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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总是惧怕未知事物，天生具备那种力量自然会被视作异类，在杰拉菲尔德家族中，没有人会希望一个能看穿自己心绪的人呆在身边，所以他几乎没有亲近过兄弟姐妹。可是呢有一个家伙很奇怪，偏偏喜欢接近那个被周围的同龄人称作妖怪的孩子。”

　　说到这里优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容，扫了对面的人一眼。墨菲特猜出他故事中的奇怪的家伙是谁，不自然地咳了声，等待他讲下去。

　　“介于他的能力在家族子嗣中前所未有，不知是福是祸，他的父亲特意带他去见了当时的大贤者枢机主教瑟瑞辛，结果令所有人意外。那位老人上下审视了十多分钟，最后一脸荣幸地得出结论：‘光之女神在上！是您昭示第二个亚纳来到我们中间吗？在黑暗势力进一步强大前引导我们凝聚反抗的力量。’

　　当时那小孩并不明白老人口中的‘亚纳’是什么东西，后来才知道相似的预言早在艾尔摩亚丁帝国初出现过。亚纳就是殷海萨在人间的使徒，史奈曼皇帝时期带来圣火的启示与所谓的异教徒作战，最后还被与深渊圣母莉莉斯一起封印在古代墓穴的那个。人类啊总是过河拆桥呢。”

　　“这是当时情势所迫吧……为了大多数人的未来只好牺牲……”

　　“这是正统的说法，战争胜负并未见分晓皇帝就舍弃了曾经带给他们希望的启示者，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阴谋的气味么？”

　　“但是……”

　　“扯远了。”优笑笑，继续说下去，“仅仅因为额上一个十字形的印记和一个无聊的传说，从此那个孩子的人生从10岁到100岁都有别人给他谱写。一夜之间他从众人眼中的异类摇身一变成了为即将到来灾难而诞生的救世主，而在别有用心者眼中等同于争权夺势的筹码，他的父亲理所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墨菲特低头看地毯：“够了，别说下去了。”

　　“为什么不？我正要说关键部分呢。或者，你认为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他应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乖乖扮演所谓的救世主角色？”

　　优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可惜现实和童话总有差距，不久之后从一本古怪的书上，他知道了一些秘密，发现这世上很多与信仰相关的事情，不过是笼罩在光鲜表象下的阴谋。

　　人类追求光明，奉之为神；惧怕死亡和黑暗，视之为邪恶，然而，魔法只是魔法，任何力量本身都没有区别。在信仰间流连的是人心，欺骗、背叛的是人心，无论是为了自己的欲望替换造物主的黎明，还是打着改革世界的旗号的黄昏……永无宁日争斗着的并不是神或神愉，恰恰相反，那些都来源于人的一部分。

　　明显不过的事情，当权者偏偏又不肯承认，他们总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所以呢，那个孩子的父亲害怕自己的孩子背离他所安排的道路就将他囚禁起来，用神器封印魔力，像傀儡娃娃那样，收藏在精致奢华的牢笼中，在需要时装扮一番放出去就是人们所希望的启示者，但他能说的可不是什么神谕，甚至不是他自己想说的话。做什么说什么话都由那个父亲决定。

　　与世隔绝的整整十一年，连母亲死去世的那一天也不例外，你说……这样的父亲他该不该爱？该不该恨？他又有什么理由在那个父亲快死的时候赶回去听一席遗言呢？

　　可是呢，那个作为伯爵的养子，唯一亲近过他、作为侍卫或者说监视者，从小一起长大的奇怪的家伙，却什么都不知道，并自以为什么知道，跑来对他又叫又嚷非要捉他回去……”

　　“不……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墨菲特站起来双手猛一使力。

　　优被结实的手臂紧紧按在椅子上，背脊陷入柔软的坐垫，伸手反扣住一下子欺上来的人，清秀的脸上带着无所谓地笑容，眼神里闪耀着冰冷：“其实很早以前……孩子就发现自己听不见神的声音，却看得见魔鬼的影子。某些东西一直住在他的心里，渐渐的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既然大家都是自私的，他为什么不为了自己的目的，而随心所欲使用那种力量呢？”

　　“……那些都过去了……别这样。”墨菲特紧紧抱住他，却语无伦次，不知如何是好。

　　长六翼的不一定是天使，有圣痕的也不一定是使徒，那是被称为凯沙默世录的秘卷所记录的真相。路卡的故事说完了，而墨菲特也许永远无法知道，优小心掩藏了关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未止而终

 

　　当地木结构小屋都是这样，连窗户都是由竹片编出来加木框，一旦关上几乎遮住所有的光线，室内黑漆漆的，只有极少数透过藤网缝隙散落进来零星光斑。伊狄斯从外面进来，一时暗视觉尚未适应，封闭的室内刻意压抑的气息告诉他来了的客人。他跨进两步停下，右手习惯性探向腰间——从来不离身的那迦风暴，即使出去散个步也不会拉下。

　　“哟，别突然砍过来哦，我规规矩矩的什么也没干。”拉瓦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伊狄斯尚算赶得及把进攻起手式转变成关门动作，并振振有词道：“不想被误伤就别偷偷摸摸的。”适应了暗室之后他看见他那搭档正蜷缩在一张椅子上，似乎随时准备遭受攻击，跳起来抱头逃窜的样子，两眼一闪一闪的委屈状与其身份很是不搭调。

　　能和夜之风相处一年并活得挺滋润的拉瓦，关键并不是实力相当，而是能准确找出伊狄斯的底线。把握在什么时候该闭嘴，哪个逆鳞触不得，以及耍耍赖、小争小斗在无关紧要的部分。

　　伊狄斯没有走近，一手摁门把另一手闲闲下垂，没好气地问：“来这干什么。”

　　“瞧你这话说得……好歹我们是搭档，没事联络一下感情也可以吧？”见伊狄斯没有进攻的意思了，拉瓦放松下来转过椅背骑上去，开始抱怨他没人性。

　　结果对方的耐性比想象中更快见底，只见黑暗精灵伸手一指门：“没事就出去。”

　　对于身处炽月顶端的他们，所谓联络感情一说纯粹属于冷笑话范畴。管他什么搭档，如果到了必须敌对的时候，双方都会毫不犹豫地了结另一个来换取自己活下去的机会，这是常识，至少据伊狄斯所知如是。

　　“好吧好吧，我有两个消息告诉你。”拉瓦一脸失望之色地挠头，顿了顿，卖起关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等了又等，伊狄斯保持原姿势杵在那，丝毫没有做选择题的兴致。一时间拉瓦突然忍不住要顶特瑞斯克尔说过的一句话：伊狄斯，你还真不是一点点没情趣啊——虽然他早就知道了。

　　结果拉瓦只好颇为尴尬的自问自答：“先说好消息吧，今天收到上面的指示，新的任务与日落之地有关。不同于以往，尚未指定任何目标，我们在内的十多名同伴被派往灾星之庙与黄昏的军官接头，具体任务由雇主直接指挥。也就是说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跟魔鬼上司照面啦，可喜可贺吧？”

　　——不觉得，伊狄斯暗忖。炽月终于还是倒向黄昏一方，卷入这场历史的洪流吗，搞不清楚特瑞斯克尔到底在想什么。相比之下……他下意识环起自己的双臂，某种熟悉而诡异的感觉尚残留在每一个细胞里的记忆，不定时服用就会反噬其身的药物长久以来限制着他的行动。伊狄斯可以肯定：无论如何，特瑞那家伙不可能放自己离开十天以上。

　　这个动作到了拉瓦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致，黑暗精灵低头思考的样子、不经意间泄漏出来的一丝迷茫亦或微微动摇，柔化了所有。也只有看见这些东西时，才让他感觉到自己与伊狄斯的关系是特别的，更接近真实的夜之风怎么都看不厌。

　　“坏消息呢？”对方突然抬头。

　　“啊，这个么……”拉瓦从凝视中回神，神秘兮兮地贼笑道，“其实那消息早在猎人村庄传遍了，但我猜比较自闭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才特意向你提一下的。”

　　感觉今天拉瓦特别啰嗦，还神秘兮兮的，伊狄斯皱眉。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附近很多游吟诗人在传呐：拯救妖精谷危机的神秘法师身份水落石出，圣杯之炎不灭，救世主一直在我们中间。”拉瓦用指节敲着椅背打节拍，没个正经地学着那些街头艺人的调调，而后很满意地看见伊狄斯脸上终于动容，一副怀疑的样子。

　　“我亲眼所见。欧瑞皇家骑士团开进猎人村庄那天好大的排场呀，我还以为是我们走漏了什么蛛丝马迹，引人家察上门来了呢。暗中跟踪一看才发现人家只不过来接人回去……你猜我看到谁了？哎呀呀，真不得了，优?班浩特就是路卡?杰拉菲尔德，你亲手杀死的欧瑞领主的继承人！”

　　拉瓦一口气将自己所知真相抖了出来，还故意拖长尾音。黑暗精灵无比的惊诧，一瞬间习惯于不屑眼神的冰眸中竟出现一丝裂痕。

　　“是真的，去外面你随便找一个人问问，都能得到相同的答案。”拉瓦补充。语调里满满的得意和戏谑，他在为自己的成功高兴。不知道为啥。现在看得伊狄斯的失态，他只觉暗爽不已，好像那天晚上以来这么多天里积压的怨气也似吐了个干净。

　　“世界真狭小，或者说冤家路窄吧。喂，那个法师如果知道了你是他的杀父仇人会怎么样？嗯？”精灵蓝色眼睛闪耀着可恶的幸灾乐祸的光芒，刻薄的言辞忍不住出口：“伊狄斯……你该醒了吧？他是教廷的鹰犬，与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多余的人际关系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快些忘记那种无聊的东西吧！”

　　“与你无关。”伊狄斯尚未收拾起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零乱心情，但表面很快走回正轨。他一如继往地拒绝与自己相关的话题，转身准备回避，倒是他的一贯作风。

　　

　　“当然有关啊，伊狄斯，你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搭档。没错，非常重要的。”拉瓦用像猫儿一样优雅的动作起身，脚步轻柔地追过去，“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就算与主人作对也……”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想杀了特瑞斯克尔？”拉瓦大叫，“他自己都说了，只有你亲手杀死他才能获得自由！我可不傻，别以为那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这些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吧，难道你乐意被他……压制？”

　　从口型来看拉瓦本想说另一个词，出口时硬生生改了。伊狄斯冷冷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好像大理石雕刻一般，从周身散发的气息来看正处暴走边缘。

　　拉瓦说得正激昂，头一回彻底无视危险信号，死死盯着对方，眼睛很亮：“我会帮你的！杀了他，我们一起离开炽月，不……如果是你，就算接管炽月也不在话下！”

　　伊狄斯厌恶地皱起眉头：“闭嘴。”

　　如果单纯逃跑或者杀死特瑞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谁愿意留下？毕竟即使实力斗不过某个人，杀掉他的方法还是有的，正因为离开所需付出的代价太大，为什么离开，才成为他多少年来一直找寻的答案，一切回到原点的感觉还真是可笑。

　　“不相信我？”拉瓦误会了其中就里，声调不自觉拔高，“那好，你要我如何证明都可以。究竟怎么样你才……”

　　“不需要。”伊狄斯第二次伸手指向外面，猎者般的眸子满满寒意，“出去，趁我还不想动手。”

　　“让我闭嘴事实就不存在了吗？面对现实吧！”拉瓦一反常态地强硬，话已出口他自然无法忽略伊狄斯随时可能一刀捅过来的眼神。下一瞬间，通体透明的匕首冷森森地横在两人之间，剑身咒符闪着冰绿色流光，黑暗精灵面无表情地发出警告：“我的话不说第三遍。”

　　对杀意同样敏感的拉瓦很清楚，自己已经把自己推上非常危险的境地。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才说过伊狄斯疯了，现在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不顾出血符咒的威胁，徒手握上那迦风暴锋利的刃，血液从指尖点点滴滴落浑然未觉，那几步路他是用自己的血涂抹着匕首慢慢挨近的：“你说得不错，我哪方面都不如你，但是，伊狄斯……我也会为我认为重要的东西变得强大。就算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