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与娇花+番外 作者:宁容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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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
翌日,老皇帝薨逝,死前立大皇子为太子,立四皇子为齐王,令其择日离开,终其一生不可再回皇城。
然而世事总无法如人意。
新帝登基,便下旨迎娶冰莹郡主为后,日子恰好定在了姜望庭离开的那一天,显然是刻意而为。
彼时,骆冰莹已收拾好东西,准备与姜望庭一起离开皇城。
接到旨意后,转眼就当着传旨宫人的面,撕了个稀巴烂,冷冷道:“回去告诉陛下,先太后去前,已将我许配给了齐王,本郡主的婚事,就不劳他费心了。”
姜桓:“……这丫头胡说八道!阿越,要不我们别看了,回去我讲给你听。”
风越辞道:“继续。”
“……”姜桓抱住他,指指左脸颊,道:“那阿越亲我一下,表示你没生气。”
风越辞见他胡搅蛮缠,也不讲什么,只微微侧身,果真在他左边脸颊亲了一下。
姜桓心花怒放,瞬间眉开眼笑。
风越辞安安静静地看他,见此,便又亲了下他右脸。
姜桓呆住了,恍惚间三魂去了七魄,喃喃道:“阿越你怎么这么甜?!”
风越辞淡道:“不知你在担心何事,如此可安心?”
姜桓凑过去,舔舔他嘴角。
风越辞:“……”
姜桓笑吟吟地道:“我要尝尝阿越是不是糖水做的!甜得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风越辞轻声道:“别胡闹。”
姜桓抱着大美人,心满意足。
幻境中的小少年却迎来了当头一棒。
“皇兄,你知我无心与你争夺,你既已登上皇位,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无心争夺?一句无心争夺便能抹去我心中的不平与愤怒吗?姜望庭,你生来是嫡子,骄狂肆意,任姓妄为,所有人都捧着你,我分明是父皇长子,却要小心翼翼,敛尽锋芒!如今连我的皇后都一心向着你!你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来人,齐王谋逆,论罪当诛,拿下——”
姜望庭穿越前是新世纪好少年,穿越后也是天之骄子,从来不知一个人可以蛮不讲理到这种地步,这人昨日还扮演着温和可亲的兄长,转眼间就能六亲不认。
他闪身避过四周涌来的兵将,道:“我招你惹你了?有病能不能赶紧治?”
姜弘璋阴狠地夺过侍卫长刀,挥手在他身上砍下一道血淋淋的刀痕,若非他躲得快,这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命。
姜望庭也怒了,出手不再留情,一刀一个人头,道:“滚开!”
他自幼天资出众,是难得是练武奇才,哪怕年纪尚轻,却已是凡世间难得的高手。
可人力有穷,终究无法对抗千军万马。
“望庭哥哥!”
骆冰莹飞身而至,见少年伤痕累累,顿时冷眼扫过姜弘璋,道:“区区人间帝皇,很威风么?”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脚下忽然冰霜乍现,双手结印,冰刃齐出。
“仙……”
姜弘璋踹走身旁的侍卫,怒道:“骆冰莹!我知你不是凡人,但当年是你自己寻求我姜氏皇朝的庇护,如今你胆敢用术法伤人,就不怕被抓回去吗?”
骆冰莹却不理他,轻轻一推身旁少年,风势聚拢,将他推了出去,飞快地道:“望庭哥哥,你先走,我拦住他们就去寻你!”
姜望庭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
一句话未完,他已经被风势卷起,送出了皇城。
姜弘璋道:“追!”
骆冰莹术法再厉害,也只有十三岁,挡不住源源不断的兵将,她甩袖挥退一片人,飞身掠过宫墙。
姜弘璋气昏了头,道:“放箭——”
骆冰莹蹙眉,却在这时,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难得出来一趟,居然碰上江雪城失踪的少城主?啧啧,小小年纪生得这么漂亮,长大还得了啊。”
骆冰莹回过头,就见跟前站了个年轻男子,俊得近乎邪魅,气度卓然,一看便不似凡尘中人。
那人手掌一张,无数流箭倏而断裂,只见他盯着骆冰莹,笑眯眯地道:“介绍一下,我乃玄虚城少城主,宗辰。”
姜桓遥遥望着这英雄救美的一幕,再次不着痕迹地填坑,道:“阿越,戮君手中的虚空灵梭就是他家的东西。你看,骆冰莹跟他有关系,跟我真的没关系!”
“好,我知晓了。”风越辞颔首,而后又难得轻声加了一句:“不必一直强调。”
姜桓:“……”
第45章 三绝(三)
场景变幻, 伤痕累累的少年被送出皇城, 开始了艰难万苦的逃亡之路。
重赏捉拿的旨意像是长了翅膀, 转眼间飞至各州各地,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乱臣贼子,喊打喊杀。
每到一处, 他不得不躲躲藏藏。一天之内, 他要经历数场血战。
开始时, 他还不会用恶意揣测旁人,而试图去解释, 去辩驳。
可上一刻待他温柔亲切的姑娘转眼就能领着追兵前来,仗义相识的兄弟转眼就能刀剑相向,就连年幼的孩子都会冲着他大喊:“你是坏人!”
人心有多好, 就能有多恶。
有时候不必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只要多数人认定一件事情,那么余下的所有人就都变成了聋子瞎子——你骂, 我也骂。你夸,我也夸。你救,我也救。你杀, 我也杀。
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眷恋与停留的么?
少年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 但始终未曾熄灭。
他骨子里天生有一股韧劲与骄傲, 不愿妥协,不愿放弃,便是面临绝地,亦要拼死走出一条路来。
纵使天不从人愿, 他也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唯独那些天真与善意,在这无尽的杀戮与背叛中被消磨殆尽。
夜色沉沉,重伤的少年缩在石洞中,全身上下已无一处完好,痛得小声吸气,逐渐昏睡了过去。
风越辞看着他,而后缓缓上前,俯下身子,掌心贴上了少年脸颊,动作轻柔之极,仿佛要跨越时空的阻隔,抚平过去的伤痕。
姜桓怔了怔,眼神柔软异常,心中一片温暖与感动,强者从来无需他人的怜悯,但来自所爱之人的关怀疼惜,是谁也无可替代的。
姜桓道:“那时的我一定在想,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可我想告诉阿越和过去的自己,时至今日我从未后悔过,反而很庆幸……只要能遇见你,再苦再难千万倍,我也心甘情愿。”
他走过去,将风越辞的手从少年人的脸上移开,放在自己颊边,“过去的我有过去的阿越,现在的我,在这里。”
风越辞感受着掌心灼人的温度,久久无言。
他问:“疼不疼?”
姜桓定定望着他,摇摇头,满是欢喜地笑道:“不疼。我很开心,阿越在心疼我。”
风越辞静默片刻,道:“我抱一抱你,可好?”
纵是天上仙,不解红尘事,亦不能不为这深情所动。
姜桓一伸手,便紧紧抱住了他,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原本已经想不起来那时有多疼,可阿越这一声软语,叫我骨头都碎了。哪怕下一刻为你去死,也绝无二话的。”
风越辞道:“不可胡言。”
姜桓在他脖颈处轻嗅,笑道:“我是有这个心,可现在还不能死。我要跟阿越在一起千年万年,直到你我都化作烟尘消散于天地间,还要相依相伴,永不分离,好不好?”
风越辞双目微阖,应道:“好。”
洞外传来嘈杂声,少年蓦地惊醒过来,强撑着伤势跑了出去。
“快!在那!”
“赶紧追啊!”
“他快不行了,抓住他就是天大的功劳!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少年持刀,踉踉跄跄地往前跑,衣衫褴褛满身血迹,狼狈得几乎看不出曾是姜氏皇朝最骄狂的四皇子。
黑夜下,山林间,追兵围剿而来,杀戮声不绝于耳。
当手中长刀刺入最后一人的身体时,不知谁放了火,点燃了四周丛林树木,漫天火光如同咆哮的野兽几欲将他吞没。
姜望庭大口大口地呕出血,无力地倒下,眼皮沉重而倦怠。
别睡!不能睡!
醒来,站起来,跑出去啊!
他不能就这样认输,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少年睁着眼睛,望着漆黑长夜,仿佛他此刻心境一般,沉得没有边际,看不到一丝光亮,唯有火势不停,汹涌而来。
忽然间,簌簌林响,晚风携来一场灵雨飘落,水花溅起尘埃,悄无声息湮灭了火光。
朦胧雾中,有人缓步而来,莹白腕持青竹伞,全身素白,泼墨长发,恍惚间是天上明月落入凡尘,皎皎清辉,皑皑如雪。
然而青伞微移,却是露出一张戴着厉鬼面具的脸。
姜望庭余光瞥到一片衣角,干净得不染尘埃,像是无心飘过的云,慢悠悠地停在了他跟前。
随即,温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紧绷地神经刹那间松开,他只觉如氵朝的倦意涌来,忍不住抬手,死死抓住了一片衣袖。
他道:“我……是不是要死了?你是来带我走的……神仙吗?”
眼前模糊一片,唯见隐隐约约的影子,恍如天人临凡,不可方物。
清淡声音响起,道:“你该睡了。”
姜望庭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安静,平淡,从容,叫人不知不觉便升出一股安心感。
他终于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风越辞静静地望着白衣人,目光微动,泛起几分波澜,道:“他是我。”
并非疑问,而是无比肯定的语气,没有人会认错自己。
姜桓握住他的手,道:“自然是你。姜帝一生少有败场,偏偏在最狼狈不堪时遇见了心上之人。阿越,我从不信命的,唯独这一次,信了。”
风越辞摇摇头,道:“意坚韧,心自傲,骨未销,神不散,怎言狼狈不堪?”
姜桓呆住了——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不同的心境,却是一样的动容。
天际露白,晨光破晓。
姜望庭倏地从床上坐起,愣了半天,低头一看,除了那身粘尘带血的衣物,浑身上下竟然找不出半点逃亡留下的痕迹了。
他好像只是在皇城中睡了一觉醒来,还是那个完好无损的天之骄子。
“我……不对!”姜望庭跳下床,飞快地冲出屋子,险些撞上人,连退三步,忙道:“对不住对不——”
抬头一看,道歉声戛然而止。
四野空旷,山林幽谷。
白衣人影置身花丛云海,脸上戴着个鬼面具,看不清楚样貌,可观他流云广袖,身姿极美,翩然出尘,纵然鬼面吓人,亦半点不觉可怕。
姜望庭脱口道:“神仙?”
他想起沉睡前的惊鸿一瞥,是眼前之人救了他。
白衣人挥袖间,灵雨飘洒,落花重绽,叫小少年愣了愣,忽然想起先前在皇城中骆冰莹使出的冰刃术法。
姜望庭又问:“你是神仙吗?”
白衣人道:“是修道之人。”
眼前人气场太盛,姜望庭看着他,又低头看到自己脏乱如乞丐的模样,下意识又退了几步,无端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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