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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菲特摸摸下巴，露出一个微笑：“姑妈，忘了提醒你，高度机密会议贴身侍从是不被允许带入的。过了十几年，您依然青春博爱啊。”

　　大约没有料掉还被记得这回事，雷拉姑妈顿时语塞，连同她身旁的小伙子一起浑身不自在。

　　

　　亚席顿公爵一直抱着看戏态度欣赏着眼前的混乱，在合适的时候出面调停：“先生们，毫无疑问，现在的情况对我们不利！伯爵过世我深感哀痛，但活着的人必须赶快制订应对之策！我们需要任命新的领导者……”一番话说下来，大意是：他对自己受到的款待与保护措施十分不满意，怀疑当前欧瑞掌权者的能力如果现状不改善的话，他是不会带领国王授予他的军队参战的。

　　“您说的很对。”墨菲特微笑着打断他，“不过你以为战争是什么呢？骑在马上漂亮的姑娘们向你丢鲜花吗?”

　　下面传来阵阵窃笑，不知道是哪个没忍住，公爵大窘，一张脸全白了。

　　墨菲特一如往常站在主位后面，这个位置本来属于老伯爵，而现在它是空落落的。本以为自己计算得很好了，今天让路卡坐在这里，光凭借他难以言明的气质，就差不多够压倒这里的大叔大婶们的非议，然后顺理成章确立继承人在家族中的地位。但任其千叮万嘱优还是放了他鸽子，事已至此只有他一个人来收拾场面了：“战场离我们并不遥远，也许不久之后你我现在所站的位置就是。你带领的军队离开亚丁城的那一天算起就投入战斗了，临阵脱逃一样是死罪啊。”

　　这下子亚席顿的脸绿了。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贵族拍案而起，直奔矛盾关键：“虽然现在欧瑞大部分军权归你，但别忘了你的身份！领导我们，你并没有这个资格。”

　　墨菲特姿态十分放松，双手支在前面椅子的背上，满是掌握一切的沉稳：“我没想坐在这个位置上，但伯爵已经指定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不会连这一点都表示怀疑吧？”

　　“他连今天的会议都不出席，这么随便的一个人，很难想象家族交接入手他会怎样对待！”反对者不肯放弃。

　　“这么说叔叔已经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如果你有足够的信心我交出军权又何妨。”墨菲特一语举座皆惊。他很快重新掌握议题的走向，让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杰拉菲尔德家族是怎么建立起来的？靠取悦君主？还是腐朽的寄生虫你踢我一脚我踹你一下？混沌的年代实力才是一切。

　　“根据最新情报，黄昏军跨过死亡回廊快要到青天草原了，如果几个月后欧瑞运气不好沦陷为日落之地，在位者只有哀叹着给爵位做陪葬了。我只是为家族服务的一分子。相比之下你们的损失更惨重一些不是么？”墨菲特微笑着说，他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充满一种张力和蛊惑力，一番话在情在理难以反驳。这个时候杰拉菲尔德需要他，欧瑞需要他，他们虽然排斥、不服却别无选择。

　　会议正待继续，执事走来在墨菲特耳边说了几句，他听完猛地站直，一拍桌面冷冷道：“各位长辈想必需要时间考虑吧？恕我失陪了。”转身就走。议事厅里鸦雀无声，没有人阻拦。

影随风行

 

　　岩壁陡峭不说还终年冰封，薄弱的冰壁稍一触碰片片剥落下来，根本没有攀越的可能，再加上这里异常的寒冷丝毫不比孢子之海的毒气逊色，这些形成了云雾山脉奇特的“冷障”。从走出魔道森林算起，深渊行者花了整整两天时间绕过孢子之海，结果发现只有原路折回的分。更烦人的是，他知道自己被跟踪了相当长一段距离。

　　天边已开始泛白，他不喜欢在阳光直射下作战，有必要先解决“尾巴”。伊狄斯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拉瓦。”

　　语毕，一个同样体形轻巧的身影从腐烂树后面显身。和伊狄斯一样的尖耳，截然相反的白皙肤色，满头绚烂的金发，额心一抹浅蓝色伊娃印记让他看起来像光之宠儿。

　　“别误会，我只是以为你大概迷路了，需要我带你回去。”拉瓦用一种老朋友见面的口气说，身后背着灵魂弓和箭筒反射着不算上善意的寒光。看来本次出场，他站在炽月一边。

　　伊狄斯并不想深究他的反复无常，也懒得去管他的目的。就算拉瓦那一天完全是临场做戏又怎么样？没有信任也就没有背叛，下一步拉瓦做什么他都不会意外。

　　“那不是我该‘回’去的地方。”他说，并且这一次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别再来找我了。”

　　“真冷淡啊，伊狄斯。你在我脖子上敲得那一下现在还在疼呢。”精灵说着摸了自己的后颈，笑起来。深渊行者藏在斗篷下的右手默默动了动，这细微的动作不是没有感应到，但拉瓦依然毫无戒备地一步步逼近：“今天既然到都到了这里，就算要与你动手，我也得尝试一下啊。”

　　伊狄斯心生疑惑，拉瓦嘴上说着动手，却主动放弃弓箭手最依赖的优势——距离。两个人都很清楚，他们之间用匕首对决的结果毫无悬念。

　　“非打不可？你会后悔……”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拉瓦轻快地向前一跃，抢先拔出短剑。

　　伊狄斯侧身，看也不看地截下突然袭击。拉瓦向后跳开，几个起落之间停在安树梢，才站定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果然一眨眼的功夫，伊狄斯在二十步开外之处消失在斑驳树影下。故不及多想，拉瓦全力反手将利刃挥向背后，空气中迸发出一星火花。拉瓦接下第一击武器就震脱手飞出去，连带手腕被震的发麻，明明两个差不多的体形，他实在搞不懂黑暗精灵怎么就能这么大力气！

　　丝毫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伊狄斯将那迦风暴刺向拉瓦的头部。“噌！”的一声响，攻击被拉瓦举起的弓柄挡住，他却也因此身形尽失掉下树杈。伊狄斯跟着跳下调整身姿，按着拉瓦的头部向地面撞去。一声闷响，精灵巡守眼前天昏地暗。

　　伊狄斯用膝盖顶着拉瓦的胸口，左手勒住脖子，右手则举起匕首对准了他的胸膛。心中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下手呀下手呀！匕首却久久没有落下。

　　逆光中锋芒闪烁，让拉瓦有那么一瞬间晕眩，犹如鸿沟的差距。

　　“果然赢不了你，一直想跟你这样打一场，亲身感受一下，现在……我明白特瑞不肯放你的理由了。”他闭上了眼睛，平静地祈使道，“回去吧伊狄斯，你摆脱不了他的，是我的想法太简单了。”

　　“……”对于拉瓦又一次大转折的态度，伊狄斯面露疑惑之色，不明白他今天软硬兼施的，究竟想怎么样。

　　“本来么，谁会喜欢被别人压制呢，何况是你。那时候我真蠢啊……”拉瓦手背覆在自己的眼睛上苦笑不已。那天他被伊狄斯击昏后醒来，发现自己身在平常交接任务去的兵器仓库中。随后他被告知：伊狄斯背叛组织，一个人逃走了。

　　“伊狄斯这孩子真是太活跃了，连玩过了头自己要吃苦头都会忘记。”特瑞斯克尔就此事如此评价，依然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气，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指派了新的任务：“你走一趟把这个给他，顺便提醒他十天很快就要到了。”

　　手中捏着冷冰冰的黑玻璃瓶，他这才了解伊狄斯的处境，特瑞斯克尔长久以来控制夜之风的手段：狂战之魂——用各种毒药配置出来的能激发战斗潜质的药物，削弱生命活力来提升攻击力，如果长期服用产生了依赖，一旦无法按时得到，被积累的毒性反噬其身的痛苦是无法忍受的。服用的年限越长，反噬也会来的愈加严酷。像伊狄斯这样，经过呆在炽月十多年间的积累，早已离不开它！

　　作为旧搭档，拉瓦理所当然地被派来参加追捕夜之风的行动，特瑞斯克尔的话外之音分明是在告诉他：你想放水让伊狄斯逃走吧？这可不是在帮他。

　　“如果得不到这个，你会死？”拉瓦摊开手心，递出装有秘药的黑瓶子，与伊狄斯临行前塞进包裹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深渊行者冰绿的眼中看上去有一瞬间的错愕，接着露出一种透彻骨髓的寒意：“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告诉你。”当致命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威胁或请求都是不可靠的，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一向是刺客的信条。特瑞你想看我会不会杀了他么？考验还是猜心游戏？

　　“回去吧！”拉瓦坚决道，满眼复杂的情绪。

　　“……傀儡一样活着不如去死。”

　　伊狄斯无意间加大钳制的力道，几乎掐得拉瓦无法呼吸，但他还是拼命叫出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会有机会的！！”

　　“不。”上方传来一声不明意义的沉重叹息，“我累了。”

　　拉瓦不明所以的样子，怔怔地望着他。

　　“不懂？——也好。”伊狄斯仰起头，一如既往的绝然优雅，下手前的征兆。

　　在拉瓦以为匕首就要落下的刹那，身体上方突然一轻。压迫消失了，连同深渊行者的影子一起。

　　“回来！你这个混蛋！”徒劳地大叫一声，拉瓦捂着胸口慢慢坐起，发现肋骨断了几根，动起来一阵阵刺痛。他茫然若失地打量周围，太阳升了起来，浅金红色的纱巾铺上树木和村庄，方圆几百米都感觉不出伊狄斯的波动。

　　尽管明知道希望不大，失去目标之后精灵巡守盘算着在附近一带搜索几遍。一名“同事”的出现拦住他的去路。的

　　那是一个半兽人，身长体阔，全身肌肉小山丘似的突起，肩扛屠龙斧，单手叉腰呈大字形站立。且看他那身装束唯一的布料大概就是兜当了，但全身上下确挂满了的骨质饰品。他看着颇为狼狈的拉瓦哈哈笑道：“谁说能和平解决来着？我看你不怎么顺利嘛。”

　　半兽人原始的粗犷向来和讲究细腻精灵八字不合，于是拉瓦不理不睬的别过头去，轻轻一嗤。

　　“小子，想挨揍吗？”半兽人挥舞着拳头，除了粗犷他们还有帕格立欧之火一样爆裂的脾气，受不得半点轻视。

　　“住手。库吐克，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清澈的女声传来，两人之间的空气慢慢打开椭圆形的空间之门，从中步出一个精灵巫师，她的容貌与德鲁希里娅几乎一模一样！

　　“真叫我失望！”名叫库吐克的半兽人挥舞屠龙斧比划着说，“还以为组织的王牌有多厉害，夜之风居然是这么个小鬼！看他细胳膊细腿的挨得了我一斧子么？”

　　“等那迦风暴插进你喉咙的时候你就不这么想了。”拉瓦在一边说凉话。

　　库吐克额头咔嚓蹦出条十字路口，精灵法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没错。可以同时对付你和我姐姐，夜之风的实力绝不能轻视。”她压低声音说，双眼盯着拉瓦似要将他看穿。无可否认，与德鲁希里娅相比她的魔力强大得多，存在感也要强的多：“说服失败。依照指示，我等四人联手狩猎夜之风——行动开始！”最后一句话其实和警戒自己一样。就以“夜之风”为对手的事实，她总是有自己被追赶的感觉。

　　“四人？你搞错了吧，艾莲尼娅。算上这臭小子我们也才三人。”库吐克挠着他的满头小辫道。

　　精灵巫师挥手划圈，空气之中又开启一扇空间之门：“我们中的第四人已经追上夜之风了，目标位置锁定。席肯会阻拦他为我们争取时间”说完她先一步跨入门中。库吐克显然对魔法弄出来的玩意儿不太信任，但看见拉瓦毫不犹豫地跟着跳进去，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钻了。

　　……

　　云雾山脉连绵万里，即将断在上古魔法战场的废墟。幽灵的哀鸣为搏斗着的风所卷来，在山的风与脊之间，像有数万支箭撕裂长空的吼叫，一下又一下冲击着耳膜。

　　伊狄斯保持寻常步伐行走在山路上，脑海中清晰响着有节奏的提示：一、二……三！——流虹一晃划向眼前，伊狄斯压低身体。瑟鲁长剑半月形的轨迹伴随着嗡嗡震动之声从他头顶上掠过。

　　紧接着，那迦风暴抓住回剑的空当，刺向对手因进攻幅度过大而半侧向他的后背。但却在半分之距处受到另一把剑的格挡，偏离了最薄弱的接缝处扎进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