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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鬼记 作者:萧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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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天作之合 都市情缘 恐怖

  戴卞说,静静根本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逼死的。他犹豫再三,张了好几次口,终究没能说出来,只是愤愤地咬着牙:“他们太不是人了!我,我不能说!”说完这句他便撒丫子地跑了。
  冬凌草追了出去,李涛问他去做什么,冬凌草说得把痴呆症病人看好啊,万一他跑了静静可怎么办。李涛觉得有理,跟着追了出去。
  冬凌草说的把病人看好就是把戴秀才架回了静静家,又用地上的麻绳把他给捆上了,理由是他不能把秀才放走,不愿陪他聊天,也没空看守着他,下午有他爱看的电视剧重播。关于他的小没良心,李涛还是能理解的,他也不愿意冬凌草老往人家家里跑,但看冬凌草把人家秀才绑成的花样,忍不住地摇头:“你是岛国动作片看太多了还是怎么的,他是个男的,你为何要在他胸口绑个那样蝴蝶结?”
  冬凌草自己也愣了下,随后一看被自己的才艺所折服:“我只是想增加点摩擦力,没想到还真像那么回事,这算不算无师自通?”
  李涛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要是以前他是决计不会相信冬凌草无师自通的鬼话的,但不知为这次何冬凌草这么说了,他就信了,大概是有点天赋吧。
  当天晚上十点多时,静静飘来他们的屋道谢:“谢谢你啊小瓜瓜,今儿个晚上我一出来就看到我家秀才这么迷人的模样,你绑得太好了!” 冬凌草三个字中没有一个是‘瓜’,但叫了他小冬瓜之后,就顺着叫他小瓜瓜了。
  冬凌草摆了摆手:“这没什么,他人呢?”
  静静嘻嘻一笑:“正在床上哭呢,我把他给嘿嘿嘿了…反正他也没力气跑了,我就放心地过来串个门。”
  李涛与冬凌草张大了嘴,不知怎么接下去,于是以沉默结束了这个话题。
  静静是来求书的:“这第一册我都看完了,第二册写了多少,赶紧给我烧几张纸来看看!”
  李涛便取了火盆,真到家门口给她烧了几个章节,静静捧着滚烫的新书在那儿乐呵:“我忽然觉得里面的小冬很像我们小瓜瓜嘛!”
  冬凌草翻了个白眼:“嗯,是我,十八线的炮灰角色…对了,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静静愣了愣,不似戴卞的欲说还休,而是一变脸色骂了起来:“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说我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盼来一个糊涂蛋。卞卞是真糊涂了,连我是怎么死的都记不得。我明明是被几个姨太太打死的,他偏说我是投井死的,你们我没事儿投什么井呀,死的时候还是个处,多么可怜!”
  李涛与冬凌草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她最后一句噎个半死,不知该怎么接下去,静静自己说了下去:“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洞房之夜不好好享受,抱着我在那儿使劲地哭,说我在他心里永远是清清白白的。嘿,我就搞不懂了,我要是永远清清白白的,要他干啥呀!”
  李涛与冬凌草继续张着嘴发呆。
  静静越说越是气愤:“他竟然以为我和王老头睡过了,还说我和家丁睡过了!”
  这时冬凌草终于发表了第一句评论:“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就是呀!”静静握着他的手道:“我倒也是想啊!王大官人不是死太早了么?我不是死太早了么!”
  冬凌草与李涛继续石化,静静毫不理会他们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他说的故事是这样的,你们听着啊,特别美。从前有个姑娘叫石静,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戴卞。一年戴卞进京赶考了,石静被迫嫁给了姓王的富商。在洞房花烛那一晚,石静不从,是被绑着洞房的,哎,捆绑游戏,真开心啊!我是说我开心,故事里的石静不开心。富商痴迷于石静的美貌,夜夜良宵,但他老了,没过几晚就死在了温柔乡里。此后石静被当成了狐狸精,扫把星,被王家的姨太太们欺负。她们说她下贱,不配嫁入王家,只配嫁猪狗。正好府上有有个单身的下人,她们便把石静许给了他们。从此石静与这些满身汗味的臭男人展开了十分性福的生活…哇,好羡慕!但石静竟然不知满足,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从下人房里逃了出来,一头扎进了水井里,直到天亮了才被人发现。你们说这故事多不符合逻辑,要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停了下来,诧异地看向冬凌草李涛,他们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你们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么?”
  冬凌草指着她的眼睛道:“师傅,你哭了。”
  静静用手背一摸,果然是湿的。
  冬凌草又说:“师傅,你漏水了。”
  静静的身体已全数浸湿,向下滴着水,满地的水迹,像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她迷茫了,怀疑了,最后还是嘻嘻地笑了:“我怎么死的自己还不知道么?相信他才怪!我还是回去了,免得家里的官人跑了。”
  静静跑了,地板干了。冬凌草与李涛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摸着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一起坐了下来。看了一会儿冬凌草转头问李涛:“你觉得他们谁说的是真的?”
  李涛反问:“你觉得呢?”
  “照理是该相信静静的,但这次恐怕秀才说的是对的。”
  “我也这么觉得。”
  “嗯…唉…”
  沉默了会儿李涛说:“宋育奇摔碎脑袋死的,脸上都是血;美奈子被肢解,身上有刀痕;上次酒店里的大叔心脏病死的,嘴唇还是紫的…她身上没有棍伤,却都是水。”
  冬凌草还是不愿相信:“上次的李梦哲呢?他也摔死的,我没见他脑袋开花。”
  “摔死不需要脑袋开花,可以毫无痕迹。再说,他愿意藏起伤口来,也是可以藏起的,就和平时静静藏起她的一样。”
  “那我呢?那我呢?”冬凌草指着自己道,他是被炸死的,却一次也没变成烧烤的样子。
  那一刻李涛心脏刺痛了一下,但下一刻看见他满是期盼的眼神又觉得有些好笑:“你一定是在爆炸前就被一氧化碳憋死了。”
  冬凌草想了想,接受了这个答案,但他还是不能理解个中缘由:“照理说静静的脑袋好使,便便兄弟的脑子不好使,怎么会是静静记错了呢?”
  即便李涛见了好些年鬼了,也不见得明白所有的道理,但看着冬凌草投向他的崇拜眼神,还是使劲动了动脑筋:“有了,人受刺激时不时会出现记忆错乱么,大概鬼也会。”
  “喔,是有这种可能性。”冬凌草果真信了,这让李涛觉得十分得意:“如果便便说的是真的,静静也太惨了。但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呢?和便便说的那个静儿完全不同。”
  被冬凌草当成了十万个为什么的李涛提出了极具建设性的见解:“或许只有变成现在这样静静才会解脱,换句话说,这是一种阿Q精神。”
  也许在受人欺辱时,也许在投井前,静静这么想过,要是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要是我喜欢这般在男人间不停流连,要是没有认识戴秀才,那就不用去死了。但她终究还是她,于是她跳了下去…但她成了鬼,果真忘了秀才,果真成了荡|妇,于是她不再伤心了。
  
 
  ☆、Chapter Eleven 不要欺负老年痴呆(4)
 
  
  “人的意识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用一副冰山的画面来理解,意识是我们平时能察觉到的思想,只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前意识是在水面间若隐若现的那部分思维,仿佛意识得到,又仿佛意识不到;潜意识则是藏于水面下的巨大冰山,我们看不见它,却时时刻刻被它所影响着。
  人死了,大脑中控制思维的那部分神经停止了运作,如同海水被抽空,潜意识那部分思维便成了主导,鬼更倾向于毫无节制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特别是死的那刻心中所想之物。比如一心想买房的宋育奇,比如喜欢偷看别人亲热的李梦哲,比如寻妻千里的戴卞,比如满心仇恨的美奈子…一些低级的鬼甚至没有思维,只有执念,由于是潜意识里的念头,往往强烈而阴暗…潜意识强大到可以随意扭曲自己的记忆,强制扭转已发生的事实和自己的性格,比如静静的转变。”
  这是李涛想了一晚上之后的结论。
  冬凌草听了之后还是指着自己问:“那我呢?”
  这些结论确实不适用于冬凌草,李涛摇了摇头说:“还是不能把你放进去一起讨论,我说过的,你是鬼中奇葩。” 他停了停又说:“话说回来,你也不是没有执念的。”
  冬凌草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我也有执念?是什么?”
  “你每天做的事,”李涛摇了摇头:“抠脚!”
  冬凌草哼了一声表示不服,凭啥别人死了都想买房,想找对象,想杀人的,就他只知道抠脚,这不是小瞧鬼么,啊呸!
  李涛哄了他好一会儿,把自己的四喜丸子贡出来给他捏了灵魂,冬凌草才放弃了在餐桌上抠脚的报复行为。
  为了静静的幸福,冬凌草可算是CAO碎了心了,特意在白天又去了静静家一次,给戴卞松了绑,带回自个儿家给他做心里工作:“这做鬼呐,有时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啊?什么都讲这么清楚做什么呢?有些事发生也就发生了,你再去追究也于事无补啊。”
  冬凌草一脸语重心长的模样,不停拍着戴卞手背,和居委会的老阿姨似的,李涛啥都没听进去,只看着他的侧脸傻笑。
  戴卞倒是听得认真,皱着眉头左思右想,而后道:“冬兄,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只是静儿她…她和以前太不同了,我一时无法接受,只想让她记起从前,变回原来的模样。”
  冬凌草鼻尖一耸:“哪儿不同啦?脸是长了还是短了?个头是高了还是矮了?脸是变老了还是丑了?是开了双眼皮了还是隆了鼻了?”
  “长得和以前倒是一样。”
  “那不就得了,看来是你的心理作用!”
  冬凌草企图打马虎眼混过去,但秀才是认死理的:“我说的不同不是这种不同,她的长相与以前一模一样,但人变了,变得…呃…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知道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静静是变得怎么样的,冬凌草叹了口气道:“年轻人啊,要知道谈恋爱就是这样的,成亲前你看对方是一个样,成亲后又是另一个样,有谁考完了试还看书的?人都是会变的,何况鬼呢?你要是不让她有一丁点的改变,这婚也别结了,我的意思是,这亲也别成了。”
  “不是这样的,只是…这个…那个…但…但…但…”戴卞“但”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她和以前太不同了。”
  好说歹说也没起到啥作用,冬凌草败下阵来,转头看向李涛:“涛哥,你上,你上。”
  “说哪儿了?”李涛花了点时间才赶上他们的进度,而后将眉头一拧,嘴唇一抿,双手一叠,一副乡村老干部的架势:“秀才我问你,你说她变了,是不是不仅变得不同了,还和以前完全相反了?”
  戴卞使劲点头:“正是,正是!”
  “以下是我们的看法,要是你觉得不同意,听听就算,不必当真。我们认为石姑娘是接受不了现实,编了个故事来自己骗自己,如此罢了。”
  “啊…啊…”戴卞挣扎着点了点头:“或许如此。那么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她认得现实呢?”
  李涛两手一摊:“何必呢?”
  “何必?她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罢,一直欺骗着自己。”
  李涛平静道:“如果这样她会更加快乐呢?”
  戴卞张着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冬凌草则向李涛竖起了大拇指。
  “这做人呐…”李涛朝冬凌草眨了眨眼睛:“是应当面对现实的,面对现实是为了认清自己,更好的生活。但石姑娘已经死了,不能复生,不认清现实又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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