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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吃寿司好了。” 

 

“去外面吃还是叫外卖？” 

 

黄濑趴在沙发上晃着小腿，“不想出门。” 

 

两人决定叫外卖，黄濑开始找寿司店的电话，还上网查，之前觉得好吃的几家都不提供外卖服务，青峰说那他出门去买，让黄濑在家等着。黄濑受宠若惊，转念一想又说：“别在路上都吃光了。” 

 

青峰拿手柄扔他，被黄濑嘻嘻哈哈笑着躲开，他换了鞋子就出门了。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争论没有发生过，黄濑也还没接演电影，青峰才从美国回来，什么问题都还没暴露，维持着表面上的稳定关系，仔细想一想的话又觉得这样的现状才最可怕，明明岌岌可危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好比生了病又碍于面子不肯去医院就医的病人。 

 

黄濑没有细想下去，他觉得烦，过敏的皮肤也受到情绪拨动的影响似的又痒了起来。黄濑使劲抓，又挠又掐的，肩膀和胳膊上的皮肤都抓破了还是止不住 痒。他冲沙发发脾气，扒了沙发套扔到洗衣机里去洗，还往里面加了许多消毒药水。他看什么都不顺眼，洗衣机工作时的声音让他更烦躁，他把上衣脱了，拿冰块在胳膊上滚，试图解解痒，又拿热水冲被自己抓烂的皮肤。他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捧着剧本恶狠狠背台词。

 

青峰回来就看到黄濑气鼓鼓地坐在地上摔剧本，问他是不是马上要演山口组。不单凶神恶煞的表情合适，就连纹身都不用担心。 

 

黄濑挠着手腕说：“药膏找不到了。” 

 

青峰握住他的手，让他别再抓了。黄濑倒在地上蹭后背，埋在骨子里的痒，非得用暴力的方式对待才能稍微缓解，青峰看他还是不老实，有些生气。黄濑也生气，瞪着他说是他从美国带了什么奇怪的虫子到他家里，弄得他过敏。 

 

“那我怎么好好的？” 

 

“体质不一样。”黄濑一口咬定是青峰的问题，青峰把他拽到沙发上，关照他别再乱动，问他，“你家里有领带吗？” 

 

“有啊，衣橱里，你要领带干吗？”黄濑扫了眼寿司外卖，他现在没什么胃口，痒得难受，就想找个人来扒了他这层皮才好。他手指上沾到的血已经凝固，好奇放到鼻下闻，一股子血腥味直冲他脑门，他浑身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身上留下了多少抓痕。 

 

青峰在卧室里听到黄濑哀嚎，拿着根领带跑出来，黄濑拿头撞茶几，嘴里嘀咕：“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杂志的摄影怎么办，怎么办……” 

 

青峰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没立即上去拦他，待到黄濑自己撞得晕乎乎的，他才上前拉了他一把。他用领带把黄濑双手绑了起来，黄濑慢半拍，许久才反应过来，从地上跳起，让青峰立即给他解开。 

 

“你干吗绑我？” 

 

“你神志不清，还想再把身上抓更烂？”青峰严厉地拒绝他，兀自朝餐桌走，他没给黄濑拿筷子，黄濑嚷嚷，“你是不打算让我吃晚饭？这可是我家，小心我报警说你私闯民宅，绑还要告你绑架！” 

 

黄濑还没吼完，嘴里就被塞了个豆皮寿司。青峰舔了下手指，垂眼说道：“真甜。” 

 

黄濑说不出话，费力地嚼着寿司，悻悻坐下。青峰说给他买了治过敏的特效药膏，药店店员强力推荐，待会儿可以帮他涂。黄濑咽下嘴里的寿司饭，撇了撇嘴，转头看向别处，摆出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你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要那个虾寿司。” 

 

“听说海鲜容易过敏，你吃豆皮寿司就好了。”说着，青峰又捏了个豆皮寿司作势要往黄濑嘴里塞。黄濑往后躲开，冲着三文鱼寿司说：“那三文鱼好了。” 

 

“你没听懂我刚才的话？”青峰捏着黄濑下巴强迫他咬住豆皮寿司，黄濑气得踹他，好不容易咽下寿司，指着青峰的鼻子就骂：“暴力狂！没有人性！惨无人道！” 

 

青峰听完他这串骂，也没发脾气，心平气和地对黄濑说：“你老实点。” 

 

“我要喝茶。” 

 

青峰把手边拧开的绿茶饮料推到他面前，黄濑的双手被绑住，举起瓶子的动作对他来说有些困难。青峰看不下去了，把饮料瓶口挪到他嘴边，稍稍抬起，黄濑也配合地仰起脖子，尽管两人配合默契，可还是有些绿茶顺着黄濑的嘴角往他脖子里滑。青峰放下饮料瓶，黄濑拿领带擦脖子，他的唇色因为方才液体的湿润而更 显饱满，白皙的手腕上因为挣扎而留下了浅粉色的印痕，裸露的上半身能清楚地看到那些惨烈的抓痕。他一动，那些抓痕仿佛活了过来，扭曲地爬虫似的在他身上慢慢蠕动。 

 

青峰低下头，不再看他，他吃光了所有虾寿司。黄濑趴在桌上叹气，青峰扯他耳朵，黄濑下巴抵着桌面，他“啊”地张开嘴 ，青峰就往他嘴里塞一个青瓜寿司。这一套动作反复持续到整盘寿司都吃完，黄濑吃得嘴里无味，无精打采地看青峰。 

 

黄濑说：“好像恶毒的警察审问好几天没吃饭的犯人。” 

 

“你说谁是恶毒的警察？” 

 

“我又没说我是好几天没吃饭的犯人。”黄濑无辜地眨眼，只见“恶毒的警察”走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恶毒的警察”说：“刚才顺便买的。” 

 

“好几天没吃饭的犯人”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出现的东西，然后抬眼问“恶毒的警察”：“我要怎么吃？” 

 

“你怎么这么麻烦。”警察虽然在抱怨，可还是为犯人拿来了叉子，一边警告着他不能再乱抓一边松开他双手。 

 

青峰发现他解不开这个死结，黄濑傻眼了，心里气愤，看到青峰也愣住的样子却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小青峰，你一定是那种会弄丢手铐钥匙的笨蛋警察。” 

 

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激怒了青峰，一把把黄濑的脑袋按到了蛋糕上。

 

黄濑抬起头，大半张脸都被奶油占据，右眼也因为碍事的奶油没法睁开。他从椅子上跳起来，转身揪住青峰的衣领，埋头把脸往他身上蹭。青峰起先还在笑话他看上去有些滑稽，推着他脑袋叫他别乱蹭。黄濑不肯，把他的T恤当毛巾用，一边擦脸一边还嘟囔说他衣服有股汗臭味。 

 

“那你倒是不要用啊。”青峰挑眉，不客气地敲他脑袋。 

 

黄濑擦完脸，让青峰去厨房拿把剪刀来把领带剪了。青峰小心碰了下他后背上泛着不健康的粉色的皮肤：“不痒了？” 

 

“痒。”黄濑没撒谎，他保证，“我不挠就是了，你帮我剪开，这样太难受了。” 

 

青峰对他叹气，黄濑垂着眼角，“我才是需要叹气的那个啊。” 

 

青峰低头为他剪领带时，黄濑忽然朝他头顶吹了口气，青峰问他在干吗。黄濑语气轻松地说：“看看你以后会不会变秃头。” 

 

“啊？” 

 

“听说头顶头发顺时针长的容易秃顶。”黄濑又轻吹了下，瞧着那些飞起的碎发，笑着说：“小青峰，你以后有了女朋友的话，可以让她不要担心了，你不会秃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青峰放下剪刀，扯开领带团成一团捏在手里。黄濑拿额头顶了下他脑袋，“等一下，别抬头。” 

 

青峰没听他的，黄濑的下巴被他撞着，捂着下巴喊疼。青峰扬起半边眉毛想说些什么调侃他的话，黄濑却拿起桌上的蛋糕碟拍到了他脸上。黄濑看着青峰 的样子笑得停不下来，抬脚开溜，没想到青峰一把抓住他，直接就拿自己满是奶油的脸来贴黄濑的脸。两人的鼻子撞到一起，黄濑揉着鼻尖笑，“你的第一反应也太 奇怪了吧。” 

 

他舔了下嘴唇，把嘴角沾到的那点奶油舔到了嘴里。他们到浴室里洗脸，黄濑抿着嘴唇不说话，他怎么也想不到沾到了点奶油的青峰的嘴唇竟然是咸的。 

 

一定是因为他宝矿力喝多了。黄濑在擦脸的间隙偷瞄他，打量他弯曲的背部线条和后背锻炼得当的肌肉。晒得黝黑的皮肤看上去十分健康，仔细嗅，仿佛能 闻到阳光的味道。他适合这种肤色，黄濑没法想像青峰要是变白会怎么样，一定有些……还是没法想像。黄濑捂着嘴偷笑，青峰问他笑什么。 

 

“在想小青峰要是变白会什么样。”黄濑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无法进行下去的想像告诉他，“想不出来，一定是灾难。” 

 

青峰的嘴唇紧绷成一条线，他不说话，这让黄濑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说：“小麻衣好像有说过她比较喜欢肤色健康的男生。” 

 

“你怎么知道？” 

 

“之前合作的时候聊过。”黄濑还以为青峰会接着问麻衣的事，可青峰的表情还是严肃又认真，看上去不打算接下这个话茬。黄濑的眼神四下乱晃，他选择了为这种尴尬时刻准备的唯一话题：篮球。 

 

“下次一起打篮球啊。”黄濑对青峰笑，青峰瞥他的背，“等你过敏好了再说吧。” 

 

黄濑还是笑着，他的手腕和后背又开始痒了。他趁青峰不注意的时候挠了两下，这轻描淡写的两下可没法止痒，他骗青峰说要洗澡让他去外面，开了花洒， 一个人关在浴室里抓痒。一开始下手还很轻，可适得其反，越挠越痒，黄濑一生气在皮肤上抓开道口子。他疼得龇牙，觉得心烦，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心里压着什 么，可又想不明白到底压着什么东西，反正是不得了的东西，一想到就忍不住皱起眉，想发脾气，烦得要命。

 

青峰在外面敲门，试着转了两下门把手，黄濑听到声音，问青峰有什么事。青峰说他手机一直在响，太吵了，黄濑皱着眉说：“不用管它，扔在一边就好了。” 

 

青峰又敲门，即便是这么短促单调的音节在黄濑听来也有种说不出的刺耳难耐，他不耐烦地让青峰别吵他。这还是黄濑头一回用这种口气对青峰说话，他咬 了下嘴唇转头再看门口，再没什么敲门声，一切都安安静静的，他以为青峰就此走开了，竖起耳朵认真听外面的动静，甚至把花洒都关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 

 

没有脚步声，倒是能听到些轻浅的呼吸声。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青峰的声音。他说：“黄濑你这家伙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的声音很近，似乎就在门板的那一边。黄濑有许多反驳的话能回敬他，可他一句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听那些从肉眼不能瞧见的缝隙传来的青峰 的呼吸声。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于帝光的天台，中午时青峰在这里午睡，他在边上吃午饭看杂志，听他平缓的呼吸。也有其他人在边上说话，高声讨论着什么，可是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错过了也没关系，反正到哪儿他都可以立即融入别人的话题。不过青峰就不行，他得跟紧他，稍微迟疑一秒，他们之间又不知会拉开多少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