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王太美 作者:静候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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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小六又带着脸上一圈牙印过来汇报昨日查探情形。
“头儿,这两日还是一无所获啊,那胡蔓草的账目还需几日才能盘点出来,目前看来,也找不出可疑之人。这转眼已经五天过去了,若是十天还没进展,这咱们又要被拖去打板子了!”
宁楚仪安抚他道:“不妨事,这查案便是抽丝剥茧,得慢慢来,急不得。目前也无过多线索,也只能这样,若是上面追究下来,自然有我担着。”
小六愁眉苦脸道:“有头儿这句话,那咱们兄弟在外面跑得再苦也心甘情愿。就怕到时候上面的饶过咱们,家里的虎婆娘也饶不得。”
宁楚仪笑笑,又听他抱怨几声,好声劝慰了,才带了人出门去。
洛康坊在城北,宁楚仪带着人骑马前往,不到几柱香时刻便到了贾府。刚到府门口,宁楚仪便被一个人吸引了视线,见了那人,他不免讶异。那人竟是养病在家的沈白凤。
沈白凤见了他,随意挥了挥手,便算是见了礼。
宁楚仪走上前去:“沈郎怎地来了?你身子养好了?”
沈白凤脸色苍白,唇上不见血色,精神却是尚佳。他扯起嘴角笑了笑,道:“劳烦宁公人挂念,沈某多谢了。身子虽未好,然而在家实在无聊,无事可做,不如出来散心。”
宁楚仪皱眉:“身子要紧,怎可这般任性!”
“哈哈,宁公人如此担心我,叫沈某一番感激啊。不妨事,若是扛不住,沈某自会回去,宁公人不必担忧。”
“也好。”宁楚仪倒不强逼于他,与往日一般,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始于他讨论案情。
“死者尸身沈郎可是验过了?有何发现?”
沈白凤摇摇扇子,一边打量着大门,一边道:“验过了,死者名顺安,乃是个看门的仆役,年三十有四,身体健壮,无疾患,尸身完整,无肢体残缺。”
“死亡原因呢?”
“乃是被刀砍在颈部,失血而死,一刀致命。”
沈白凤说的没错,现场的血腥气早已熏得宁楚仪眼角发干,他忍不住低头揉了揉眼睛,道:“看来这里便是现场了。”
沈白凤神色复杂睇了他一眼,他早该想到的,这人见血就眼红,这毛病和小时候一样,这些年倒是一点没变。华容见他只一眼便认出了他,他整日与他相处,竟是不曾想到这上面去。
“不错,你看这门上血迹,顺六便是面对大门时被斩杀,是以血迹呈弧线状喷溅到门上。”
“奇怪,这里怎的少了一道血迹?”宁楚仪上前端详,见那血迹月牙般飞溅在一侧门上,然那月牙中间却是少了一截,他退后几步,将另一扇门合起,果然见到缺失的那段血迹。
“奇了怪了,这血迹怎会是这个样子?”宁楚仪喃喃念道。
沈白凤摇着扇子,嘴角含笑道:“这有什么奇怪!顺六被杀之时,乃是侧面对着这房门,血迹会喷到这上,再正确不过了。”
宁楚仪摇头:“不对,这样不对。”
“哪里不对了?”副捕快杨川接嘴问道。
“你先想想顺六为何被杀?”
“当然是发现了盗匪,恐怕是见到了盗匪的真容,被灭口所杀。”
宁楚仪点头道:“不错,咱们来假设。若是顺六见到了盗匪,盗匪怕他张嘴警示,一刀斩了他,那就有几个问题要问了,第一,盗匪是怎么进来的?”
沈白凤一拍扇子,笑道:“好问题!我也想问这个问题,杨公人可试着回答看看。”
沈白凤家世了得,杨川自然是不敢怠慢他的。被他这么一问,便带人绕着墙院走了一圈,回来答道:“奇怪,墙院上的泥丝毫不见剥落,整齐的很,也无杂乱脚印,难道这些盗匪,竟是从门进来的?”
宁楚仪点点头:“好,假如盗匪是从门进来的,那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破门而入?夜深人静,且这大门乃是铁制,这般结实的门,若是要破门进来,那得惹出多大动静!”
杨川点头道:“不错,除非是那顺六耳朵聋了,他那小房便在这门边不远,那般动静怎会听不到。是了,那顺六是听到了动静,来到这门边查看,结果被盗匪发现,一刀结果了他。”杨川刚要为自己的推断洋洋自得,忽然想起宁楚仪的兄长便是又聋又哑,他这般口没遮拦,也不知会不会惹恼了他。
却见宁楚仪面如常色,只是摇摇头:“发现大门有动静,他为何不先呼救?要将这门破开,非一时半刻之力,难道他不会先去叫人来帮忙?那么长的时间,他做什么去了?”
“也许是在茅房……”
沈白凤嗤笑一声:“那么巧,正好三更半夜有人破门,他却蹲去了茅房……”
杨川红了脸,宁楚仪笑道:“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显然不是这样。你仔细看这血迹,顺六被斩杀时,这门是关着的……”
杨川凝神细想,立刻便明白了,若是贼人破门时顺六正好见到了,第一,不会死在这么近的地方,第二,那些贼人数量众多,一个个鱼贯而入,进门的第一个贼人抽刀斩杀了顺六,这个时候,大门必然是开着的,又怎会是合起的?
“我明白了……却又不明白……”杨川迷糊了。
沈白凤摇了摇扇子,笑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能是一种情形。”
“哦?沈郎高见?”宁楚仪也笑了。
“答案便是,这门,是顺六为那些贼人开的,否则那些人怎会进来的如此顺利。且顺六也并非贼人进门之时被杀,恐怕是贼人搬了东西,出来时杀了他。而且那库房的路,说不定便是他引去的。”
“等等,我还是不明白。”杨川叫道,“沈郎怎会断定是这样?”
沈白凤倒是没有解释的打算,宁楚仪也笑道:“果然还是沈郎懂我的心思,某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光凭这点血迹,如此断定,未免有些武断,这还只是推测而已,不妨多看点地方,寻了证据再下定论也不迟。”
沈白凤点点头:“自该如此。宁公人,总之这案子得慢慢办,尸体我已经验过,剩下时间也是无聊,不如,咱们来打个赌吧。”
宁楚仪抬了抬眼皮,道:“什么赌?”
☆、赌约
沈白凤摇摇扇子回道:“这尸体我验过了,在下观点也和宁公人一致。下刀之人手法干净利落,毫不留情,顺六口鼻处没有捂压痕迹,四肢也无约束痕迹,说明顺六生前未被拘束过行动。且顺六乃是因为失血过量身亡,尸上血坠(尸斑)虽然浅淡,然观其形状与指压后反应,我推测他的死亡时间与库房看守被击晕时间应该大差不离。你看这血迹在地面上几乎积成血潭,却无其他痕迹覆盖,定是贼人将财物搬出去之后才动手杀的顺六,否则这处痕迹不会如此整齐。”
宁楚仪点点头:“那就能说得通了,那些贼人只是打晕了库房看守,却动手杀了顺六,若果然是顺六引狼入室,贼人或因为分赃不均或想杀人灭口才动的手,那便合理的很。对了,还不知沈郎要与宁某赌什么。”
沈白凤悠悠道:“不忙,且听我慢慢道来。”他一边说道,一边示意几人跟着他朝里走,“沈某来的早,一边验尸,一边已经将这里情况摸了个大概。贾阿郎虽然是富贵人家,然丝毫无为富不仁之处。前几年,上洛曾闹过饥荒,贾阿郎还曾开仓放米,接济四邻周舍,端的是个厚道善良的好人,可以说人缘甚好,平日里也不曾得罪过几人的。沈某认为,这贼,乃是内贼,且贾阿郎身边亲近之人最有嫌疑,兴许顺六也只是听命于人方引了贼人进来。”
宁楚仪点点头:“沈郎心细,这番打探下,可是帮了宁某大忙了。”
沈白凤嘴角勾起一笑:“宁公人不必客气,宁公乃是聪明人,沈某向来喜欢与聪明人一起做事,既然来了,也不怕多费这点功夫。在下揪着几个人打探了一番,觉得如今有两个人嫌疑最大。”
“哦?哪两人?”
“其一,乃是贾阿郎的亲侄儿贾恩赐,这人虽然是贾阿郎一手带大,然而自小品行不端,吃喝嫖赌无一不专。前些日子里又去赌博,输了不少钱财,这些时日债主不时上门讨债。此前因贾阿郎性格宽厚,只是责备他几句,便替他还了赌债,也不曾追究。然而这次贾阿郎甚是动怒,直言此事他不再插手,让那些债主自寻了正主要债,莫要牵扯到他身上。那贾恩赐现在已经被债主逼得要上吊了,若说现在谁最是缺钱,又有那条件与贾家下仆里应外合盗窃,他便是最佳人选了。”
宁楚仪一哂,这又不是攻城略地,军前叫阵,怎可用得上最佳人选这一词!他点点头追问道:“这贾恩赐听起来确实有这嫌疑,却不知另外一人是谁?”
沈白凤笑笑,一双细长眼睛直笑的狐狸般眯起,道:“这便是沈某要与宁公人要打的赌了。另一人,乃是贾阿郎的三子,贾连环。”
“什么,亲儿子?”宁楚仪吃了一惊。杨川也咋舌道:“儿子偷老子的?沈郎为何如此笃定?”
“这贾连环乃是小妾生的庶子,平日里因为懦弱无能却好色贪杯,很是不得喜。听说前些时日,他在红袖楼相中了一小娘子,曾放出豪言要将那娘子赎回府中,让她当个侍妾,却苦因囊中羞涩,又遭家中反对,一直不曾兑现诺言。前几日又被那假母鸨儿羞辱了一番,已经好几日不曾去红袖楼落座。我却听闻那贾连环还不时在红袖楼外徘徊,显然是不曾死心啊。”沈白凤摇摇折扇,“你们说,这贾连环嫌疑大否?”
宁楚仪苦笑,又是红袖楼,他这几日还很是和那里有缘。
杨川点点头:“沈郎言之有理啊!头儿,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去抓捕这两人?待去了县衙上了刑,不怕他们不招!”
宁楚仪眼神淡淡扫他一眼,杨川顿时闭上了嘴。宁楚仪轻笑道:“没想到咱们只是迟来这几柱香的时间,沈郎竟然已经打探了这么多消息出来,宁某真是佩服的很。却不知这些事情,沈郎是如何打探到的?”他有些不相信这些事是贾家的下人主动透露的,主子的事情,下仆便是知道了,也断然不会这般口无遮拦的向一个仵作系数透露,除非是沈白凤消息另有出处。
沈白凤垂眸笑道:“沈某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却不知宁公人肯不肯信我。”
“沈郎的本事,宁某自然是信的。”宁楚仪叹口气,“沈郎打算选哪个?”
沈白凤哈哈一笑:“与宁公人说话不必兜圈子,真是痛快!既然赌约是沈某提出的,自然该让宁公人先选,宁公,请吧。”
宁楚仪有些为难:“按理说,这两人既然有嫌疑,宁某该一个也不放过。沈郎这般,可是要与宁某分头行动,各个击破?”
沈白凤摇头:“沈某是仵作,该只负责验尸,这追凶查案乃是宁公人的职责。然而沈某既然与宁公人定下赌约,自然是要帮着宁公人断案了。好,就依宁公人说的办,咱们,各个击破。”
宁楚仪含笑点点头,杨川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楚仪沉思片刻道:“且慢,宁某还不知道赌注为何。沈郎还是先说说要与宁某拿什么做赌吧,不然宁某怕自己赌不起啊。”
沈白凤呵呵一笑:“这赌注小的很,宁公人定然是能赔付得起的。”
宁楚仪静静待他发话,沈白凤摇了摇扇子道:“听闻宁公人前些日子认了个义妹,据说容貌上等,楚楚动人……”
宁楚仪冷下脸,不悦道:“舍妹乃是活生生的人,岂能拿来做赌注!恐怕要叫沈郎失望了,这场赌,宁某不参与。”
沈白凤一愣,一个熟悉的画面顿时浮现脑海,这情景依稀似曾相识,幼时的承鸾似乎也曾这样说过:“四哥,你太过分了!即便华容只是个平民,却也是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岂能容你这般调笑。四哥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地竟不知道该如何礼待他人吗?”那张稚嫩却倔强的小脸顿时与眼前的宁楚仪重合起来,沈白凤心口如被重锤敲了一下,痛的他几乎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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