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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祸(宝钞) 作者: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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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传奇 怅然若失

  “你!白蟾宫,你不要太嚣张!”倌兴哥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一口银牙好似都快被咬碎在嘴里。
  见他这副气极的模样,白蟾宫倏尔不带温度地笑了笑:“说完了?”拨开倌兴哥的手指,侧身掠过了他, “那我进去了。”
  “白蟾宫!”
  倌兴哥精致的脸颊狰狞起来,似是被气得狠了,说话开始有些不利索,畏于大雄宝殿的余威,只得在白蟾宫身后大叫道:“你……你给我等着,白蟾宫,我会让你后悔的,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眼见着白蟾宫无动于衷地进了大雄宝殿,从天王佛殿传来的嘈杂声,顿时令倌兴哥更是火气升腾,他再忍无可忍,转头泼辣地对里骂道:“吵吵吵,吵什么吵!小心我剪掉你们的舌头!!”
  白蟾宫走进大雄宝殿,发现破败的大殿从里到外都被人修缮了一通,该漆红漆的漆红漆,该上金漆的上金漆,该翻修的翻修,须弥座上的佛祖石像又变得金光闪闪,华丽尊贵,香案上摆着各式贡品。佛坛最上方伞盖形的藻井内,飞天莲花似曾经栩栩如生,崭新鲜艳。
  “白官人……”
  白蟾宫收回略微错愕的目光,循声望去,见一个白衣女子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苏姑娘?”他顿了顿,走过去轻声问,“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伽蓝寺虽已无梵香佛荫,但这里始终是佛陀大殿,你多少应该回避一些。”
  “我……”苏小慈抬头看向他,张张嘴,只嗫嚅地吐出了一个字。
  “你想找书生?”白蟾宫试探着问。
  苏小慈垂头,言辞闪烁间,低声回道:“神君带着一帮山精进了寺里,把整个寺庙都翻修了一通。夜里他们聚在天王佛殿,书生跟他们在殿里多时,里面又吵又闹的,我担心书生出事。”
  白蟾宫默了一下,走到一旁,抚了抚香案,纤尘不染:“苏姑娘,听白某一句话,书生的事你还是不要再过问了。现下你因为那位神君的辉芒不敢进大殿,可就算神君不在此处,书生就站在你面前,你也不可能接近他。他身上的三盏阳火异常旺盛,十步之内就足以使鬼魂遭受重创,他睡着了,你或许勉强还能接近他,但他若是醒着,你若执意想要亲近他,只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他转身,定定地望着苏小慈:“你可以放心,我现在不会轻易引他去替我打开那扇门。更何况,倌兴哥见到他估计也会躲得远远的,此事暂且搁下。人鬼殊途,苏姑娘还是莫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尽早找到办法脱身,投胎转世才是。”
  “我明白……”苏小慈闻言,头垂得更低了,却又忍不住低声辩驳,“只是……我十四岁那年就已身故,死后魂魄飘荡在伽蓝寺,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这个年纪。后来青鱼精占了里,若非因为脸上这块胎记,恐怕我现在也和倌兴哥一样在色|诱害人。” 
  她缓缓抬起头,夜晚灌进大殿的阴风吹起她额前落下的青丝,露出脸上那块红色的胎记,苏小慈望着须弥台上的金身佛祖,明眸好似天生含有秋水,浅淡的苦笑含着点点绵长的愁苦。
  “这样整整过了六十多年,到现在,我依旧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她清柔的声音哀怨透骨,幽幽的,好似似有所动,声音低了下去,片刻才抬首看向白蟾宫,提声说道,“白官人,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我想离开,我想知道自己是谁!”
  “……”白蟾宫沉默,过了许久,叹息一声,略带歉意地对苏小慈说,“对不起,苏姑娘,我不应苛责你。”
  她也只不过,是想尽己所能摆脱眼下的苦境罢了。
  显然,在苏小慈眼里,心地纯良的褚宁生,令她燃起了一丝希望。
  苏小慈浅笑,摇了摇头:“白官人,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你我本是萍水相逢,帮我是你对小慈的情分,不帮是安守本分,我不能强求。虽然,我至今好奇你有什么苦衷,困着青鱼精,却又要治好他,你不说我也不能强求,当然我也不会让你难做,只是,白官人你也不能阻止我接近书生。”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半晌,白蟾宫对苏小慈道:“那位神君是黑帝五子,人称雅五公子,名叫阖桑,你……万事小心吧。”
  苏小慈闻言,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不胜感激道:“多谢白官人。”语毕,乘着阴风幽幽飘出了大殿。
  白蟾宫望着她离开的身影,驻足了一会儿,随后收起心神,穿过大雄宝殿,向着人声嘈杂的天王佛殿走去。
  “一定终!”
  “两相好!”
  “三元郎!”
  “四发财!”
  “五经魁!”
  “六六顺!”
  “哈!你输了!喝酒,喝酒!”
  天王佛殿供奉的佛陀与达多塔一样,叫做提婆达多,是一个备受争议的佛陀。
  白蟾宫扶门而入,偌大的天王佛殿里,坐了十七八个形貌各异的大汉,个个都当着佛陀的面吃酒吃肉,大声喧闹行酒令,好不自在快活。
  然而,众人却在见到刚进门的白蟾宫时,全然愣住了,整个大殿蓦地鸦雀无声。
  “白兄!”这时,混在人群里的褚宁生认出了他,立刻窜了出来,提着衣摆跑到白蟾宫身边。
  白蟾宫目光深沉地扫了眼殿内的大汉们,问褚宁生:“你跟他们在一起做什么?”这些人看似都与常人无异,实则全是各种山精变幻的。
  褚宁生开心道:“这些大哥都是恩公请回来修缮寺庙的!好厉害啊,一个下午就全部修好了,连厨房地窖都修好了!”
  白蟾宫摇头,他看着褚宁生,真不明白这个傻书生到底是太傻,还是这些山精太会哄人,居然到现在半点疑心都未起。
  “你说的恩公是什么人?”他问。
  褚宁生这才想起白蟾宫还未见过阖桑,便拉起他往大殿旁的耳室走去:“你跟我来!恩公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回
 
  “恩公!恩公!”褚宁生兴奋地大叫着,也不知是否是乐极生悲,左脚踩上右脚,伴随着一阵惨叫,一个扑通摔了个结实,好在他下意识松开了白蟾宫,不然白蟾宫恐怕也得随他摔个跟头。
  “褚兄,你走这么急做什么?”白蟾宫上前扶起他,“有无大碍?”
  褚宁生揉了揉痛得发麻的膝盖,扶正摔歪的儒帽,尴尬笑了笑:“失礼,失礼……小生唐突,让白兄见笑了。”说着,又一把拉住白蟾宫,一脸欢欣地转头对坐在窗边的一个人道,“恩公,他就是……”
  “且慢,”白蟾宫突然打断褚宁生,他看向窗边那个气质非凡的男人,扬起一抹浅笑道,“我自己来。”松开褚宁生的手,朝男人走去。
  如传言所说,这个黑帝五子的样貌即使在上界都难得一见,俊美之中带着一股明显却又并不违和的狠厉,甚至令那一份风流多情更添几分耐人寻味,让无数女子为其深陷着迷,倾情所有。
  目光落到那只折扇尾部挂着的羊脂小玉牌上,白蟾宫稍稍顿了顿,若不仔细观看,很难察觉出他脸上那一片刻的迟疑,随后不动声色地移了开来。
  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子,正为他斟酒。白蟾宫见过这个小童子,白天在西湖替阖桑摇船追他的人,正是他,似乎,是个小山神。
  “五公子,”走到阖桑跟前,白蟾宫对着他恭敬地施了一礼,“初次见面,幸会。”言罢,依旧含着浅淡似虚的微笑。
  阖桑端着酒盏的手一顿,缓缓抬头,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一双深邃的眼眸就好似看不穿的宝石,漂亮而沉寂。
  然而,他心底却并非如表面看起来这边冷静。
  早在白蟾宫进入大殿之时,他的眼耳口鼻,就全部紧揪着这个宛如幽月的男子。
  他嗅那股若隐若现的淡淡艳香,就好似一阵无影无形的雾水,穿过大殿,一丝一点勾缠住他的思绪。他听到他澈而沉的声音,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实则却又好似带着一点疲惫。嘴里酒水漾开在唇齿,可此时此刻却好像氤氲出了另一种醉人的香甜,令他莫名的有些醉了。即使太远看不清他的样貌,阖桑却好似已经可以描摹出白蟾宫的每一个轮廓与鬓角。
  直到他就站在眼前,阖桑就这般微微侧头,鲜有表情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忽而想,这个人应该是他的,只是遗落凡尘太久,太久。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收回凝在白蟾宫身上的目光,阖桑轻描淡写地说,继而又抬扇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他面对着自己坐下来。
  木鱼在旁察言观色,不动声色地走到褚宁生旁边,拉起他朝耳室外走去。
  “少爷,我和书生去招呼那些工人。”
  “可是……”褚宁生还想说什么,却很坚决地木鱼拖了出去。
  屋里,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白兔望月入琼蕊,玉笥折满蟾宫桂。”过了许久,阖桑似是忽而有感而发,饮尽杯中酒水,对月吟道。
  他低头问:“白蟾宫,为什么要躲着我?你应该知道,我对你不会有恶意。”
  白蟾宫抬眸看了他一眼,很淡很淡地笑了笑,语气平和地回答道:“五公子,您是黑帝五子,白某不过一介小妖,若是冒犯神君,当是自讨苦吃,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自讨苦吃……是这样吗?”阖桑若有所思地展开折扇,摇了会儿,忽而说道,“我明白了。”
  白蟾宫疑惑地看向他,不知眼前这位神君到底是何心思,却又不想自找麻烦开口询问,便静了下来,只是拾起酒壶为他,也为自己添满了酒水。
  “我挺喜欢你的。”阖桑沉声说道,白蟾宫动作一顿,并未出声。
  阖桑看了眼他的反应,只是无声扬了扬唇角,好似忘了刚说的这句话,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笑道:“这伽蓝寺虽是荒寺,却难得清静,正有佳人在旁,对月酌酒,真是人生一大美事。蟾宫,你说对吗?”
  白蟾宫仰头饮下一杯酒,抹去嘴角的酒渍,低声道:“五公子说是,便就是。”
  就这般,两人举杯对月,偶尔闲聊几句,竟相对了整整一夜。
  只是没过一会儿,忽而乌云闭月,不久便下起了雨来。
  褚宁生被木鱼拉走之后,天王佛殿里的山精都被木鱼叫了出去,这个鬼灵精还顺便拉上了门栓,随后一脸坏笑地轰走了众人,自己也撇下书生独自玩耍去了。
  雨越下越大,褚宁生抬手遮着雨水跑向自己的房间,走到门口,忽而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脚脖子,又是一声惨叫摔在了地上。
  “……哎哟……什么东西啊……”他揉着四肢从地上爬起来,回头一看,竟发现一个白衣女子颤抖地抱着双肩坐在门边,她的面貌与衣衫都被雨水淋透了,发丝贴在脸上,看不太清楚长相,看起来楚楚可怜,十分柔弱。
  褚宁生大惊,连忙起身:“姑娘,你没事吧?”还以为自己方才踢着女子了。
  “你别过来!”女子突然大叫一声,生生吓了褚宁生一跳,她歇了歇,才柔声道,“我的脸很恐怖,怕吓着公子,。”
  褚宁生闻言,仔细一想,天底下没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女子,便立刻退远几步,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方才可有伤着你?实是对不住,天太黑,小生没有看见你。”
  “没有……”白衣女子低声摇了摇头,“公子可否借我一身干净的衣物?小女子名叫苏小慈,眼下雨越来越大,小慈想劳烦公子允栖身一晚,明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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