　　在山里转了一圈，我心里大致有了个底，这一带山明水秀，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从东汉到明清，各朝代的墓葬都有，其中有不少都没被人动过，保存得不错，过几个月把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好，就可以开工了。

 

　　时值仲夏，山里头凉爽没什么感觉，下得山来，扑面的热浪还是在提醒我今天天气很热。不远处有个村子，我决定到那儿找间招待所，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我扒开乱草，从兽径转入土路，忽然看到路边有个东西，仔细一看是个人，一个比我小了好几号的人。头一下子痛起来，出门没看老黄历，踩个盘子都会遇到比三姑六婆都麻烦的动物，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偏偏小孩子这种动物，最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万一对什么事情产生了兴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掉的。

 

　　这么个小孩拦在必经之路上，我只能祈祷他对我没兴趣了……

 

　　路过那小孩身边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我现在所处的方位比较敏感，虽然离城镇不算远，但山势比较险，会到这地方来的除了采药、打猎的人，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好鸟，怎么会冒出个小孩在这里？

 

　　想到这里，我低头看了一眼那孩子，是个小男孩，十岁不到的样子，没精打采的趴在路边大石上，脖子上竟然有根绳子把他拴在一旁的树上。

 

　　人贩子干的？我暗骂一声，拔出匕首打算先把绳子割断，那小孩突然站起来抱住那棵树，满脸惊慌的表情。看来是把我当坏人了……我叹了口气，蹲下摸摸他的头：“别害怕，哥哥放你下来。”

 

　　“不行！三叔让我等他回来！”那小孩似乎更怕了，挡着那截绳子不让我割。

 

　　我一愣：“你三叔把你绑这里的？”他点点头，我又问：“你爸妈呢？”

 

　　“爸爸在杭州。”那小孩睁大眼睛看我，好象怕我不信，又补了一句：“三叔很快就会回来的。”

 

　　拴着他的树光秃秃的，周围也没什么树荫。不管是采药还是打猎的人，都清楚这种天气，小孩子这么晒着肯定会出事，看来那什么三叔绝不是干正经行当的人，在这种地方出没，说不定跟我还是同行。

 

　　我从包里拿出水壶递给他：“喝吧。”那小家伙倒也挺乖，接过水壶的时候还不忘道声谢。谁知他喝了几口就趴在那里不动了，我把他抱起来一看，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秀气的小脸晒得通红，脑门上全是汗，我一摸，有点发烫，没办法，只好背对着阳光坐下，有我的影子挡着应该会好一点。

 

　　“哥哥身上好凉。”小东西躺着也不老实，一个劲儿往我身上蹭，我苦笑一声，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很快他就安静了下来。

 

　　我很少接触小孩，这会儿抱着个娃娃，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那软软的小身子骨抱起来的感觉倒是不错。安静了一会，那小家伙又开始乱动：“哥哥身上好软～”

 

　　“……”练过缩骨术的人身体柔韧度很好，不过小孩子是很难理解的。

 

　　“象妈妈一样～”

 

　　“……”

 

　　我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表情，大概很吓人，那死小孩睁大眼睛看着我，一点一点往后退，然后就缩成一团，一声也不敢吭了。

 

　　我叹了口气，拎起背包开始往山下走，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不安的声音：“哥哥？”

 

　　回过头，那小家伙趴在地上，睁着一双大眼看我，满脸的不安，加上那根拴着他的绳子，看起来还真象只被遗弃的小狗。我低头看看脚下，旁边就是道山崖，不是很高，下面是盘山公路，再走一段路就是村庄。我又看了看那小孩，他咬着嘴唇，看样子快哭了，真是麻烦。

 

　　“在这儿等着。”我交代一声，来回走了两步，找到个合适的点，一纵身跳下山崖，安全着陆。

 

　　几分钟后我进了村，在农村合作社里买了盒人丹和两支盐水棒冰，把棒冰用随身携带的杯子装着，我又折回山里。那孩子出了很多汗，需要补充一点盐分才行，不然体力会支撑不住。

 

　　回到山上，那情景让我忍不住想笑，那小家伙还是象小狗一样趴在那里，盯着我跳下去的地方看，要不是脖子上拴着根绳，我估计他可能就扑上来了。

 

　　我靠着树坐下，喂他吃了几粒人丹，又把棒冰递给他。

 

　　“我叫吴邪，哥哥你叫什么？”他一边问，嘴巴里还不停地舔着棒冰，一脸的贪吃相，我摇摇头，揉了揉他的头发：“吃你的棒冰。”

 

　　我开始闭目养神，那个叫吴邪的小家伙安静地窝在我身边，不吵也不闹，很乖巧的样子。看来也不是所有的小孩都是麻烦精，比如说，旁边这只小狗一样的家伙就挺可爱的。

 

　　没过多久，有人远远的向我们走来，吴邪听出是他三叔的声音，我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趁他不注意躲了起来。

 

　　那男人把孩子抱起来，似乎很疼他的样子，被他拉着耳朵抱怨也不生气，嘴里不停地哄着。听那小子吵着要吃盐水棒冰，我微微一笑，吃那么多也不怕拉肚子。那一大一小下山的时候，那小子不停地东张西望，可能是在找我，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原本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缘分实在是个诡异的东西。 

 

刀

　　这些年我断断续续的想起了一些事情，但对许多关键性的事情却依然一无所知。

 

　　我的记忆里有许多盲点，好象在追寻什么，又似乎想要守护什么，有时候我想说服自己，因为失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但内心深处，却有个更有力的声音在呼唤我，告诉我必须要想起一些事情，必须要去做一些事情。

 

　　我见了一些人，出于某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原因，我隐瞒了失忆的事情，看得出，这些人跟我的关系并不熟络，丝毫没有觉察出异样。除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