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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狄斯这才看清与自己对峙的脸——一个看起来比自己成熟的多，双手同时使用两柄长剑的黑暗精灵战士，强壮且冷静。吃了刚才那一击，受厚实的盔甲保护的皮肤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这个时候对方同样也在审视伊狄斯，鲜明的外貌特征让他几乎脱口而出：“纯血种？”然而晨光正柔柔洒下，客观否决着这种猜测的常规可能性，“不，只是看起来像而已。”剑舞者慢慢用交叉的长剑把匕首顶了回去，同时在匕首攻击范围之外，瑟鲁长剑的剑尖一寸寸逼近伊狄斯的身体，二刀流以及长度的优势在此体现出来。

　　晃动的剑尖掠过眼前，深渊行者皱眉，终于放弃了对自己不利的正面交锋，向后跳开。剑舞者并不急于追击，保持一剑正握一剑反握置于身体同一侧，脚下迈出小半步蓄势的姿态。

　　他的年纪也许与特瑞相近在三到四百岁之间，只要是出生在那个年代的黑暗精灵都深深明白“纯血之君”意味着什么，以及当时真正夜之风所能带来的极度深寒。看见伊狄斯，说是失望也罢松一口气也罢，余下的只有嘲讽：“可笑之至。最起码的魔力天赋都不具备的小鬼，也配被称为夜之风？”

　　伊狄斯无视信息中轻蔑成分，只了解了一件事：又是炽月派来的。算得上什么，就和他自己一样，只不过是特瑞的棋子，靠不断杀死别人活着，亦不值得同情。

　　“不过你的样子，倒让我想起一个老朋友……如不是从你身上一点点魔力都感受不到。我会以为他试验了那本书上什么奇怪的法术，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剑舞说出这话的时候，伊狄斯正回忆从前与防御型战士对战中的要点，思绪戛然而止！

　　“也许你没有听说过，黑魔法学院操控着风的狂咒术士芙里奇欧的名字？在我看来只有他才与夜之风这个名字相称。”

时间天堂

 

　

　　“哈又是个生面孔家伙。甭管黑的白的，精灵一张嘴就叫人讨厌。”不久之后身高马大的半兽人破坏者扛着他的斧头进入两只黑暗精灵的战场。

　　他们已经交手不少回合，在各自身上留下些不严重的皮肉伤。伊狄斯对于增加对手除了无差别戒备外还抹了一下脸颊，虽然一道血痕十分浅，但被别人在脸上留下伤痕这还是第一次。

　　“彼此彼此。”剑舞者半热不热地说。他身上的伤集中在手臂上，应为武器长度的限制伊狄斯一时间找不到突破他严密防守的窍门，只好将攻击集中在他全身唯一比较可能触及的挥舞两把长剑的双手。看似无奈、无关痛痒的伤害累计在时间之上，效果就说不清了。

　　“伙计，你可以一边凉快去了，对付小鬼我一个人足够了。”库吐克仰天打个哈哈说。

　　“你大概搞错了，我不是炽月的人。来这里单纯只是对他感兴趣。”

　　“噢？”库吐克的笑声不好听，简直就像从沸煮的油锅里面传出来的一样，“不过正面交锋的我喜欢，总比那些个偷偷摸摸喜欢往背后窜的强。”

　　半兽人破坏者、剑舞者和深渊行者，三个保持奇妙的平衡，暂时陷入了沉默中，先动的是库吐克。只见他朝剑舞者所在的位置挪了一小步，第一斧竟不是朝着伊狄斯去的。

　　“来啊！比谁动作快！”把剑舞逼开之后，半兽人破坏者开足马力朝伊狄斯冲去。太拽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理论上这里动作最快的那一个还没吭气。库吐克完全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情况下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因为冲得太急止不住跌势，亲吻大地。

　　这一摔摔得有些七荤八素。半兽人半跪着爬起来，喘粗气用力甩着脑袋，但是来不及了，伊狄斯正做着他口中最讨厌的行为——绕到背后。黑色的影子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跳上身旁一块巨石，再从巨石上起跳，匕尖直指背心。

　　库吐克向后仰倒在地上，同时举起双手，尽管并不优美自如，但是这个动作却救了他一条命。那迦风暴冰凉的刃刺进了他的手腕，只留下皮肉伤，剑舞者刚好赶得及上前补救。随着重量中心的移动，两把剑大幅度地晃动着。

　　库吐克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再也不敢小看对手。

　　剑舞者留心观察自己和库吐克身上留下的伤痕后对他说道：“匕首有问题，速战速决比较好。”

　　“我管你是哪里来的，不用你说我自己也看得出来！”半兽人气急败坏地吼。

　　“明知道狩猎对象是组织过去的王牌，你们的主人却没有事先透露如此重要的情报，并且命令是活捉，你不觉奇怪么？”

　　“……”半兽人不置可否，缓缓逼近中看了一眼深渊行者，他们的视线对到了一起那一会儿工夫，库吐克打了个寒战，他面对着一个眼神如此可怕的生物，那决不是寡不敌众处于劣势的被追逐者应有的眼神！只有纯粹的敌意，冰冷、漠然、毫无情绪。仿佛受命来追捕这怪物的他们才是送来喂刀子的活动靶。

　　剑舞者再次开口说道：“那么，要帮忙吗……合作？”

　　

　　两个人的夹攻开始了，不，三个人的。经过一系列刀剑来去，他们远离彼此的间隙，天空落下一道雷电，将伊狄斯附近一棵大树击得焦黑，火苗窜上高大的树冠尚未蔓延开去，过了一会汹涌而来的大波浪，把这里冲得很平整。

　　虽然这些魔法几乎没什么攻击轨迹可循，但只要发出攻击，通过杀气就可以找出藏匿之处来，伊狄斯开始攻击席肯，他向后转身踢向库吐克的臂膀，半兽人很慷慨地回报以一记重拳，接着他借用这股外力跳出他们的攻击范围，又一口气攀上树枝顶端。几支无形的寒霜箭穿过重重树冠射在他身上，冻气成功造成移动速度下降的效果，但夜之风的速度对于法师来说依然太快了，艾莲尼亚赶不及转移位置，眼看就要脑袋搬家。

　　噌——锋利的噪音，伊狄斯手缩回之后退开，树干上扎有一支银箭。“拉瓦……你到底还是跟来了。”短短犹豫期间，剑舞者站在了他和精灵巫师之间，并得意地笑着。这些分不清先后，都是同时发生的事情。

　　伊狄斯果断地进入匿行，身形霎那间变得透明。深渊行者一消失，剑舞者立刻本能地护着巫师向旁边闪躲，他计算着匿行状态对移动速度的影响以及一旦发出进攻便解除的特性，预测着深渊行者可能发起攻击的方向，预备在现身的一刹那予以反击。但他没想到伊狄斯的攻击目标转移了，并且也没有像习惯中那样从背后、上方这些死角出现。顺着暗杀者思路防守的他正前方反而成了最薄弱处！

　　伊狄斯把匕首从胸甲的缝隙间刺入剑舞者的身体，对手痛苦地咬牙瞪眼，他毫不留情地扭腕翻搅，扩大伤口后拔出利刃，并把陷入暂时性昏厥的剑舞者推向一旁，露出被掩护在后面的精灵法师。

　　“席肯！”艾莲尼亚发出的惊呼带着哭腔，慌乱中叫出的似乎是剑舞者的名字。

　　伊狄斯手上动作一顿：席肯？这个名字伊狄斯确定自己在哪听见过，但是想不起具体……

　　库吐克随后赶到，趁伊狄斯分神期间粗壮的手臂勒住他的胸膛，一个熊抱把深渊行者整个人带离了地面。

　　艾莲尼娅正面受到掩护期间，开始叽里咕噜念出咒文。八角形黑暗系法阵在笼罩了他们，不断旋转着的血色光芒，出现在上的诡异字符酷似一堆纠缠打结的蛆虫，让人寒毛倒立。

　　弱化术！？突然意识到什么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伊狄斯奋力挣扎，

　　“游戏结束了！”库吐克咆哮着增加手臂上的力量。伊狄斯可以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哀鸣。他费力挣脱持匕首的右手，手臂依然受限制，不利的角度只能将匕首够到半兽人勒着自己的双臂。库吐克眼睁睁地看着小刀刺进自己的手腕，但疼痛并没有让他松手。

　　伊狄斯感到肋骨又断了一根，库吐克的手臂收得更紧令他几乎无法呼吸。然而，破坏者并不打算这样结束黑暗精灵的性命。主人的命令是活捉，忤逆意味着背叛。

　　在弱化诅咒即将完成的时候，伊狄斯抬起悬空的双脚猛地蹬了一下树干。库吐克为了找回平衡踉跄一步，其庞大的体形立刻晃动了整个树冠，艾莲尼亚站不稳，尖叫着跌下制高点。伊狄斯也趁机完全从钳制中脱身出来。

　　拉瓦将剩余的两支箭一起取上，拉弓如满月，握弓的手指却在犹疑。他担心攻击致命部位造成的伤害过大……但很快前方不容乐观的现状让他意识到，这是制服伊狄斯唯一的机会，只要还活着伤总是会好的不是么？

　　“对，总比死了的好。”轻声自语，他像是暗暗下定决心，释放了蓄势已久的弓弦。

　　

　　箭矢没有直接瞄准伊狄斯，而是朝着预测他会移动的位置出手，不过这个预测实在是太精确了，伊狄斯身处半空中，二连射的第一支箭，预料之中的被匕首打落，卜一落地第二支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冲着毫无防备的背面飞去。

　　身子猛地一震，伊狄斯只是感到自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了一把，并没有实在的痛楚。米索利箭安静得叫人恐惧，箭到咫尺时，才能够听到箭发出来的微弱风声，随后他晃了一下，费力地站稳，抓住穿透了自己身体冒出胸膛的箭尖，指尖是冰冷光滑的触感。

　　库吐克轮着斧子上前，朝还无法平衡的他砍了下来。伊狄斯抓紧箭身，然后用尽全力把它拔出来。他迅速向旁边滚动，利斧擦着右臂过去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痕迹，差一点点就把半条手臂卸下来，武器自然而然地从手中脱落。

　　正当库吐克得意地感到胜利掌握尽在掌握时，一股从颈侧传来的凉意却让他的笑容诡异地僵在脸上。眼角余光所及之处炸开片红雾，原来那迦风暴着地之前被深渊行着用左手截住，顺势斜刺而上，割开半兽人脖子上的大动脉。招式变通得流畅异常，库吐克几乎以为他掉落武器不是意外而是早有预谋的！

　　他狠狠把黑暗精灵踢飞了出去，匕首随之被带出的脖子，咚、咚、随着心脏的跳动，从伤口喷出血，像决堤的洪水捂也捂不住。库吐克这种取别人性命的行家自然清楚这个伤没救了。

　　伊狄斯也好过不到哪去，被他适才一踢撞在在冰冷坚硬的大树上，此刻正冷汗涔涔地倚着树干，右臂软软地垂在身侧。从全黑的装束上显不出红色，事实上鲜血因为激烈的动作更多地涌出，已经把胸前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并继续漫延开去。在受制的□内，磨损成粉末般的灵魂开始叫嚣着疲倦，但是伊狄斯没空理会它。对手还剩下两个，法师弓手都是远距离攻击的角色，他还得打起精神来陪他们捉迷藏。

　　在那之前半兽人的身影又闯进了视野。“唔啊啊啊啊！”伊狄斯听见库吐克的声音，绝望得像濒死野兽的嘶吼，地面跟着被撼动的同时那家伙身上斗气猛增。

　　兽人的巫术原始但实用，比如眼下库吐克因为濒临死亡进入狂暴加护状态，只剩下杀了敌人陪葬这一个念头，什么命令或威胁都不重要了。

　　一斧头接着一斧头无喘息地狂轰足有排山倒海之势，寒霜侵蚀加上伤势影响，最后伊狄斯要避开被攻击正中都很勉强，只能选择用匕首挡住了破坏者雷霆一击。巨响声中斧面静止下来，而无形的斗气倾泻无余，以他们为中心就像发生了一场爆炸，劲力一直向四周扩散开去。

　　

　　吞下溢出喉咙的腥甜，伊狄斯终于失去平衡跌坐在地。库吐克在他前方石化了似的挺立在原地，尤保持着双手持斧进击的姿势，但他已经断了气。灌木枝叶被洒上粘稠的液体发出阵阵铁锈味，凶手的武器上沾着血，和从他自己衣袖渗透出的红色交汇在一起，蜿蜒在地，指出一条绯红的路。

　　几秒钟短暂的宁静过后，尸体手中的巨斧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一条裂缝在屠龙斧上面伸展、疾速分叉紧贴着那坚硬的材质蔓延，像一条条细小的蛇，紧紧缠绕那宽大的铁器。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那迦风暴的刀身上。咯吱咯吱——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集中在中心点，陪伴了伊狄斯十七年，视如唯一信赖伙伴的匕首，乒地四分五裂。这一声同样成为他信心与希望崩溃的声音。

　　他拼命握紧，冰绿色的结晶粉末却沙子一样从指间溜掉。越是想挽回失去的越快。

　　——作为交换我给你那迦风暴吧。不要弄丢了哦，从今天起它是你的一部分了。

　　让自己眷恋的这个温暖的嗓音是幻觉。但是他想再听，哪怕是一会儿。明知过去了的时间找不回来，他无法忍受失去唯一证明那个人存在过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