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风光过后，轻的使用者出现早衰，最严重的完全可能在战斗中因透支猝死。这也是阿贝拉纹章风靡一时又被人们摈弃的原因所在。

　　“我只是打个比方。并不是出生之后刻了纹章，而是这个种族本身特点如此。”优摇了摇头纠正道。

　　这的确很符合黑暗精灵的风格。不愧是死亡女神倾心制造的艺术品，因为诞生在把万物掩盖的漫漫长夜，从小被告知，生命存在的意义是被毁灭。所以他们看似纤瘦的躯体下面蕴藏着与半兽人媲美的强劲，并同时具备精灵族特有的迅敏，却在免疫以及生命活力方面存在致命缺陷。优知道接下来几天有的忙了。

　　“对了，还没问你东西做的怎么样了？”优把目光移到索林特身上，矮人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

　　“哎！看我都给你折腾糊涂啦。”说着他从角落里拖出比自己还要大的背包，解开并在里面翻找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大马士革刀？不是这个，独轮自动炸弹……也不是这个，末日盾、能量石、焦炭树枝金属纤维布……咦？我明明记得放在很外面呀。”

　　优再次对矮人们的“携带”能力赞叹不已，他见过索林特从自己携带的一个背包中取出来的物品，把一个小队的佣兵们用盔甲和长剑武装起来，另外还附赠够所有人消耗一个月的口粮。有时候他想，包括索林特在内的所有矮人，怎么也长不高是不是因为被背包压出来的。

　　终于从背包里取出要找的物品，索林特把那个物品用嘴哈气，再用袖子擦拭一遍才递过来。那是装着发光球体及其基座的玻璃匣子，优知道这就是失落高轮最重要构件。

　　索林特忽然收回要递出“微缩核心”的手，略有所悟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办法的家伙，不过还是要问，你确定能弄到黑暗圣水？据我所知黑市上早就脱销了！”

　　“是。”优意外地回答迅速，他用笃定的语气说，“至于准备上哪去弄我无可奉告，这可是商业机密。”

　　第二个问题还没出口就被顶了回来，索林特咋着舌头说道：“得了吧，那种邪门的东西送给我也不要。”这话明显口不对心，所谓黑暗圣水就是席琳与格兰肯结合所生的九个子女，在第一次诸神之战中残留在这个世界的血液，过了数千年，用尽了手段，能保存到今天的每一滴都价值连城！

　　优打开装有核心的匣子，顺手取出一个细小的容器。索林特两眼放光，立刻明白装在内的深红色物质就是因时间长而已经半凝固的血。

　　仅仅是一滴，落在发光的球面上，核心立刻产生了变化。那妖异炫目的色泽有生命般渗透进去，核心被染上红色，不再是人工死物，竟然像真正的心脏一样搏动起来。

　　“这么说你真的不要咯？”优的言语里满是诱惑，他故意作弄他似的把东西左晃右晃，矮人收藏家的头也就跟着十分搞笑地左转右转。

　　索林特着迷地看着优手里那只瓶子，眼睛舍不得移开一瞬。虽然只是这么小小的一瓶，它的意义可以得到多少东西？下巨人遗产中大量光靠星石无法启动的高等器械可以实验成功，甚至可以开始开拓新的领域！这么多年来黑铁钻行会下研究的瓶颈将可以轻易突破，达到一个难以想像的高度！

　　大约是玩够了，优终于把瓶子交到矮人手上说：“就当是你辛苦督促手下赶工的谢礼吧，记着我是你债主，要拿下两座城来换哦。”

　　“包在我身上！”索林特兴奋地浑身发抖，连讲话都口吃起来，“什么黄昏日落的，看我把他们踩的希巴烂！”可是他兴奋过了头以至于忘记了密室门的奇怪之处，魂不守舍地打开它想都没想跑出去了。门在面前碰一声关上的时候，优隐约认出之前通向的场景似乎是地下藏书库……看来索林特要找到出去的路又得转悠上好一会儿了。

　　天渐渐暗下来的时候，窗外飘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伊狄斯摆脱失血过多造成的体温下降后不久，也不知是因为着凉还是伤势的关系又发起了高烧。优陪了他一个下午，所幸伤口没有恶化的迹象。烛光中黑暗精灵的侧面线条漂亮得惊人，细看之下，那是一副如此精致却又杀气十足的五官，嘴唇以一种倔强的弧度紧抿着，一点儿难耐的呻吟都没有。尽管优知道他正处于最难熬的阶段。

　　灰蓝色的肌肤，入手触感细腻而微烫，有如瓷器般的触感。与之不相称的是上面经年累月留下的伤痕，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优没办法无视他身上一个个粗糙而丑陋的凸起，这些痕迹处处显露出生存的残酷代价。

　　伊狄斯从出生起便注定不是弱者，优原以为有了那迦风暴的封印，阻绝了黑暗精灵长老会的侦测，以他的身手和天分，一定可以面对地表的所有事情，却忽略另一项定律，那就是：狗一辈子也遇不到狼所要面对的危险，似乎力量的气味总是容易吸引麻烦人物，身为强者力量越是强大，招引的风险也会越大。优并不清楚伊狄斯为什么加入了炽月，但是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本身并不喜欢那里。

　　“那迦风暴已经毁掉了。”优眯起眼自言自语地说，早先会面时，他赠送给伊狄斯的搜魂石吊坠这会儿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他把链子缠绕在食指上松开手，坠子便滑了下去，像钟摆一样左右摇动，里面的液体跟着荡漾——黑暗圣水，如果用到生物身上的话，才有可能发挥出最大效果，可惜的是并非每一个个体都能够承受来自夜的魔力，重生或者连灵魂一同毁灭。可人往往就是喜欢追求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啊。

　　优把坠子放到书架上，同一层上还搁置了其他所有从伊狄斯身上取下来的物品，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五件，难道主人料到自己的行程走不了太远，没有携带补给的必要？别有深意地回头看着床上的黑暗精灵，优猜测了数种可能性。

　　虽然风的种子仅仅泄露了一会儿，大长老提费尔恐怕已经有所察觉了吧？那么最近这段时间把伊狄斯留在身边才是安全的，不光是为了“不同未来”那个许诺，优可不希望在如今一切已经尽在掌握的时候，那个老偏执狂从他的地下城爬出来横生枝节。

　　这个黑夜似乎很漫长，优坐在椅子上默背咒语，以保持清醒，每隔一段时间更换敷在黑暗精灵额头上的毛巾，并检查一下有无异样。打第五个呵欠的时候，在手心复习到了第二十七个咒符——都是些路卡所擅长的白魔法。天又开始亮了，凌晨时分伊狄斯睡得似乎安稳了一些，优知道他撑过去了，于是自己站起来舒展筋骨，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由于当初偷偷跑去象牙塔的时候也没跟谁打过招呼，这间屋子没有特许别人又是找不到的，现在他必须得离开一会儿，因为再不出去露个脸，墨菲特那边估计就要炸锅了。

海市蜃楼

 

　　手怯生生的犹豫着，在空中反覆着定格。为的只是，想牵住那个人的衣角。背对自己的人转身，与月亮同色的长发飘荡在风中，发丝浮动间，那张脸逆着光，看不清楚。

　　——我只能带你走到这里，下面的路呀……左边还是右边你得自己选择哦。

　　那个人如此说，一种不知是冰冷或者温暖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你选哪边我就选哪边！

　　——这可不行啊。

　　为什么？

　　——因为，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为什么！？我什么也不想要啊！一阵痛楚在心脏最深处扩散，使他的眉头紧锁。

　　下坠的速度极慢，四周的黑色空气象绸缎般滑过他的脸。伊狄斯勉力抬头往上看，对自己微笑的身影毫无预料的在一霎那化作无数冰绿色的碎片，聚拢不起来，仿佛是对着一地碎晶，无可收拾。

　　

　　猛然睁眼，随着视线的聚焦眼前出现了大理石雕刻的天花板，白色的窗帘轻舞……

　　————还活着！？

　　烛光很柔和，身上盖着绵软的被子，这是伊狄斯恢复知觉之后最先感受到的。环顾身处之所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房间里弥漫着某种花草的醉人清香，那种甜甜的味道似曾相识。

　　努力将断了的记忆拼接起来：记得在云雾山脉被堵了，大打出手一场，失去了那迦风暴，之后发生了些奇怪的现象……明明被那个叫席肯的家伙顶下悬崖了，为什么睁开眼睛却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特瑞斯克尔！难道自己还是被他捉住了吗？这一次玩的算什么花样？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伊狄斯心下一沉，他紧咬着嘴唇想把身子从床上支撑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忘记了怎样行动。整整五分钟后，他才勉强攀附在床头坐住。

　　就在这时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来，在安静得只听得见自己喘息声的房间里听起来是那么的突兀。伊狄斯全身警戒地盯着门被打开，门后法师手持托盘一步迈进来，抬首，四目交接，双方同时一惊。

　　优搁下手中的东西，叫了声“别动！”就急急忙忙跑去阻止他逞强。从上到下检查一遍没什么问题之后才舒了口气：“老实说折磨自己是你的自由，不过治愈不是我的专长啊，还请阁下少给我出点难题吧。”

　　打从认出优的脸开始，伊狄斯的脑袋一片空白，被特瑞带回去是他能想到的最坏可能，现在居然叫他遇上更糟糕的。自从拉瓦告诉他优等于路卡?杰拉菲尔德之后，他只想着如何甩开这乱七八糟的一切。下决心离开炽月大部分原因也在此，他不想撞见他，即使在黄昏与黎明巨大的战场上二人遭遇彼此的概率微乎其微。

　　可现在呢，优偏偏站在面前，俯身把自己的手覆在他的右手上，说话间呼出的气息能吹到嘴唇：“有没有发现，我救你很多次了？”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子，优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地问，“看见我是不是很感动啊？都说不出话了呢。”

　　伊狄斯这才找回一点反应能力，尴尬地避开视线，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缠绕的绷带：“我没有要你救……”淡淡疏离的语气依旧，大约烧久了，嗓音略带沙哑，反而更具磁力，“这一次什么理由？仍然是保护珍稀物种？”

　　貌似造成反效果了……优头大起来，拿起靠枕替他垫到身后，顺道拽过被褥裹严他的上半身，柔声问道：“伊狄斯，你到底怎么了？”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出一丁点生气，像火后余烬死气沉沉，问他问题也默不作声。

　　于是优停下来，伸手抚摸黑暗精灵精致帅气的面孔，深深凝视那双冰绿色的眼睛，宠溺地微笑，他不介意等待。

　　“你不该插手这件事的。”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伊狄斯终于开口。

　　“讨厌得救的话，下次请昏倒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吧。”近乎无赖的话，从优的嘴里说出来亏得还能温文尔雅、理直气壮。

　　黑暗精灵双眼盯着墙角没有接茬，随后发出不着痕迹的叹息，决心抖明真相：“路卡?杰拉菲尔德才是你真正的名字？”

　　“原来你知道了啊。”优想起在孢子之海遇上那个经常与伊狄斯出双入对的半精灵也这么称呼过自己，伊狄斯知道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不过这能有什么问题呢？“只不过一个通用名而已，我自己都快忘记了所以没有说，你还是叫我优好了……”

　　伊狄斯打断他：“你的父亲，领主也就是杰拉菲尔德伯爵，一个月前是我下的手。你随时可以报仇。”

　　优莫名地哎了一声，听不出是惊是疑。

　　伊狄斯没有多余的解释，安静地放松身体等待最后审判。身上很痛，很累很累的感觉，连思考都成为一种负担，只想快点结束一切，然后永远休息去吧。只不过有点遗憾的是，闭上眼睛他已经记不清楚父亲的脸，到底……永远追不上了呀。

　　“你该不会……就在为这个困扰吧？”优恍然大悟之后，摆出一幅“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的表情，说：“如果因为丢了宝贝匕首一蹶不振，我真的找不出第二把那迦风暴呢。”

　　伊狄斯完全搞不清状况了，用一种惊奇不解的眼神看着他，浅淡的冰眸有一种极度的纯粹，剥离所有成长加注在他身上的东西，仿佛回到了初生的清澈，从那里面能清晰看到他的灵魂。

　　“我一直知道你是夜之风，那又如何呢？”优干脆紧挨着坐下，伸手拨弄他的银发，接着绕有兴趣地摆弄他尖尖的耳朵。伊狄斯任由他上下其手，不论是动作还是言语，他的大脑完全当机，足足半天一点儿反应也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