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预言 作者：曼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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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眯起眼睛，微笑着看着老领主。杰拉菲尔家世代教育的结果就是产生一批批家族利益的奴隶，潜移默化的作用往往根深蒂固，没准再过个几年墨菲特也就这样。
“我不能公开包容一名异教徒，更不能让你受到影响。”老人他坚声道，一字一顿地说，“墨菲特一定已经告诉你当前局势，黄昏步步紧逼，魔剑的出现在臣民之中造成恐慌，你知道这个时候殷海萨女神的启示有多重要吗？如果连精神支柱都失去的话，那欧瑞……不，整个亚丁王国都不能幸免！”
“哦，所以……？”优依然微笑看着他，神色不动。不光是家族利益的奴隶，还是个狂信徒，只是搞不清楚其中和政治挂边的占了几成。
“你是我的希望……你必须给他们奇迹！”
“真无法相信这话是从您嘴里说出，父亲。”优张大眼睛作讶异状，“我还以为就算世界上所有人都开始依赖启示者的神话，你也会是唯一清醒那一个。但是，现在连你也想相信奇迹了吗？因为绝望？”墨菲特开始在后面踢他的椅脚，优不理，继续开口道：“信仰本身就是脆弱虚伪的东西。这一次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又要我伪造神谕吗？”
“我并不想的……路卡，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伯爵悲哀的摇着头说：“算我请求你，留下来守住欧瑞！只有你和墨菲特联手的话才有希望。”
“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吗？我为什么要答应？。”优扬扬眉。
“但是欧瑞的臣民是无辜的，你不能应为我的过错而放弃他们。”
“其实在你的心中家族的荣誉更为重要吧？母亲、墨菲特还有我都是可以牺牲的棋子。可是没有东西永垂不朽，历史也不会因此停止。杰拉菲尔德已经陈旧不堪，就此消失掉又有什么关系，我对所谓的守护家族利益不感兴趣，你也要毫无血缘关系的墨菲特也为它陪葬么？”优淡淡地说，感到身后墨菲特的气息猛地一紧，手指不断的攥紧又松开。看来那家伙很矛盾，想阻止最后的争执，却因为路卡于从前太不一样而无法出口，忐忑不安。
“是的……‘有什么关系’？我早该知道你会这么说！”杰拉菲尔德伯爵双手掩面，不过还是能看到他的脸色更为苍白，而且正在无声地哭泣，“我的路卡真的还存在吗？究竟是什么让你完全变了！？就像是个路卡外表的陌生人。”
优惊讶于他直觉的敏锐，或者说这是将死之人特别感应？
“那本书……！”老人突然抓紧他，怨毒地一字一顿道，“你还留着它？”
优愣了愣，伯爵视之为默认：“快把它丢掉。不要沉迷于凡人所无力量，它会毁了你。毁了一切！”
“因为真相与你的信仰不容？自欺欺人的狂信徒啊，难道人类的手掌会比天空更广阔吗？”优笑了一下指着自己心脏的位子说，“是的，你的路卡已经死了，死在我的这里。我一点也不恨你，但他永远不会原谅你。”
垂死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瞪视前方，脸庞好像石头一样。优把手臂从他双手之间抽离，二人完全分开的刹那他的身体开始发抖，一丝惨淡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又低又急：
“不！你不明白！听我说……与那本书有关的历史，这些年我秘密派人调查大约两百多年前，它曾出现在艾尔摩。是它造成了亡者森林的悲剧和长达200年的魔女狩猎！毁了潘?哈曼全族毁了卢云城！无数的人因此而死去……”尾音沉了下去，伯爵恨不得一口气把自己所知全都说出来，但魔法的效果开始减退，他绝望地开合着嘴唇无法继续。
墨菲特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领主会因为一本书突然提起这件事。一度撼动艾尔摩的惨案在历史上的记载十分模糊，其间内幕至今仍是一件疑案。
卢云城曾经是艾尔摩王国最繁荣的城市，当时亡者森林还不叫亡者森林，而是潘?哈曼亲王的领地。谁也没有想到这支居于艾尔摩国王顶端的贵族，会突然被宣判叛国的罪名。史书记载：席琳之月，第三十一天国王奥斯特尔向卢云出兵——废除艾佛瑞德?潘?哈曼王位，取消其家族对卢云王城的一切权力，并作出了处死哈曼全族及相关家臣的命令
战事告捷，王军在清点哈曼家族财物时，数以万记的不死生物突然冲入卢云王城，莉迪娅?潘?哈曼不知从何取得了血族的力量，一夜之间展开了疯狂的报复。三十一夜成了卢云历史上最接近地狱的日子
无数的死亡过后，一连串难以解释的突变仍在继续发生。卢云大神官伊诺珊蒂被指控为召唤不死生物的真正主谋，从此历史上第二次宗教清洗开始，无数无辜的人被指控为恶魔的信徒送上火刑架，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魔女狩猎运动。
卢云由内而外腐烂了，潘?哈曼领地成了吸血鬼与死灵横行的□，埋葬了所有秘密。谁也不知道光怪陆离的事件背后隐埋的真相是什么，就好像恶魔的一场游戏。
优站起来，以十分节制的步伐退开一小步，款款地行了个法师礼。
“让我送你最后一个预言吧，杰拉菲尔德伯爵。欧瑞不会失守，日落之地蔓延至此将尝到第一次毁灭性的失败。我们将战胜黄昏，收复奇岩。但那仅仅是第一步……”他俯身凑近伯爵耳旁。墨菲特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悄悄话，伯爵脸色大变。
“我会实现这个愿望，并从中拿取我应得的东西。这一切与家族的荣耀毫无关系。”优转身准备离去，最后他用轻柔温和的声音说道：“晚安，‘爸爸’。”
伯爵直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空伸出一只手，他没有机会问出最后的问题：
你不是路卡！你是谁！？
——不，他早就察觉到了，从今天见到优开始，从两年前路卡离开起——但是他太害怕了，怕的不敢去相信。站在他眼前的不是路卡，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伯爵视线移到墨菲特身上，说不清楚是恐惧还是悲哀、愤怒、绝望的样子，不久光芒从那双眼睛里消失了。
“领主阁下？”墨菲特唤了一声，百思不解最后优对伯爵说了什么，让老人以这种眼光盯着自己死去。
与爱无关
伯爵去世的消息并未给欧瑞上下带来什么更大震动，毕竟时间拖的长了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两天后葬礼举行，非常时期一切从简。临近傍晚公事例行完毕之后优空下来，在后花院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完成所剩不多的咒术推导工作。
没坐几分钟，老执事和几名女仆就出现在他面前，要求带他去一个地方。
杰拉菲尔德伯爵府邸，只有这个房间似乎是与世隔绝的，纯白的底色，空气里略带淡淡白魔法气息让人想起北方冰雪的气味。室内每一件装饰无不透出圣洁，它们确实神圣，因为细小到哪怕是窗帘一角的纹饰无一不是白魔法交织的符纹与法阵。
仆人们并不知道眼前的一切对路卡而言意味着什么，只道殷勤地向优诉说着路卡不在的这两年，他们天天都有精心打扫。“老爷真了解您，他一定早就知道您会回来，吩咐我们这里的任何东西必须保持原貌。”
优当然认得，这里是东馆，路卡从前的住处。面对前厅的镜子，谈不上怀念的感觉，却想起一些陈年往事：镜子里的人正疑惑地对着指尖沾染的温热液体发呆——他不明白这液体的含义。
[你为何哭泣？]
“因为……”镜像的主人回答他，一时找不到可以用来说明的言辞，突然转换话题。“你有过重要的东西吗？——例如朋友。”
[不知道。]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忘记了。]
“你总是对任何事漠不关心，因为它们对你而言过于短暂？一个人一直一直地活着真可怕。”
[难道永生不是人类一直所追求的东西吗？]
“不，”闻言，年轻的法师露出惨淡的笑容：“人的血是热的，是会痛苦，会迷茫，会因为冲动作出无可挽回的事来的。但你的血——优，它任何时候都是冷的。没有人可以承受你那种冰冷的永恒。”
[也许吧。所幸在这一点上，死亡女神的慈悲对每一个生命都很公正。]
“我知道你的目的，优。即使如此我还是愿意与你订立契约，人都是自私的，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从杰拉菲尔德赎回我自己还有墨菲特。请代替我继续爱他，在他知道真相以前，你要在我的位置上，用我的眼睛、我的身体来感受这外面的世界。”
[但我并没有你说的那种感情。]
“你会有的，因为在我把一切给你时，也分给了你普通人的心啊。”
时隔两年，优重新凝视镜子中的人影，路卡已经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连着灵魂一起。挂在他脸上的笑意依然可以温和得无懈可击，却缺乏活生生的元素。现在它只不过是一张柔和地据人心于千里之外的面具。
你错了，路卡。优做出结论：这个愿望可真蠢。你分给我的是你的执念，其实它并不属于我。你以为自己遭到的不幸是因为力量不足吗？借助我的力量就可能使一个人幸福？你又错了，力量本身就是灾难，得到的太多总要失去点什么。
“辛苦你们了。”优冲侍女温文一笑，只见她们立即满脸通红四下张望。房门大开着，外边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两侧，足有三层楼高的柱子尺度呈现夸张的序列感，墨菲特和身后的骑士向这里走来，显得十分渺小。
“但我不喜欢这里。”优装出心情不佳的样子，为找到借口而庆幸，对于路卡而言精致奢华的牢笼不是个好地方，“所以这段时间我想搬去圣书院。”
身边24小时有人尾随挺麻烦。圣书院在欧瑞城镇内，距离领主府邸有一段距离。墨菲特现在不光是欧瑞骑士团统领，所以不可能随随便便跟了去，这让优很放松，他还不希望让一些事情太早露馅。
“什么？少爷，我没有听清。”老执事急了。
侍女探头过来却生生地开口：“我们哪里做的不够吗？只要您提出，一定改进……”
墨菲特听见他们的谈话，三步并作两步赶来打断老执事，对优说：“不喜欢换一间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搬出去？”
在路卡记忆中墨菲特和一本正经或者苦情嘴脸都不沾边，优盯着他此刻深眸里的纵容和无奈，暗想：难道说领主的事情让他这段时间有所收敛，还是旅程中闲着无聊一贴猛药下过了头？
“你父亲为什么遭到刺杀你我心知肚明，难道他们不会用相同的手段来对付你？论声望，有你在黎明阵营对他们的威胁比领主还要大得多！”
“不过，这与我身在何处有关系吗？”优不以为然地问，墨菲特不会想指望城堡周围，宫廷法师们设下的那些个破绽百出的结界吧？这年头叛军帐下不乏死士，派个刺客只要有伊狄斯一半的水准足够破关——假如不计全身而退余地的话。
又想起伊狄斯了，优在心底叹气。这种情况过去十几年也不曾有过啊，离开猎人村庄的时间也不短了，最初几天不也没什么？可是从昨天早上开始频频想起他来。正视自己的未来预感和魔力，优只好将此类现象归结于命运丝线传来的共鸣，唯一的解释是：也许近期伊狄斯身上会发生什么重大的事，而且与自己有关。
法师拖着自己的下巴思忖，等这里的麻烦料理完要不要做个占卜什么的。
“怎么没有关系！？我可不会犯第二次傻！”墨菲特阴沉着脸一再强调：“你不能单独外出！我要给你最严密的保护！”
“保护？对，父亲以前也用这个词。”优用调侃的语调说。“打算接班？墨菲特……跟我相比你才像他的儿子呢。”
一语奏效，墨菲特整个儿全呆了，止住声音。
“我不喜欢呆在这里。”优又说一遍，显然不愿意浪费更多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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