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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镜晚+番外 作者:饮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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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前世今生 灵异神怪 恩怨情仇

  我以为自己那时候恨白镜言入骨不过是因为他杀掉薛代,我本以为自己爱薛代入骨,如今回过头再想一想,反倒得出些残酷结论。
  那时候的我,一切都被别人夺去了,作为皇子的权利,父皇的宠爱,温柔的母妃,甚至尊严与少年本该有的天真,我只剩下一个时时陪伴的薛代。千方百计将其捆在身边的东西,我唯一拥有的东西,最后却被白镜言轻易夺去,于是我不得不恨。
  因为最后的稻草也被人抢走,因为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却唯独不是因为薛代这个人。
  真是残酷的结论。
  若能回到从前,我仍旧会憎恨白镜言,因为他使我变得一无所有,他使我意识到自己的软弱无力。然而我不会再杀掉他。
  剑尖没入他血肉的感觉,他倒地之后如同看犯错的孩子的眼神,让我觉得难过。
  那绝对不是大仇得报之后该有的感觉。
  “城主,原来你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青年不知何时绕至我面前,漆黑的眼瞳盛着些复杂神色,被我看着,他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我的名字是爹娘取的,由不得我改,不如这样,你为我取个小名什么的,这样便不会再想起从前的事情了。”
  那双眼睛澄澈美好,所思所想一望即知。
  他是真心地希望我莫要再有烦恼。
  “罢了。”我轻声道。
  他似乎并未听清,问:“什么?”
  他不是薛代,他与薛代是两个人,薛代绝不会这样可怜兮兮地做出让步,眼前的青年,只是恰巧与他生作一般模样,又恰好取了同样的名字。
  最初要求青年留下来,不过是想要寻回从前与薛代温暖依偎的感觉,想要找个人陪伴。
  然而早已过去的事情,早已逝去的故人,我又何必多作纠缠。
  珍惜当下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憋出来这一章
 
  ☆、第 6 章
 
  
  潮湿阴冷的地牢里,我被人缚了双手丢在角落。倚于墙角,只消一个低头便能看见自己的双腿已然化作银白蛇尾,无意识的浅浅摆动。
  牢房外的狱卒于铁栏间递来一碗白粥一碟小菜,我伸手拿了,不禁疑惑今日的饭菜怎的不是馊菜剩饭。狱卒不经意看见我那条怪异的蛇尾,便匆匆挪开目光:“这是国君吩咐厨子为你做的。”
  我看着那叠素菜,正是我最喜欢的菜色,从前只欲将我置于死地,现在倒想着关心我?
  不过那个老头子是怎么知道我的喜好,最重要的是,他没死?
  于是我用勺子搅一搅热气腾腾的白粥:“那个人还活着?”
  “谁?”
  “你们伟大的国君。”
  狱卒听罢正欲发作,我看着那个人闪烁着怒意的眸子,仿佛下一刻便要冲进来撕碎了我。因为什么,只因为我这个怪物诅咒他的主子,朔月的主子。倘若他们的国君也是如我这般的怪物,朔月的子民还会像现在这样敬仰他吗。
  我是怪物,所以我卑微低贱,他们是人类,故而高贵无忧。
  全部是错的。
  错的东西便没有存在的价值,总有一日我会将其统统毁掉。
  “等等。”
  一道清朗嗓音止住狱卒挥起的拳头,我循声看去,只见白镜言施施然向我走来,一袭玄色,衣饰繁复。
  我看见他身上张牙舞爪的龙形图腾,不禁冷笑道:“江山终于换了主人,不过这高位怎么就轮得上你来坐?”我停顿,凑近他耳畔悄声道,“莫非,你……”
  意料之外的,白镜言并未生气,他挥退了狱卒,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浅笑:“如你所想,我之所以能够坐上高位,不过是心狠了些,除去了那两个阻碍。”
  我并不关心那他们的争斗纠缠,我所关注的不过只是那个辜负我母妃的可憎男人:“原来那个人这么快便死了。”
  白镜言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死了最好,废了我那么大力气,我只怕他死得太舒坦!”
  “六弟,你真是蠢。”
  白镜言看向我那条银白蛇尾,眸中竟然现出怜悯神色,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它细密的鳞甲,于是那温暖便实实在在地传递过来。
  白镜言垂眸,叹息道:“你是妖物,我可以帮你堵住那些人的口,你与别国质子厮混,我亦可以差人散去那些流言,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掉你的父皇呢,从古到今,弑父都是十恶不赦的罪行,我快帮不了你了。”
  “我的罪为何要由别人来定,我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不是我的父皇。
  我总会想起风光时候,那个男人万般宠爱地抱着我,将我放到庭前的秋千架上,于不远处温和笑着看我嬉戏。秋千悠悠荡荡,抛至最高点再落下,循环往复,那是春日里的温情残相。然而我这十七年,亦像坐在一架秋千上,至高到至低,只是这座秋千远比年幼时要陡然,要迅疾,也绝没有循环的余地,从无忧欢乐的高处坠下时,便永远回不去了。
  我也回不去了。
  白镜言的话语只是让我觉得假惺惺。
  这世上疼惜爱护我的人只有母妃,现如今母妃死了,便只剩下一个薛代。白镜言?他不过是个想要看我笑话的看客,他会想帮我?
  于是我用冰冷滑腻的尾尖儿卷住他的手腕,平静道:“你该庆幸你帮不了我,倘若你留住我的性命,我只会造出更多杀孽,从前对不起我与我母妃的人,我都会,一一向他们讨回代价。”
  旧梦纷扰,前尘纷扰。
  我自沉沉梦境中醒来时,看见的是顶着薛代面皮的青年。
  竟然会梦见从前的事情,我感觉身上黏腻,想来是出了一身冷汗。那些事情过去那么久,本以为不会再放置于心。
  “城主,你是做了噩梦?”青年问。
  “薛代,待我替你治好怪病,便回去吧。”
  我无所顾忌地脱下上衣,换了一件干净新衣,抬眼时意料之中看见青年微红的耳根,他摆手:“我不会回去的,从前答应了城主,陪伴城主是得偿所愿的代价,君子不能食言而肥。”
  “这不是食言,是我让你回去。”
  他倒是死心眼:“便是你说了也不成。”
  “若是我命你速速离开不得停留呢?”
  那人耳根的绯红蔓延至面颊,半晌,终于讷讷道:“我,我只是想陪伴着城主,城主一个人住在这里,必然孤独难熬,我不想你难过。”
  我理一理散乱的长发,心跳不知怎的也跟着混乱,然而想起梦中往事,再纷杂的心思也渐渐沉静,直至寂然。
  我看着他:“你说想陪伴我,你可知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抬眼,待我继续。
  “我是个弑父的狠心怪物,为了纾解心中恨意,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停顿,“这样,你还想继续陪伴?指不定哪一日我生了气,便会将你也杀了。”
  他呆怔了许久,终究开口道:“可是我放不下你,第一次见你时便是如此,我寻不到理由啊,只是想陪在你身边。”
  “你不想问问我为何弑父?”我觉着眼前这个人简直是个怪胎。
  “可是你不想说的吧。”
  青年来到我身边,静静看着我,那是温和且包容的目光。
  纵他不是那个薛代,我亦忍不住将头轻轻靠在他颈窝处,虽未言语,脑中却想起最后一回看见那个男人的场景。
  那是夜间,我被宫人架去一间空旷的屋子。
  有几名白须道士持了拂尘盘腿坐着,不远处立着一个玄色身影,那是从前最宠溺我的父亲,他面上无甚表情,只对道士吩咐道:“用你们说的那个法子,暂且封住他妖力,倘若能将其变作寻常人更好。”
  “变作寻常人的法子是有的,可惜却是万般艰险,稍有不慎,他便会失去性命,魂魄飞散。”其中的一名白须老道说。
  “变不成,立刻杀掉便好,朔月皇宫怎容如此怪物。”
  兴许是孤寂惯了,这般言论且能听出三分温情,不切实际的虚幻妄想终于又悄悄攀生。他终究舍不得放弃我对不对,他想让我变作人类,是还将我当做儿子对不对。
  然而下一刻我便试图将这可笑的妄想驱逐出去,他杀了母妃,他再也不是我的父亲,只能是仇敌,我最终是要杀掉他与死去之人报仇的。
  他不顾我死活这么久,又为何要令我变作凡人。
  我想不明白。
  转眼之间,那些道士已然将我团团围住,他们小心念动法诀,数道光芒将我拢住,灼烫皮肤。
  疼痛使我保持清醒,我眼看着自己□□的皮肤生出银白鳞片,那些光打在我身上愈发如火燎,像是要将人焚烧殆尽。我奋力挣扎,已然露出蛇类的狰狞模样,隔着两个催动法诀的道士,我看见那个男人负手立着,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看样子,是没办法了。”面前的道士看着我,摇头叹息。
  我低头,只看见蛇的柔软躯体。
  “那便杀掉吧。”
  他的声音传过来,语调平稳的一句话,判定了我的死期。
  我怎么能死呢,我还没来得及为母亲报仇,还没来得及与薛代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我还没来得及杀死眼前的这个男人啊。
  身体里仿佛霎时涌起力量,太多的不甘与怨恨聚集起来,只欲冲出身体,那些汹涌的可怕力量,亦叫嚣着想要发泄。
  我已然失去理智。
  待到再度清醒时,我感觉到面前这个温暖的肉体不断挣扎,那个我所痛恨的男人兀自睁大双眼,他的脖颈被我死死咬住,溢出犹带腥气的血液。
  我放开他,于是他颓然倒在地上,旁侧是那些道士的冰冷尸体。男人惊惧地望着我,双手伸出似要抓住什么,不断开合的嘴唇似乎要说出那样两个字。
  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一日一日,我与青年平淡悠然地度过。我本性懒惰,因为相处日深,贪吃又赖床的毛病也不再遮掩,幸而他不怎么说,待我赖至晌午,便卷了衣袖去厨间为我做几道美味饭菜。
  他看着不靠谱,事实上会做的事情倒是不少,待摸清了我的口味,每日的饭食便尽是我平素喜欢的,一日三餐,倒也享受。
  其实自我成为这不死城的城主,五谷杂粮是用不得再吃了,偶尔怀念,也会出了城门看一看外头的繁华景况,顺道寻些可口吃食,然而那终究是与现下的感觉不同。即便出了城门,能在外头的时光也是短暂,不死城毕竟是与我不可分割的,那些前世无辜身死的人们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过来,若是寻不到我,便麻烦了。
  何况,我并不喜欢外头的喧闹外头的温暖外头的四季,只因为那与我毫无关系。我要永远在这里呆下去,要为那些生生世世轮回的无辜宫人实现愿望。也许他们的怨气与执念轮回数次也消散不得,也许他们得偿所愿之后并不会有完满的结局,我仍要做这样的城主。只是使人如愿,那些愿望背后的是非对错,从来与我无关。
  所以即使过了千年我仍未赎清罪孽。
  “镜晚,要吃饭了,今日我煲了汤。”青年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他日渐与我熟悉,便自作主张地唤我镜晚,我不讨厌这称呼,每回他这样唤我,我竟还有些开心。
  不过我现下最关心的是他煲的汤。
  舀了口汤,入口是清淡鲜美的口感,再尝一口,却听他在一旁问道:“味道如何,你喜不喜欢,为了它,我可是研究了好久。”
  分明是等人夸赞。
  于是我放下瓷勺,赞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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