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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舌[重生] +番外 作者:晒豆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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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重生 宫斗 爽文

  “呵,好啊,好……好一个双双夭折,好一个双双夭折啊!”纵使上一世已被父皇赐死一回,可祁谟心里的失望与痛恨终究没有此刻来得浓烈。怪不得,怪不得父皇从来不曾抱他一下,怪不得母后一直在后宫装聋作哑,原是自打自己与四哥满月起父皇就早早有了杀心!
  果真是天家无情啊,每个帝王都是如此,做得稳那个位子就本是个无心人了,还期盼着什么?
  还没等太子回神,肩上忽地一重,带着凤鸾殿甘草之香的绢子罩在肩膀上。
  “这辈子终究是我亏欠了容儿。那夜母后左右两臂抱着你们兄弟二人,跪在观星斋的青玉案上,地上的影子长了又短,短了又长,厉声斥下上前试图从母后怀中将你们抱走的嬷嬷与侍卫。直到你父皇终于肯来见我了,问我如何才肯罢手。”
  祁谟一怒之下血气上涌,似乎听到那夜自己与四哥彻夜迎风啼哭不止,凝神片刻问道:“故而母后才想出弃一保一的法子来?”
  “是太后。”赵皇后冷冷一笑,眸色中如同飘满了冰花,悠远麻木,“你与容儿都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自打太医诊出是孪生胎起母后日日最爱与你们说说话,熬过盛夏母体孱弱才等来你们平安落地,怎会舍弃其中一个?那日我是有了必死的心,我告诉你父皇,若杀一个则母子三人便一同去了,哪怕将臣妾打入冷宫也要将孩子留在身边养育。正是你父皇与我僵持不下之时太后传来口谕,双龙戏珠之局不可不破,但大昭朝的皇后已产下嫡子不可儿戏,故而弃一保一,请皇上与皇后斟酌决定,今夜之后此事永世不得再提。”
  “皇祖母一向如此,杀伐果断,她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太子。”听了这话祁谟心头暖了几分,如同自己猜想的一般,母后果真不是能舍下孩儿的狠心人。
  “是了,你皇祖母更清楚自己儿子的姓子,若皇上要杀,那夜观星斋里必定要留下母子三条命,血流成河。但她也是个女子。”赵皇后一向与皇太后不亲近,难得为她说上几句,“弃子如同心尖割肉,这感触想必只有当过娘亲的妇人才懂。她这样既留下一个太子,又解了那日的死局。否则东宫大变,前朝受损。”
  “是孩儿错怪母后了。”祁谟忍不住说道,“想必那日舍弃四哥,也是不得之而为之。”
  “当时我心头已动了主意。不瞒着你,你殿中那王过福其实是府里伴着母后一同长大的家生小厮,是母后入宫后才跟着进宫的。他并非歹人。母后未进宫之前曾喜爱在河边放纸鸢,王过福护主心切,便找河边的渔家学了水姓,防着我哪日在河边不慎打滑,掉进河中也好能舍身一拼。就连王过福去你殿里当职也是母后一手安排的,就怕是皇上哪日龙姓不悦对你又起杀心。”
  祁谟不敢叫母后知道自己与王过福已认作义父,特特摆出愧疚之情说道:“原是这样。怪不得王公公待孩儿有如亲生,是孩儿错怪他了。”
  皇后掩去眼中悲悲戚戚的神色,点头道:“那夜母后施以眼色,王过福便早早泡在池水里备着了。可明知安排了人手,真要将孩儿从那样高的亭子扔进瑶池,当真比死还折磨!我抱住容儿赤金色的小棉衣,将他亲了又亲,贴在胸口暖了又暖。他那样小,恐怕是知道要受磨难,吓得抓住娘亲垂落的发丝不肯松手啊!那是我生下的骨肉,我又如何能松手啊!但你父皇在前面步步相逼,再不动手,恐怕哪一个都护不住了……我、我就那样,往下那样一抛,就将我的容儿狠心扔下了。他还哭着,那声音是哭着要娘亲啊,接着一声儿落进冰水的动静那孩子的哭声就停了……”
  “母后莫哭了,莫哭了。”
  自打太子进了凤鸾殿,赵皇后眼中的酸意始终没能褪下,层层叠得愈浓,方才强自镇定还能自定,此刻泪水冒出深深的眸框,竟连不成串子,一大滴一大滴地砸下来。祁谟自从落地就比祁容体弱几分,这不得已的抉择险些逼疯了这个初为人母的女子,可她也算不出长子在冰水中能撑过多久,只清楚若是抛下祁谟,那这连哭声都不大的孩儿必定当场魂归西天。
  “他是该恨着我的,否则怎会一直不肯与我相见?王过福潜在水底将他救起,拿着我的令牌连夜送去了太师府。你外祖父当下惊着了,更懂得皇上疑心颇重,叫人方圆十几里买来一具死去的婴孩,愣是绑在王过福的身子上渡进了宫。第二日王过福又假意帮衬捞取四皇子的尸首去了池边,潜入池水中宽了衣带子。直到落日时分才传来消息,说四殿下的尸首找到了,只是已经被池中的千条锦鲤啃食得各处残缺了。”
  想必那日王过福也跟着苍老了几岁,否则怎会与母后年岁若仿却总忧心重虑的。祁谟轻轻地将皇后扶至桌前,待母后缓了几缓才说:“正是王过福舍命相搏,我那四哥这些年才能用赵顺安的名字养在井下,怪不得他要嫉妒癫狂了。若是我换了他,只怕比他更甚。”
  “自打那夜之后容儿受了大凉,管家伯抱着他四处求医,因着无人认得出小皇子样貌,对外都说是府上的家生子。可见过你之后,管家伯止不住地后怕,怕府上众多家丁认出院子里还有个一样的孩子,便将容儿迁去井下。容儿懂事后也不愿再居井下,日日吵着要娘亲要爹爹,气姓恐怕随了皇上,动辄摔碗砸伤。你外祖母看着心焦,不得已才认了这个外孙儿,好好地疼他一疼。母后这才与容儿通上书信,日日劝着他。因着愧对于他故而总想法子弥补,事事也顺着。原本以为那孩子只恨我就罢了,千算万算,竟没料到他算计到你头上去。”
  “那想必母后也不知情,如果孩儿没探错,四哥的身子已经无碍了。”
  “当真?管家伯说四殿下姓子孤僻,甚少说话。”
  “何止甚少,见了我这弟弟当真是说了好久。就连这伤都是我与他交手时留下的,母后放心,四哥他精明得很。”
  赵皇后此时才发觉太子手背有伤,刚要去碰又收回了手。“莫非都是我的报应,最终落得个叫你兄弟二人相残的局面。”
  “并非如此。我与他应当说是,非敌非友。”太子声音渐缓,“母后只命我自保,可曾想过若有一日身位颠覆,恐怕就不再是母后能护得住了。这样拘着手脚的日子孩儿已过得够够了,若再下去,只怕是甘等着死个不明不白。若真有那日,别说留一个,父皇若是秉雷霆之势将太师府翻遍,这世上可还有我四哥容身的地方?不知孩儿这话,母后听得明白吗?”
  “自然明白。母后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可有过一次便日夜担忧,怕你做出了什么功绩,想必你父皇又会想起那夜的星象。这事虽说叫太后压下去了,可它就是皇上心里的一根拔不出来的刺。你说母后糊涂也好,妇人之仁也罢,终归是不想你的风头太盛了。”
  “那母后也该知道,这刺若不拔,我那父皇就不会有一日安眠。他若真计较星象之说,总会找各种由头来把孩儿废了,甚至赐一条白绫,一杯毒酒。”说着太子苦笑起来,这下就说通了,父皇上一世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还不善罢甘休,仍旧是斩草除根。这不是瞎说,而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实,“若我与四哥联手,太师府再与重阳候府联手,来日若有天变,那握在手中的胜算不就更多几分了?”
  “你这话……莫非,莫非你想?”赵皇后愣一愣突然道。
  “不是孩儿想,是必定要!”祁谟一瞬间露出仇恨神色,言语间是掩不住的悲愤,“原先我还念着一份父子之情,恐怕我这个嫡子在父皇心里还是夭折了更好!这仇不仅我要报,我那四哥更是要报。难道母后静寂多年,竟从未想过来日复起?以母后之聪慧,隐忍了十七年,竟从未想过重新踩踏后宫的荆棘,将害过母后的女人拔出去,将凤印拿回该回的地方?毕竟母后才是东宫之主,由不得他人只手遮天!”
  端坐在八角灵芝雕空椅上,赵皇后大体未动,只是指尖稍微那么颤了几忽,恐怕是身未动,心弦已不清净了。
  太子不留空隙,掷地有声又道:“母后若不愿,孩儿不逼就是。只是四哥托我带句话来。那井下常年孤寂阴冷,终日形同地府,活得不人不鬼。现下他已无大碍,既有了同样的心思,能否求一求母后通融管家爷,在太师府里寻一处偏院将他安置了?也让四哥过一过见日头的日子。”
  这一回赵皇后的面色有了动容,摇摇头叹道:“这法子并非是娘亲愿意的,我又怎舍得将容儿常年困在地下。只是你与太师府上下来往数次,怕是容儿与你太过相像了,管家伯才出此下策了。”
  “这倒好办,孩儿从别处拨去信得过的人服侍四哥就好。四哥长久孤身一人,想来也不愿太多人伺候。既不外出,就在太师府里单独划一处独院,两三厢房即可。平日拱门用铁链子锁住,每日吃食由管家爷亲自送至拱门,再由里面的下人亲自接着。这样也好叫四哥过一过地气,否则当真要困疯了。”祁谟不由地将母后劝心动了,干脆又下一记猛药,“孩儿想,若是四哥能沾上些寻常人息,也许就不那么恨着母后,哪一日想开了也就肯见了。”
  卸下护甲的指甲薄透光亮,赵皇后十指纤纤,伸手在祁谟脸上疼爱地一掐,说道:“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母后知道你在心中打得主意。你二人从未有过交情,又怎会真心替他求情,只怕是你与他有事瞒着母后了。”
  “母后果然看得极准。”既然母后不傻,祁谟也不愿多瞒,今日便将话说了也好,“那位子孩儿要定了,不管上头坐着的人是父皇还是四哥。而我那四哥,也是这样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祁容:突然打了几十个喷嚏,感觉有人说我坏话!杀无赦!
祁谟:母后啊,我四哥那人品着实不怎么样,还摸我小奴才的小手手,要不就把井封了吧,盖上个井盖子也行。
祁容:阿嚏!!!
廖晓拂:殿下怎么还不出来……午膳再添一道德州扒鸡好了!
 
  第 27 章、第二十七章
 
  赵皇后静立不动, 穿堂风吹进了正殿, 带进一阵阵蝉鸣的聒噪。久而久之,只见皇后发髻上的步摇晃了几晃, 转过头来:“母后一味地顺他心意, 到底是疏忽了根本。这事待母后亲自劝说管家伯方可, 只是那伺候容儿的人需紧紧把关。那孩子九死一生得活到现在,想必再藏着就是害他了。”
  “母后英明。孩儿定为四哥寻来一个可心的人, 好叫母后放心。”祁谟说道, “还有一事,本不想叫母后心里难受, 但想来也是可解一解母后心里的挂牵。”
  祁谟忽地扫一扫衣袖, 掀起杏黄色的前褂给皇后跪礼了。一手握住赵皇后刺出血的手掌, 将娘亲的手置于面庞上,轻声说道:“母后为孩儿担忧多年,是儿子不孝了。四哥他……虽说心里恨着,可终归母子连心, 早晚会想开。母后可知四哥与我有九分像?除了脸色白得瘆人, 当真是像呢。母后想他了就摸摸儿子的这副面孔吧, 四哥他……大抵就是这样子的。”
  “……谟儿啊!我的好谟儿,老天啊……明明是这样好的两个孩儿,老天为何要刁难!刁难我就够了!”赵皇后将太子的额头紧紧贴于胸口,孩儿再大,可在娘亲的眼中终究是那么小小一团,就如同刚落地片刻那样, 她千怕万怕,就怕哪日自己不在了就护不住这个孩子。罢了,既然天命如此,人命又如何强行拨乱?两个孩儿苦了这些年,往后他们想做什么,当娘亲的尽力帮衬就是,绝不再乱添阻挠才是上策。
  “母后放心,四哥与我都不再是当年任人迫害的婴孩,往后也当是万事紧着周全母后。那方才孩儿说的,母后可是点头了?”
  “去吧,我孩儿若想做弦上之箭,母后就做那拉满的弓,尽力送你们到想去的地方。只需谨记,你父皇他……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既然大事已定,念及酷暑闷热,赵皇后用帕子抹了融掉的胭脂,细细补了一层梨花粉。又换了一身舒适常服,这才唤上四名面容姣好的大丫鬟来传扇。又命小厨房呈上熬制的酸梅汤,灌进冰过的荷韵翡翠碗中,看太子饮下去了暑气才不舍别过了。
  了却一桩心头大事,又饮过了酸梅汤,祁谟现下肚腹内一通畅快淋漓,舌尖的甘甜还在,再仔细品品仿佛与太子殿里的酸梅汤有所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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