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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自己得出的结论，落很高兴。

　　这时候，他躺在床上，闻着杞月身上他早已熟悉的气息，不禁放松了身体，轻声感叹，“果然还是这样最舒服啊。”

　　在一起了十年，再一次一个人睡的时候他竟然会有些不习惯，真是奇怪，明明知道杞月的神秘，难以掌控，却反而有他在会比较安心。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不过十几年而已。”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不觉得久。话是那么说，但杞月对他的旧习却也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对于落，明明他们之间连最亲密，最不应该的事都做过了，但相处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尴尬模样，连这样的相拥而眠都非常自然。

　　这倒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们现在，并没有把彼此当做亲人，却也不是情人，甚至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虽是敌对的关系，但也没有多在意。似乎做什么事都可以算是理所当然。

　　不管怎样，这个人对他来说，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休息够了，他们终于启程。到达花海的时候，正是傍晚。

　　素堇彦，是一种金蓝色的花朵，多层的花瓣看起来非常的雍容，花朵不是很大，却很别致繁复，尤其是在大片大片的盛开的时候，像是一片闪着金光的海，又像是染上了云彩的天空，纯粹而璀璨，炫美而壮烈。

　　整片花海给人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在面对这样热烈的盛开的生命的时候，人们总会有很多的感慨。明明不是红色，却像是火焰，在绽放的时候，消耗了所有光华。让人忍不住动容。

　　本就是金色的花朵，在阳光下其上的金色流转，更是灿烂，远远的一片看起来，像是流动的黄金血液。

　　这样盛大的东西，很容易让人忘记多余的情绪，像是一切都渺小起来。

　　落凝视着这一片花海，突然想到这里离妖皇城如此之近，不需要一日就可以到达，那么，碧夭苍允站在这里的时候，到底会想着什么呢？

　　他能不能忘记苍娆？

　　看着一旁不知在想什么的杞月，落想，这个人也是一样。他真的很想知道，月在乎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他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这个人，实在太不可捉摸，却偏偏让他感到安心。

　　很矛盾，却又很自然。

　　明明知道他是一个不能把握的变数，却在面对他的时候，恍惚之间，似乎会觉得恍若永恒。这近乎于某种直觉。

　　这种感觉很古怪。

　　毕竟，在落看来，不管是多么的隽永的东西，似乎都不能真正的永恒。

　　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是真的毫无改变。

　　就算是这里。在几千年前，这些花也并没有满山遍野的开放。岁月总是拥有着太过强大的力量。

　　但在这里，还真是有种刹那永恒的错觉。让人沉迷。

　　但再怎么真实，错觉却依旧是错觉而已。

　　离开了素堇彦的花海，他们很快回到了客栈。正要走上楼梯口，落却被人拦了下来。

　　一位衣着华贵的蓝衫青年正走下楼梯，他的身后跟着三个看起来似乎也穿着非常不错的护卫。

　　这位青年抬眼扫了一眼两人，他的前方正对着落，但本人却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当然落也不可能会让路。

　　“什么人？嗯？”看着落不肯让，这人倒是仔细瞅了瞅落，看了几眼后，脚步却不由得停了下来，“没想到……咋一看起来不怎么样，不过仔细看嘛……”落现在的容貌的确不怎么引人注目，但仔细看来，皮肤好，身材也不错，尤其是那双眸子，更是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你想干什么？”没想到容貌已经变的这么普通，竟然还会有人骚扰，落心里并不气恼，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你说呢？嗯？呵呵……”青年语气轻佻，看着落的眼睛，那其中流转的光晕让他不由自主的沉迷。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还能看到这种佳人。真是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我不知道。”像是不太理解他的话，落有些惊慌的后退一步，抬头看向已经走上楼梯口的杞月，语气颇有些柔弱无奈的开口，“哥哥！这……”

　　闻言，杞月转头看着他。

　　落的声音很无辜，但看着杞月的眼神可不是那么回事。那其中流转的光芒，带着还残留着的冰冷决然，因为不可捉摸，看起来却更加的震慑人心。

　　“哦？还有一个吗？”青年看他如此，便也跟着抬头看向杞月。

 

　　☆、第三十三章 突变的情绪

 

　　杞月此时依旧穿着一身黑衣，身材修长。他的肤色一如既往白皙，一双眼略有些狭长，眼珠漆黑如墨。

　　虽然一眼绝不夺目，却是越是仔细看，越是精致。不管什么时候他似乎都有这样的本领。平时你很难关注到他。但一旦关注，就会突然发现他的不同。他的容貌单独看并不让人惊艳，但不管是和什么人比较，都不能让他失色半分。

　　和落现在那看起来似乎非常柔弱的样子不同，杞月看起来非常的内敛。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难以接近，不可招惹的人。

　　不过这种人一般更加激发人的征服欲。

　　那个青年的眼睛更亮了。

　　但杞月却完全的无视了他。

　　看着落的眼睛，杞月并没有附和着他的玩笑，反而非常的冷静，目光淡然，声音清冷，“快点上来，不然，今天就不需要睡觉了。”

　　说完，他看都没看那个青年一眼，直接转身走回了房间。

　　落现在的情绪并不太对。他最讨厌别人评价他的容貌，平日，绝不会开这样的玩笑。应该说，他最讨厌开这种玩笑。

　　大概是在明轩山脉素堇彦旁想了些什么，落看起来倒是有些情绪外露的失常模样。

　　那个青年可谓是撞在枪口上。不过，杞月这么做倒也没有救人的心思，那人怎么样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他纯粹是不想再收拾什么残局。

　　果然……听到杞月的话，落有些无奈。他转头对着青年，这下眼中可没有什么柔情光芒，那双过于漂亮的眼中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冰冷和不屑，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而是一种自然纯粹的漠视。他看着自己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看活物一般，让那人突然之间像是不能动弹。

　　直到落走了过去，那人才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倒不是男子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是这样的精神层面上的强大压制，让他根本没有能够升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可怕。

　　落过去之后，青年身体一软，摔落在了手下人的怀里。

　　作为策划了那样一个宏大到死伤近乎十几万的族间战役的人，落的真实感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实在让人不好猜测。就算像他们这样的人本来就可以算作无情，却依旧会让人觉得残酷。

　　当然究其原因，这并不能完全怪他。客观的来说，以苍允和佘羽的恨，不管有没有他，这些都依旧会发生，只是迟早而已。

　　他不过是彻底的推动了其中的发展。

　　但这也足够让人感到可怕。

　　在那么多年的流浪岁月里，对于他，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重要的呢？

　　不论是什么，都可以毫不在意的舍弃的人，当然不可能是落。但对他来说，可以舍弃的东西的确是比旁人多了一点。

　　或者说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舍弃。

　　那种感觉，更像是一开始就不在意而已。那种不在意，让人比较无所顾忌。尤其是，对于一个一出生就没有感受到多少与亲情有关的幸福的人来说，能让他在意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回到房中，看着支着手腕半坐在床边的杞月，落有些怔炯，杞月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却似乎想的有些太多。

　　两人的差别太过明显。

　　“怎么？不需要发泄一下吗？”看着落并没有出手，而是很快回到房中，杞月倒是有些惊讶，但他同时也看出了落的情绪并没有稳定。

　　“这个啊……”落吐出一口气，而后轻笑，“你想让我怎么发泄？”

　　“你的情绪并不对。”杞月没有回应他的调笑，这样说着，静默片刻，终是伸手不知从何处提出一物，正是那支紫竹箫。

　　修长的指尖轻捏箫身，姿态娴雅。白玉般的手指衬着深浓的紫，恍若舞蹈的羽蝶。

　　落善琴，触类旁通，对于箫也有所涉猎。如果从单纯的技巧上来说，他相信自己已经是炉火纯青。但乐，很多时候却仅仅是一种感觉。

　　千冽的琴极好。他的技艺多来自于此，却并没有千冽的那种感觉。

　　除了清澈澄明，琴声空灵，完全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看似空空荡荡，却又极微妙通玄。干净了到极点。听他的琴声，像是能洗涤灵魂。在他听过的乐声中似乎只有杞月此时的演奏能与之相较一二。

　　落这样说，并不是说这人的箫有多么的好，事实上杞月与千冽完全不同。他的箫声清幽，似是哀婉，却并不伤感，轻轻杨扬，带着某种漠然的悲悯，似是安宁。

　　他从没想过杞月会有如此感情。

　　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恍如与人事无关，完全的脱离红尘。很多时候他完全没有存在感。但如今，他的箫音听起来却是如此深重的感叹。所有的世事无常，悲欢离苦都蕴含其中，像是知晓所有，经历一切，最后却是如同置身其外的冷静安然。无数叹息，却一直贯穿着悠扬的主旋律。

　　极复杂，又极简单。

　　听着这一曲，落默然不语。他始终还是看不透杞月。他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但随着箫音渐渐隐没，他的气息也的确是平顺了下来。

　　一路游览，一个月很快过去。

　　终于到了分离的时刻。

　　回到妖皇宫的落有几分疲惫。

　　但没等他休息，就有人上门了。

　　不得不说，这个人让他很惊讶。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在这里见到他——那位呆在仙族，一直以来，被他遗忘了的，洛曦。

　　在落成为妖皇的时候，感到最不可置信的人应该是洛曦。

　　对于这个虽然两人不过相处了几日，但却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的主人，洛曦虽然一直并不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落的敬重。

　　在幽谷十年，是洛曦一直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但是，神妖仙之战却结束了这一切。

　　在这里，最快乐的意思，并不只是代表比以前快乐。最快乐也是指，在那之后，不再会有比那十年更加快乐的时光。

　　十年相处，他对千冽的感情确实比落要深的多。在千冽独自一人回到仙族时，他便了解了前因后果。

　　这么久的时间，他依旧不是很能理解落和千冽之间的关系。

　　在明苏看来，千冽本就和谁也不亲密，但他却可以发现落对于他的不同。所以，对于这次千冽受到的打击，洛曦不太理解，却又若有所悟。

　　落是妖族之人，那也就是说，他和千冽是敌人。但千冽不是落的救命恩人吗？最后怎么又会变成仇敌？

　　在这二十三年里，他当然清楚千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像千冽那样的人，是从来不为世俗所动的。不染红尘，超凡脱俗，洁净琉璃一般，说是慈悲也好，说是无情也好，他身上本就很难看到人烟味。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也好，但事实上却不是。

　　这一次的事，千冽的反应明显到他都可以察觉。一般来说，像这样被人利用，千冽当然不会高兴。可是也只是不高兴而已。

　　真正让千冽动意的应该是是有人因为这样牺牲了。非明的死，不管怎样说都是由于他。千冽很难原谅自己。

　　洛曦不知道千冽会不会因此感到愧疚，事实上，他只是变得更加的寡言，态度也更加飘渺。落对他的影响那么明显，但其实对于落，千冽一直以来似乎也并不是很了解。

　　洛曦当然不会因为千冽而怨恨落，对此，他现在只是有些遗憾难受。

　　但是，很多东西都是潜移默化的，在最初的时候不会察觉，等到察觉的时候，却早已不能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