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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生彼岸 作者:innerchi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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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强强 灵异神怪 怅然若失

  塔尖有时候会有白色的无脚鸟飞过,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据说九重天的那株彼岸花在吾辈成魔那日开出了最妖冶的红色花朵,赛过所有日月星辰的光辉,连花神琼姬都自惭形秽。
  据说后来浮黎仙帝哭得昏天暗地,把那盏空无一物的魂灯揣在胸口闭关九百年。
  据说冥界的嘉禾殿下上天界办公差时将那株开得孤零零的彼岸花讨了回去,冥界那夜红光大盛,次日便生出魔尊重生的消息,三界哗然,冥间地位由此一跃千丈。
  据说辰兮仙君将功补过做了一件很圆满的功勋,仙阶升了半品,位列六神。
  据说过些日子,就是辰兮和绛珠仙子的大婚之日,喜帖从南天发到东海,一派祝贺之辞。
  据说,那件很圆满的功勋,就是帮着囚禁了吾辈我。
  吾辈一直在等辰兮,但辰兮一直也没有来。
作者有话要说:  《永乐十八年》瓶颈期,一时兴起挖的新坑,其实本文的构思源自很久之前看过的又被无情坑掉的《三生三世步生莲》前传,记得当时为深埋塔底的人哭得很惨。
咦,你问吾辈是个啥……其实过了太久,连吾辈自己都忘了呢。
嘉禾那只老狐狸坑吾辈!那根本不是一颗丫的彼岸花的种子好吗!
 
  ☆、出塔
 
  吾辈首先看见一双金镂线绣芙蓉锦花的鞋子,然后是一袭朱砂色的古纹柔娟曳地长裙,袖口繁细流动着暗镶浮云的诡艳图腾。他一路踏花而行,站定在吾辈身前。
  接着,吾辈听见一个声音。五百万年的寂静让吾辈短暂的失了会聪。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懒懒的沙哑,很是动听。
  “本座问你鸿钧老祖被囚禁在哪里,你为何不答?”
  吾辈闭着眼睛,继续沉睡。
  “嘿,你这块烂石头竟敢不搭理本座,信不信本座一道天雷劈了你。”
  吾辈平生脾性很好,但最恨别人威胁,这块石头本身只是吾辈觉得靠着舒坦,才一时融了进去。吾辈盯着他华丽嫣红的袍摆,觉得聒噪又厌烦,于是从石头里脱身隐到一旁的灵芝里,冷眼瞧着那个男人跟一块石头自言自语。
  “据说鸿钧老祖就被关在这里,你只要告诉本座如何寻到他,你要什么本座都答应你。”那个声音依旧懒懒的,带着蛊惑的意味,“你很久没见过日光了吧?你想不想出塔?本座可以带你去晒太阳。”
  吾辈瞧了瞧那千斤重的嶙峋巨石,切了一声。
  “哎呀,你这块不开窍的石头,很久之前一个老不死的家伙也这么告诉本座,三凡五界,七情六欲,缤彩纷呈,你不去看一遭,委实可惜。”
  这句话有些耳熟,吾辈抬了抬眼皮。
  “本座时间不多,你可快些考虑,辰兮那家伙守时得很,本座怕赶不上讨喜酒喝。”
  隔了五百万年,再听见辰兮的名字,吾辈这次彻底睁开了眼睛。嗖的一声钻回那个男人身前的巨石里。
  “你认识辰兮么?”吾辈太久没说话,微微有些不适应,语气听上去竟显得小心翼翼。
  “你是说辰兮上神么,那个万年冰山脸忒没劲了,你问他干嘛?”男人的声音颇为不屑,“他近日要娶一颗草,本座来找鸿钧老祖,顺路赏个光去一趟。”
  真是好大的口气,吾辈被关了太久,当真猜不出眼前这个敢对六神不敬的声音是何方神圣。吾辈缩在石头里,心却开始蠢蠢欲动。
  自由,吾辈若能出塔,便可以获得自由。
  自由,意味着辰兮。
  于是吾辈缓缓开口,“你有没有金锁契?”
  每位修道修仙之人天生带有锁契,在吾辈的时代,索契因为和主人心性相通,可以辨识灵气,一般是用来捕获灵兽的,据说这个契只能用三次,之后所捕获的灵物与仙人之间便会落下金锁,形成契约。一荣俱荣,一枯俱枯,生死相连,无匙可解。所以几乎每位修道之人,运用锁契之前都是斟酌了再斟酌,思虑再三,宁可不用,也不错用。
  但吾辈管不了那么多,他找鸿钧老祖有什么事,跟吾辈一点关系都没有,吾辈要的自由,触手可及。
  那个好听的声音带了喜气,“真的么?如此本座便试上一试。”话罢,朱红的裙摆退后两步,是念诀的声音,接着有金光闪出,灼热滚烫。吾辈紧紧贴在冰凉的石壁里,努力回想着辰兮的模样。好像吾辈的记忆里,只剩下辰兮这个名字。
  啪!吾辈感觉背上一疼,很是莫名其妙被箍了个紧。
  “……”那个声音沉默了半响,带着点窘迫,“石兄,不好意思,是本座刚刚手滑没握紧,你莫要生气,本座一会多渡你些修为当做赔礼就是。”
  吾辈心胸宽广,自然不与晚辈一般见识,老僧入定般窝在石头里,继续努力回想吾辈的生平与姓名。毕竟,吾辈马上重获自由,没有家姓,如何与人结交?
  啪!吾辈转头怒目而视,可惜石头没有表情无法显现,却不想那个声音比吾辈更愤怒,“你该不会是在耍本座吧!”
  吾辈表示很无辜,金锁契会听从主人召唤,直接锁住主人要找的猎物,绝不会出差错。于是吾辈平心静气道,“这位仙友,莫要着急,你一定是念诀的时候心不诚根不净,要记得,用锁契的时候,需摈除杂念,全神贯注,在脑海中想着你最想要找的人,金锁是绝不会落错的。”
  闻此那朱红色衣袍思虑了一番,又重新往后退了两步,开始谨慎的捏诀,金光大盛过后,吾辈绝望的听到一声甚是熟悉的啪!
  金锁落定,无匙可解。一荣俱荣,一枯俱枯。
  这回吾辈很安静的闭了嘴。那某朱红色衣摆也沉默了许久,在吾辈以为这块石头必定难逃一碎,默默在心里道了声石兄啊吾辈对你不住之后,他忽然蹲下来,慢慢抚上吾辈的石身,左手的小指戴着一枚通体晶莹白青玉尾戒,“你说过,金锁绝不会落错。”
  吾辈望着眼前的人,蛊惑人心的一双眼睛泛着琉璃清透的嫣红,泼墨般的黑发上斜斜插着一柄桃木钗,嘴角漫不经心勾起的笑意带着邪性,美得很薄情。
  吾辈被这么一双眼睛望着,忽然记起来,吾辈在五百万年前,是混沌之初开天辟地的鸿钧老祖,与混鲲祖师,女娲娘娘,陆压道君并列四大创始元灵。元始天尊盘古,依言还当喊吾辈一声师傅。
  吾辈听着金锁落下的清脆声响,依稀好似看见当年降魔塔石门缓缓落下隔绝所有光线的巨震,心中五味陈杂。
  “你记好了,本座名为陆臻。”
  那把声音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骨节分明的纤长五指慢慢抚过吾身,很温柔的触感,好像他抚摸的是这三千世界最珍贵的珠宝。
  塔门缓缓升起,铺天盖地涌进的日光里,吾辈化成人的模样。
  
 
  ☆、陆臻
 
  陆臻望着吾辈似乎怔了一怔。吾辈摸了摸老脸,解释道,“我的头发,天生就是冷色的。”陆臻走得近了些,朱红金丝织曳地裙略过的地方繁花此消彼长,吾辈在他清澈的瞳仁里,看见吾辈的模样。
  乌金云绣衫,如瀑的银白长发衬着苍白如雪的容颜,眉目寡淡,微微下垂的眼角透着荒谬的天真和不知所谓的漠然。
  你的心是冷的,鸿钧,你还不懂情。
  很多年前,辰兮曾经这么告诉我。那时,吾辈恨极了这副薄情寡淡的皮囊,疯了一般变幻成各种不同的模样,最后懒得换了,便一直用一副眉黛如山眼含秋水的形容在辰兮跟前晃搭,久而久之,整个九重天都以为那才是吾辈本身的模样,连吾辈自己,都快忘记本来的面目了。
  陆臻好似皱了皱眉,“你是……”
  吾辈心下一惊,难不成,这位仙友见过吾辈的真身?如果被认出来,吾辈恐怕会罪加一等。
  “……你是石生妖?”
  吾辈欣然道,“哎哟,被认出来了,这位仙友,吾……我睡得好好的,却不想被你的金锁契箍了三次,按照惯例,我就要跟这位仙友生死相随了。”吾辈用我自称,一时还用不习惯,不过那陆臻瞧着邪气,其实挺好糊弄,而且举手投足看上去颇有些地位,吾辈如果没有被他识破真身,此番稍加一忽悠,必然可以出塔。
  至于生死相随这个词,吾辈太久闭关,也不知用得合不合适,大约要委屈一下石兄了。
  不想红衣的陆臻勾起唇角眼睛弯弯的笑起来,“没寻到鸿钧祖师没关系,石本性空,能成灵且化人者更少,依石而生的石妖也算稀奇,本座捕了你这只灵兽,此番前来也不亏。”随即手一挥,吾辈身上的镇符便被掀了下来。
  吾辈没想到这么容易。一时目瞪口呆。其实吾辈真的不敢奢求,吾辈出塔一不复仇,二不为祸人间,吾辈心知就算此次出塔,陆臻不识得吾辈的这张脸,也迟早会有人识得,传到玉帝那里也不过是几天的事,到时候罪加一等,恐怕回来会更难熬。但这几天,却足够吾辈去看一看辰兮。
  据说得到过糖果的孩子,忽然没有糖果的话,会哭的。
  吾辈不知道,在见过辰兮之后,再回到暗无天日的降魔塔,会不会哭。
  辰兮曾说,你的心是冷的,鸿钧,你还不懂情。
  因为吾辈没有心。吾辈一直不敢拥人入怀,就是最怕被听出来,吾辈没有心跳。
  日光舔舐皮肤,微微发烫的触感令人热泪盈眶。吾辈眯起眼睛仰头,仍旧是五百万年前的天空,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吾辈的心境。
  “你为何成魔?”陆臻脚踏十里红莲,跟我并行在云端。
  “修仙太多禁锢,倒不如成魔来得痛快。”我这才记起来,吾辈如今的身份很尴尬。按道理,吾辈成魔后便不再属于仙界,要再抓回去,玉帝也要看冥界的三分薄面。吾辈也听说过魔尊重生,冥界地位日渐持平天界,于是自然要问一问吾辈如今的顶头上司是哪位。
  “被关了太久,不知传闻里重生的魔尊是何方神圣?”
  转瞬吾辈已跟他行至无垠地狱的城门前。冥间今日落雨,淅淅沥沥打在奈何桥上,桥边煮汤的仍旧是坏脾气的孟小姐。往来的行人有的忘了撑伞,淋得浑身湿透,失魂落魄赶去往生桥投胎。吾辈不解,为何他带吾辈来此,偏头隐约可见陆臻眉间一朵精致诡艳的彼岸花熠熠生辉,忽然有些熟识的错觉。
  “恭迎魔尊。”
  一晃眼的功夫里面的鬼差已跪了一地,风情万种的老狐狸嘉禾殿下今日竟也前来迎驾,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披风,怀里揣着紫金暖炉,正吊儿郎当斜倚在孟小姐煮汤的铺子前,眯着狭长的狐狸眼,笑得很欠揍的模样,“哎呀呀,魔尊出去一趟又带回个什么稀罕玩意?快过来让本殿瞧瞧,这小脸生得,啧啧,当真不讨喜。”
  嘉禾做事一向没有原则,看人先看脸,顺眼了不管多刁钻的要求都能答应。吾辈此刻虽然很想揶揄他两句老不死的色鬼,但碍于隐瞒的身份,只能低头恭恭敬敬对着陆臻行礼,“竟不知是魔尊大人,实在失礼。”
  陆臻心情很好一般,咬着鲜红的窦丹,献宝似的对嘉禾说,“这是本座新收的灵宠,别看他木木呆呆,其实很稀有。”复又伸手摸了摸吾辈的银白长发,“石头,你有没有名字?”
  吾辈浑然天成,无名无姓,鸿钧老祖也只是个代号而已,于是很老实的摇头,“没有。”
  “石生灵,灵生性,你便叫做石生吧。”于是吾辈便有了名字。嘉禾殿下跟他的长相一样,五百万年过去,讨人嫌的性子一点没变,也笑眯眯凑过来喊,“石生小呆子,你这副下垂眼的臭德行跟鸿钧老祖很像呢。”
  吾辈仔细想了想,当年跟他讨彼岸花种子的前后一万九千年里,吾辈用的,一直都是另一张脸。就连如今九重天金玉宝殿里供奉的四师六神七佛九仙的画像中,都画的是吾辈另一张用来讨好辰兮的脸。想来这世间,除了其余三个创始元灵和玉帝老儿,见过吾辈真容的实在寥寥。
  “石生不才,怎敢与鸿钧老祖相提并论。”吾辈退后两步,尽量离嘉禾老狐狸远一点。狐狸的鼻子总是很敏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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