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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者罗杰 作者:伏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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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版本?”
    “野史。”杰弗里说,“按照那位被处死的女干臣后人的说法,他们的先祖在城破时并没杀死国王,反而带着完好无损的国王前去投降,请求狮心王的宽恕。”
    “国王没死?”
    “我并没有这么说。”杰弗里狡猾地说,“在狮心王陛下进城时,他展示了先王的尸体。”
    我有点愣怔,听明白了杰弗里在讲什么。
    “你的意识是,事情不一定像书上记载的一样?”我说,“我们应该找到证据再得出结论,而不是人云亦云。”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此后除了公式化的验收学习进度,杰弗里还时常给我讲一些有趣的小故事。他从来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把“有这种说法”的事告诉我,让我自己随便怎么想。我一方面觉得贵族发光的皮下也是脏事一大堆,一方面觉得杰弗里的眼界真是广阔。更不可思议的是,即使年龄是我的一倍,他也没停下学习的脚步,这种态度真了不起。
    杰弗里唯一不擅长的是我最喜欢的那门课,武技。我从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环境里出生,理智再怎么知道文化课重要,骨子里还是狂热地喜欢和信任着拳头。武技课的老师是个名叫伊桑的退役老兵,他举止粗鲁,一心修炼,并不太把我当领主看。如此正合我意,这家伙指点起斗技和斗气来手下不留情,每次都要把我摔得鼻青脸肿。在系统的教学下,我进步得很快。
    这大半年里,我挨的揍严重程度超过此前半生,断过好几次骨头,以往当成神药的愈伤药不要钱地喝。而获得的回报完全值得,仅仅八个月时间,我就从半吊子斗士迈入门径,成为一个在格斗中轻松运用斗气的斗师,伊桑为这神速进步对我大喜过望,正式收我为徒,一副恨不得把我拐去云游历练的样子。我虽然喜欢格斗,但很明白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一个领主可不需要天天和人斗殴,我强忍着进步飞速的诱惑,依然每天只留给武技一堂课的时间。
    突破成斗师的那天,我提早离开了武技课堂。我本打算先去洗个澡,歇会儿再去吃饭,绕路经过杰弗里的房间时却忍不住推开房门,想把突破的好消息与他分享。
    门没锁,杰弗里也没像以往一样坐在桌子边上。我正想关门出去,忽然发现有人躺在沙发上,正是杰弗里。
    这里说说是杰弗里的房间,其实只是个办公室而已。办公室没有床,只有一张长沙发。杰弗里在沙发上和衣而卧,鞋子和眼镜都没有脱,大概只打算躺着小憩一会儿吧。我踮着脚走近,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显然睡得很沉。
    第一天之后,我再没有机会这样仔细地打量他。我对他的敬意一日日增加,让我对他反而有些不敢直视。这会儿他闭上了眼睛,不用怕被那双仿佛知晓一切的琥珀色眼睛审视,于是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站在他身边,低下头。
    杰弗里还是像第一天看见那样好看,他可以称得上得天独厚,第一眼看上去很美,看久了更觉得有味道。我鬼鬼祟祟地打量他的脸,那副肩宽腰细活生生衣架子的身体,一双睡眠中交叠的腿,越看越脸热,越看越心虚,仿佛自己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下流事。奇了怪了,他明明衣冠楚楚,只从袖口中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在皮鞋和裤脚间露出一段被黑色丝袜包裹的纤细脚踝,怎么就这么……咳。
    我像每一个青春期的年轻人一样,脑中充满了猥琐的念头,不由得捂住了口鼻,不知在担心粗重的呼吸弄醒他,还是担心有鼻血滴下来。我的眼珠在他的两腿之间转了转,急忙上移到脸,上移到头发,他偏着头睡,一缕头发挣脱了发胶,颤巍巍挂在他的脸颊上,和他有些歪斜的眼镜一起构成了十分糟糕的效果——仿佛精美的包装已经被人动过了,让我很想自己去动一动。
    我用尽平生最巨大的毅力,后退着摸出了房间,把门在身后关上。我以为对杰弗里的敬意能让我忘掉他肉体上的吸引力,大错特错,敬意归敬意,吸引力归吸引力,我一边佩服他一边想cao他,这该如何是好?我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一转身猛地看到了管家,差点吓得尖叫出声。
    “晚上好,罗杰老爷。”管家不动如山道,仿佛没看到我偷偷摸摸从杰弗里的房间里遛出来。我把满腔脏话都憋回去,用力笑了笑,苍白地解释道:“我突破成斗师了,来看看,杰弗里在睡觉,你别进去吵他。”
    “是的,罗杰老爷,恭喜您。”管家说,“年末的宴会将要开始了,请柬是否按照往年那样发放?”
    我忙不迭点头,说实话,这时候管家说天上掉刀子了我都会点头,只求他快点走开,这被抓包的感觉太他妈尴尬。管家正定自若地点了点头,眼看着要走,忽然又停了下来,对我说:“请不必担心,您本来就是杰弗里先生的主人。”
    
    第4章
    
    晚餐之后,我正式和杰弗里汇报了我斗气升格的好消息。他肯定了我的努力,也和我提到了年末宴会请柬的事,我全程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管家讲的那句话。
    您本来就是杰弗里先生的主人。
    他什么意思?我的肖想被他看出来了?这是开我玩笑,还是……我脑中闪过一千个念头,就是不敢向管家确认,生怕他说我只是色欲熏心会错意。我更不敢跟杰弗里提,装成开玩笑都不敢。
    有一次我旁侧敲击地问管家,我在哪里能找到人暖床。他像点餐一样问我,需要什么性别,种族(我靠?),长相,体格,发色等等,还告诉我二区之后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我看中的都可以弄上床;二区之前的人也只是稍微费点麻烦而已。这句话反而让我不舒服起来。不久之前我自己还是十三区的混混,不久之后就知道住在同一片领地当中,有达官贵人能把我们当成猎物,不,这么简单连猎物都不是,只是散养在哪儿随时可以宰的猪。这种恶心感不因为我的地位提高改变,让我起了逆反心理,最后谁也没要。
    不过按照管家的话说,领主是领土中所有人的主人,真要谁来陪个睡,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我自认没多大道德感,要是一个仆人对我有这样的吸引力,我肯定直接捞过来就搞了,哪来想这想那的假客气。但杰弗里不一样。他是代理领主职责的文官,更是我的半个老师,他身上显然有比满足我的*欲更重要的东西。
    我觉得自己能忍受想着他在房间里撸到出血,不能忍受他对我失望地皱起眉头,用吃惊愤怒的目光看我。杰弗里让我想到云,白鸽,霞光,高山顶上的花朵,光用下流的念头想一想都是亵渎。真到了被他讨厌的那一天,我肯定想找个悬崖跳一跳了。
    准备的日子就在我的心乱如麻中一天天过去,等到了年底宴会的那一天,我穿好礼服准备出席,看着给我整理领口的杰弗里,感到自己刚从梦中惊醒。
    吃饱穿暖睡得好,外加充足锻炼,一年的领主生活让我抽条得很快,已经只矮杰弗里半个头。和一无所知的上次不同,这次我知道要来的是那些大人物。时过境迁,我一样孤立无援,听着外面渐渐嘈杂起来的声音,只觉得焦躁又烦心。杰弗里感觉到了这个,他后退一步,最后检查了一次我的仪容,忽然轻轻拥抱了我。
    “别担心,有我在。”他柔声道,“何况您已经是个合格的领主了。”
    那个怀抱很快就离开了,热量却没有。我感到热气一路烧上耳根,让我只差像只茶壶一样呜呜叫着喷起盖来。我不知道我回答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怎么走出去的,只知道自己脚步发飘,雄赳赳气昂昂,突然得到了莫大的勇气。
    人来得比上次仓促的宴会更多,管家说过整个领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还有国都派来看情况的人。四面八方投来无数道目光,感觉都没按好心,一副打群架前掂量对手的模样。我不甘示弱地扫视回去,对他们笑出两排牙齿。
    若有若无的恶意一直缠绕在身上,好几次我孤身一人时,觉得有人会冲过来揍我,说我不该穿得人模狗样地待在这种地方。但只要杰弗里和我出现在一个画面里,这样的目光就会收敛很多。他对待我比在私下还恭敬,照顾得面面俱到,用词典雅,礼仪完备,听我说话时会谦卑地弯下腰,这样他比我高一点的身姿就会显得比我矮小。而所有人都面色如常,仿佛他就应该这样待我。
    这种礼遇真让我吃不消,宴会途中我找了个空子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问他能不能别这么奇怪。“你普通和我说话就好!”我搔着头皮跟他说,“没必要弯下腰和我说话,我有这么矮吗?站直了就看不到?”
    “我绝无此意。”杰弗里平和地回答了我的玩笑,“如果您想要的话,私下我可以如您所愿,但在这样的公开场合,我越对您恭敬,他们越觉得您的地位稳固。”
    “说得好像你是件宝石大氅一样。”我为那些人滑稽的判断方式嗤笑起来,“你是什么?身份认证吗?”
    杰弗里沉默了一会儿,像在考虑要怎么和我解释。
    “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他说,“马车,礼服,权戒,管家,我,对您来说都是彰显身份的东西,您‘打扮’得越是华丽,他们越觉得您不可冒犯。人类就是这样注重身份和外表的生物。”
    我撇了撇嘴,点头表示认命。走出去前脑子一转,忍不住说:“那你私下可以叫我罗杰吗?就是罗杰,别‘您’不‘您’的。”
    “如果这是您……你希望的话。”杰弗里说。
    宴会行至一半,出了点小意外。当杰弗里向我介绍一名中途进来的贵客时,对方冷淡地抬起一只手掌,示意不要他介绍。
    “这位是国都的威廉侯爵,国王陛下的堂弟。”一名哥那萨领的小贵族狗腿地为我们彼此介绍,“这位是哥那萨领的罗杰公爵。”
    贵族们就是这么惺惺作态,他来参加宴会就该知道主人是谁,还要一个介绍人来凸显身份。他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我也懒得搭理他,国王的堂弟怎么啦?敢在我的地盘上给杰弗里摆脸色,还想我怎么招待你?呸!他用鼻孔看我,我就用下巴看他,半点没有要招呼的意思。他的脸色难看起来,冷笑一声,说:“看起来那并非流言啊,堂堂领主倚重一个畜生。”
    什么?我还当贵族不当面说脏话的,他先骂我畜生,我就可以礼尚往来啦?我握住发痒的拳头,正准备用下等人的脏话储备把他淹没,那个垃圾忽然做了件事,惊得我忘了词。
    有个矮个子被黑布蒙头盖脸裹着,一直缩在威廉身后,我刚才并没注意到。如今威廉一把扯掉那块黑布,露出了斗篷下一个赤裸的少年。
    我整个人有点傻,想不通这个贵族傻逼在搞什么鬼。那个雌雄莫辩的少年长得很可爱,脖子上戴着项圈,项圈连接的绳子在贵族手里,赤裸的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而后我猛然意识到,他头上那双颤巍巍的耳朵并不是什么装饰,那就是一双长在少年头顶的猫耳朵。
    什么玩意儿?
    傻逼贵族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仿佛已经做了什么壮举打了我的脸。“畜生终归是畜生。”他冷笑道,猛地一扯绳子,少年就被拖倒在地。猫耳少年并不挣扎,他像被训练好的一样,没试着爬起来,反倒四肢着地,撅起屁股,呆呆地跪趴着不动了。我看到他尾椎骨后有一根尾巴,晃了一下,撇到了一边。
    周围传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依稀能听到“猫”、“品种”、“下贱”之类的词。我整个人一头雾水,转头去看杰弗里,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杰弗里并没给我解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平静得像一尊石像。
    我很想问他带的是个什么东西,想表达什么意思,可看到这场景又觉得我问了会跌份。杰弗里和管家不冲出来拦我,就是可以自由发挥的意思?我打定了主意,冷冷地扫视了窃窃私语的人,直到他们停下交谈,才把目光对准主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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