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是条鱼+番外 作者:噩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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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此话语,江殊殷忍不住笑起来——果然,是我的师父啊。
第135章 生灵涂炭(一)
这场雪, 像是纷扬的鹅毛,只才是眨眼之间, 整个天下便都已是银装素裹了。
太极宫位处高位,与纷乱的世间相比,就好似一处静好的世外桃源。也正是因为如此, 只要沈清书不去留意外面的一切,那么外界的纷扰便传不到太极宫中。
沈清书醒来之后, 没有像江殊殷所想的那样消极。而是比曾经更加爱护自己的身子,让喝药便喝药, 让静卧就静卧。从不需要任何人多说一个字。
曾经为了他能静心休养,江殊殷与众多长老自作主张, 将上门求助的人一一打发。
可到了现在, 江殊殷与众位长老猛然觉得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对此,江殊殷欣慰的同时,却也感到阵阵担忧。
所幸不等他担忧多久, 沈清书的身子便恢复如常。恢复后,与江殊殷所想的那样,他第一件要做的事, 就是走出太极宫, 打算看看时隔一年半后的天下。
虽说, 江殊殷也说不清现在的天下是个什么样。
但从前来求助的人、以及太极宫中出去寻找毕擎苍花惜言下落的弟子的口述中, 江殊殷能隐隐猜到,现在的天下,恐怕已是行尸走肉、巫蛊四溢的天下了。
此次出行, 沈清书只带上江殊殷一人。
两人出了太极宫的大门,走至太极宫门外,看到一道已被大雪掩埋的青石路时,沈清书突然沉默了许久。
曾经,萨德星便是从这里重新回来的。
之后,毕擎苍与花惜言也是从这里下山,至今未归的。
到了现在,一年多以后,师门中最小的他,也要将从这里去到百余年都不曾踏足的红尘。
看着蜿蜒难行的青石路,看着身后巍峨高耸的太极宫。沈清书突然觉得前路茫茫,有些感到迷茫难行。
身边的白衣男子似是看出他的困境,突然伸出一手拉住他。
江殊殷的手,温暖有力,沈清书的手,冰凉彻骨。像是昨日的纷纷冰雪一般。
被他拉住,感受到他的存在时,沈清书方才的迷茫忽地一扫而空!——是了,不管曾经如何。痛彻心扉也好,孤独迷茫也罢,但这一次,他!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这样想着,眼前布满皑皑白雪的青石路,也变得平坦起来。
第一次反手握住他,沈清书的声音清澈有力,仿若誓言一般:“等到这一切平息,我一定立即与你回去。”
他身边的江殊殷轻轻勾起唇角,极俊的眉眼有些霸道:“好。”
他虽只是简简单单回答了一字,但已胜过千言万语。
毕竟他懂他,这就足够了。
——沈清书为何明知身在幻境,却迟迟不归?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身在幻境,知道假若此时一旦回去,眼前不论是痛苦还是欢乐的一切,都将化为尘土,不复存在。
其中,也包括萨德星。
纵然萨德星是他亲手所杀,纵然他也知他的确该死,可对他的情意,却不能说丝毫没有。
沈清书终究,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有人说,人之所以区别牲畜草木,无非一个情字。而情字,却是被很多人,放在第一位的。
不出仙山不知道,江殊殷虽早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万万不曾料到,这天下生灵涂炭的程度,就是他也不禁频频皱眉。
昔日繁华嘈杂的都城,已是面目全非,变得破败混乱,被厚厚的白雪掩埋地底。
曾经喧嚣忙碌的街道,已是空无一人,瘟疫四处蔓延。
走在凄凉的城中,江殊殷每每落脚,都踩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死相凄惨,被掩埋入深深的雪地中,犹如被活活冰封,死死的瞪大双眼。
江殊殷低头去看,只见他们有的是活活病死,有的是被野兽生生撕碎……在厚厚的冰层下,埋葬的不是褐黄的泥土,而是森森的白骨与猩红的血肉。
此景此物,给人的震撼和森然远远不止于此。沈清书的脸色本就比先前苍白,如今更是显得有几丝惨烈。轻轻握了袖中的手,几次握了又放开,最后双手都微微发着抖。似是再不忍去看,他所幸闭上眼睛,将头转到一边。
江殊殷拍拍自己染雪的双手,正打算从这堆尸体边起来,却突然听见在他们不远处,似是有不少人慢吞吞的朝他们走来。
若是以前,这种声音自然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甚至是全然不值一提。
可如今,先不说他们一路走来,一个活人也不曾看见,更不提怎么一来人,就是这么多脚步声!
发现这一问题的江殊殷俊眉一轩,与抱有同样疑问的沈清书对视一眼,而后双双进入戒备!
下意识的,江殊殷足下一挑,挑起脚下的一把黑刀,握进左手中。
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沈清书默默的瞄他一眼,后者便立马会意,低声道:“虽说我右手也能使剑,但若是实战,还是用刀比较顺手。”
瞧他还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江殊殷悄悄一笑:“曾经我出了些意外,右手废了,再握不起武器。虽说后来经高人医治好,但到底还是不如当初灵活。”
这还是他第一次向沈清书透露此事,沈清书俊丽的眉轻轻皱起,本想说些什么,却因时机不合,而强行压下。
远处的来人脚步密集缓慢,像是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团团包围,感觉极多的同时,又觉有些奇怪——若是常人,那么多的人同时走过来,即便此刻不允许发声,却也应仍有切切私语的说话声。
而不是像如今一般,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就像走过来的不是一群活人,而是一具具的尸体!
江殊殷和沈清书背靠背,屏气凝神。堤防着四周,握紧手中的武器,一刀一剑,皆是寒光闪烁!
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皑皑白雪中,猛地从四面八方晃出百来个身影!
看着他们,沈清书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撞上江殊殷的背部!
几乎顷刻之间,江殊殷身形一颤,立即转身蒙住他的眼睛:“别看!我们走!”
第136章 生灵涂炭(二)
破烂的房屋背后, 猛然晃出一群各色衣着的人影!
他们面色乌青,有的唇角尚有干涸的黑色血迹, 两眼皆是白瞳无仁,才只是刚刚出现在两人视线中,就有阵阵刺鼻的腐臭隐隐传来.
不论是否看到他们的面貌, 光是闻这股味儿,就绝不会认为他们还是群活人!
尸群行动缓慢, 行动却像有人CAO控一般,极有秩序。不吵不闹, 像是什么凶猛的野兽捕猎一般,将两人团团包围住。
蒙着沈清书的眼睛, 江殊殷远远往这些尸群中看一眼, 不由也皱起俊逸的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虽说他是在极地宫见过类似的低阶驱尸,也并不畏惧此类驱尸。可两者对比起来, 谢黎昕手上的驱尸好歹完整体面,不似这里的模样悚然恶心不说,形体还残缺褴褛, 尸臭味竟还是如此浓烈。
这群驱尸之中, 大部分缺胳断腿, 少部分只剩半截身体, 却还是在尸群中爬行,亦或是只剩下半身乱跑乱窜。还有些将自己残缺可怖的脑袋夹在腋下,顽强不息的将腋下半边脑袋的眼睛瞪得老大, 死死的盯着尸群中间的沈清书与江殊殷。
如今的沈清书虽已有了名士之风,但到底阅历还算不得有多丰富。而此种场景更是犹如群魔乱舞、百鬼夜行,常日别说见一见,只怕就是听也不曾听说。
因而他心中惊惧,甚至害怕反胃江殊殷也不觉为奇。
随着周围的尸群一点点接近,尸群终于不似刚刚那般沉默,而是开始躁动起来,嘴中发出嘀嘀咕咕的怪叫。若真要江殊殷形容,那种感觉就像他们是许久未吃食物的野兽,而他们就是那香喷喷的肉块、骨头。想起方才在雪地中看到的那些碎肉人骨,上一刻他还以为是什么野兽,现在想来,只怕不是什么凶猛野兽,而是这群恐怖的驱尸被人练出后,闯入城中大开杀戒所造成的。
既然此处已有食人的驱尸,那么此处必定不会还有活人,便再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一手握了握手中的刀,江殊殷的另一手仍轻轻蒙着沈清书的双眼。看着他完全惨白的侧颜,江殊殷低头凑到他耳边道:“师父我要放开了,你闭上眼睛。”
微微顿了顿,他又道:“不怕的,这些仅仅只是低阶驱尸,只是模样丑了些,实际危害没有多大的。”
此话还未落音,也不等沈清书的反应,他便猛地一把揽过他的腰,脚下轻轻一点,身体就立马腾起!
手中闪烁着寒芒的刀,劈向几只扑上的驱尸,江殊殷便很轻松的搂着沈清书飘飘远去。
带着怀中的人,江殊殷去到很远的一处山中。
此山僻静高耸,山间一片雪白。确定此地再无方才的东西,江殊殷才带着沈清书悠悠落地。
才一落地,沈清书便低头对他道:“放我下去。”
这声音的音色,要比他以往的低,也更低沉淡漠。可虽然如此,因为他低着头,江殊殷无法看到他的神情,便也无法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斟酌片刻,他还是很顺从的将他放开。两人落下的地方,是一颗枯败高大的树木。此时虽刚刚进入冬季,但此树的叶子,早已被寒霜大雪所吹败凋零。
树枝间,托载着很多厚实冰冷的白雪。白雪因为堆积的很多,无形之中已将树木的枝干压弯。每每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干脆的枝干便会一阵摇晃,不由得让人很忧心脆弱的枝干,便会在顷刻之间,折断砸落……
就像树下的白衣之人一般,被四面八方的压力突然压倒,是亲情、是责任、是不解、是仇恨……如同他身后的树一般,叫人十分担心,有朝一日他会承受不住这些忽如其来的压力,被彻底压垮。
他的脚尖刚刚落到地上,就猛然间红了眼睛,步伐也突然踉跄了一下。
这一下,吓得江殊殷立马去扶他。可不等他的手碰到他,他便已经自行扶上身后的枯树,自己站稳。
他没有面对江殊殷,而是背对着他,捂着嘴恶心一阵。
等到寒风不知吹了几遭,天上又再次扬下星星点点的白雪时,他才将手放开。
纯净的雪,静静落在他的发间,像是春日轻轻扬起的桃花,落在他的发上、肩上、衣上,凄美不已,也痛心异常。
捏了捏手里的利剑,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和淡漠:“我要回去,”微微停一停:“回去杀了他们。”
最后,沈清书果然回去了。他手持一把锋利的剑,剑身薄而透。像是一块莹透的寒冰,隐隐流转着霜白的灵力。挥舞之间,与天上寒冷的雪映衬起来,有一种锋利冰霜的美。
让江殊殷感到孤独,以及寒冷。
毁去此处所有驱尸后,沈清书握着自己的剑,孤独的站在风雪之中。
头顶,漫天的雪。
脚下,满地的尸。
点点落下的白雪,轻盈而纯洁。每每落在他白暂的面上,化为一滴水落下时,总是美得触目惊心。
就像一位染上罪恶的天神,被困在凡世,无法离去。
沈清书说:“此剑,名曰灭世。”
江殊殷微微睁了眼:他曾听说,世上曾有一把魔剑,名曰灭世。
此剑兴起之时,出自千年前白梅老鬼鼎盛之时。传说此剑染血无数,甚至就连白梅老鬼本人,就是死于此剑之下。
灭世剑江殊殷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此剑会是沈清书所持。毕竟“魔剑”二字,实在不太符合他本人。
看看漫天的雪,再看看地上的残尸遍野,沈清书的眼中充满了凄哀:“这些人只是无辜的百姓,毫无丁点法力的凡人,可就连他们他都不放过,生生将他们变为吃人的怪物。若说他杀的,是杀去师父的人,我能忍。若是嘲笑他、伤害他的人,我能忍。若是前去讨伐他的人,我还是能忍!”
“可为何,是与他相隔千里,毫不相识的平民百姓?甚至,是同门亲友……”轻轻抬起头,他淡淡吸进一口气,最终无力又无奈的闭上眼睛:“他即已然不复当初,那我的初心,便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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