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镜晚+番外 作者:饮隐
Tags:前世今生 灵异神怪 恩怨情仇
前头是一排乌压压的脑袋顶儿,幸而我算不得矮,挺直了脊背便能绕过那排人,看见被围在正中的两名少年。
舞动长鞭的是个修眉凤目的绝丽少年,着一袭艳烈红衣,动作间高束的黑发飞扬潇洒,是丹青难绘的姿态。他身旁站着个蓝衣人痴痴看着,没留意便被飞舞的长鞭甩着脸颊。于众人的哄笑声中,那人捧了铜盆讪讪地走开,换了和善笑容于人群间讨银钱。
见我看得专注,身侧的青年带我挤到了前头。
正是这个时候,蓝衣人走至我身边眯眼笑着,我便下意识朝那铜盆里丢进两个银锭。
那人睁圆了眼:“您……破费了。”
被围拢在中央的红衣少年收起长鞭,唤那蓝衣人:“弦清,快过来收拾,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若是手脚不给我放利索些,你且看我的鞭子吧。”
“师兄,人正多着,您为我留些面子啊。”
被少年狠狠瞪着,那人复又捧着铜盆小跑着过去了。把式耍完,人群也渐渐散了,两个少年凑在一处数着铜盆里头的铜板。
“师兄,别数了,这些够咱们许多天的吃喝挥霍了。”
“诶,这两个银锭是谁给的。”
“是一个白衣服的美人给的。”蓝衣人回转身,将他那师兄也一起拽过来,“你瞧,他还没走远呢。”
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原本已走出了几步,我复又回头,恰看见红衣少年锐利的目光直直看过来。
那其中没有善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我那城中下雪,城外竟然也下了雪。”
随薛代往前走着,一路的沉默里,我难得开了话头。
细雪纷落,像极了不死城中随风飘零的琼花。西风刮过,街巷的行人也渐渐少了。像这种下雪天,最适合手捧一壶暖酒窝在炭火旁,唔,若是有人能同我下一局棋便更好了,不过我的棋艺似乎不怎么好。那么便赏雪吧,有人同我一起饮酒赏雪,也算个不错的消遣。
我胡乱琢磨着闲时的消遣,却被一柄纸伞罩住了头顶,这些日子总是默默陪伴的人为我拂去肩上细小雪花:“雪落在你身上,似乎也不会化。”
“这雪下得小,不必撑伞的。”我打了个哈欠,这种寒冷的天气,总使我全身犯懒,我看着自己衣上的雪花,笑道,“因为同雪花一样,是冰凉的,所以也不怕寒冷。”
青年握住我的手,感叹:“是啊,暖也暖不热。”
我的手不算大,十指却修长。毕竟也是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比不得女子的娇柔,可他怎么总喜欢握着我的手,还总想着暖热。
奇怪的家伙。
见他神情温柔,便忍不住要欺负。
于是我将手从他温暖手掌中抽离出来,换作一副认真模样:“其实我是一条蛇,白色的,这么大。”
说着,便伸了胳膊比划:“獠牙大约有这么长。”
见他没什么反应,我有些不甘心,遂道:“我从前化作原型咬死过人。”
幼稚的行为,只是想让他看清,想让他明白——我可不是他心里美好无害又孤单的城主。我是个怪物,也从不无辜良善。
他对我好,无非是同千年前的薛代一样,喜欢的不过是副美好皮相,若是没有这个,他会喜欢?再宽容些想,他喜欢的只是臆想里的白镜晚,他不了解我,却要做老好人,事事关怀体贴,等到日后他明白我的所有,想象与现实里的落差迟早会逼得他逃离。
就如从前的薛代。
我可不愿意前一天还与人言谈欢笑,第二天便被当做洪水猛兽,一心逃离。若是最后离分,倒不如从前未曾有过开始。
那种愚蠢的说变即便的体贴善意,我不想要。无论是从前的薛代,还是眼前的青年。
从前我什么都没有,便要拼了命拽住最后一根稻草,可是现今我有不死城,有从前极尽渴望却求之不得的力量,这些东西都不会被人夺走。只有那些飘忽不定的感情,用不得旁人抢夺,它们原本就是不牢靠的。
也只有那时候一无所有,才会死死抓着那些不牢靠的东西。
“你是一条蛇,那又怎么了,从前我听人说,白蛇是很有灵性的,而且你方才比划的也不是多么巨大啊,只是一条小蛇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他依旧是一副无知无畏的模样,我莫名地感到些挫败。
“我说,我是有毒的蛇,是个怪物。”
青年依旧是满目暖然笑意,好似真的无所畏惧:“你是怪物又怎么了,我不怕你,我知道你是白镜晚,是个脾性如稚童的家伙。”他将伞往我身边移了些,“在我心里你就是好的,那些过往你就算与我讲,我也不能完全明白。镜晚,故事之所以叫故事,只因为它一去不回,是从前的旧东西,旧东西,为什么不能放下呢。”
三言两语便叫我无法继续讲下去。
他凭什么左右我的思绪。
我将手伸至他面前,催动法诀,于是光滑的手背上渐渐现出银色鳞片,细密的,于白日里泛着幽幽冷光。然后该是嘴巴了吧,我冲他一笑,露出尖尖的獠牙。
会害怕吧,会推开我跑掉吧。
我保持着那个笑容,意料之外的,没有看见他眼睛里的惧怕。
纯粹善意的目光骗不了人,那里头连一丝厌恶都不曾有。
他看着我的手背:“也不是白色的,是银色的,它比白色更好看些。”而后便是探究的眼神,“不过覆了层漂亮鳞片是什么感觉啊,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也不知该说他迟钝,还是叫人心动。
心动?
我摇摇头,挥去这个不怎么靠谱的想法,待到手背的冰凉鳞片尽数消失,我不大自然地转移话题:“逛了这么久也该逛够,看完雪喝完酒,咱们便去做正事吧。”
“喝酒?”
“难道你不觉得下雪天格外适宜饮一壶暖酒?”我思索片刻,补上一句,“顺便赏赏梅花下下棋什么的。”
青年摇头道:“其实下雪天还是不要轻易出门更好,赏雪可是很容易染上风寒的。”
煞风景的家伙。
我不愿再与他废话,径自往前走去。
身后悄无声息地跟着两个人。
无需动用术法,只是转过一个弯,略一回头,便看见一红一蓝两道身影自以为高明地跟在后头,行动时足下无半分声响。
“镜晚,之前我未见你的日子里,你都是怎么打发时光的?”
我与他在伞下缓步行走,也懒得再回头看一眼后头尾巴似的两人,那二人于我没什么威胁,想跟便让他们跟着吧。兴许是见了纷落的细雪心情也随之开朗豁然,我答道:“那么你猜我是如何度过。”
青年沉默了片刻,敛了眸,倒真是个仔细思索的模样。他似想到了什么,成竹于胸:“不死城中冷如寒冬,你定是窝在炭火旁小睡,饮酒,看雪,赏梅,兴许还会作画赋诗。”
“我可不会作画。”
言罢,我迈步入了一间生意冷清的酒肆,寻了个敞亮位置坐下。
紧追不舍的两条尾巴亦跟着走进来,佯装自然地坐在旁侧的一桌,我抬眼,恰与他们目光交汇。
都跟到这个地方来了,也该说说目的为何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不甚文雅地灌下一口烈酒,我问对面坐着的二人。
方才将他们叫过来,本想问问他们的理由,不想这二人竟如闷葫芦一般,不言不语,无聊得很。
“又不是哑巴,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得的?”我已有些不耐烦。
对面坐着的蓝衣人终于开口:“我叫弦清,身旁的这位是我的师兄楚绛。我们同为南岦山上昆禹仙君的徒儿,此次前来,是为了得到朔月国的宝物,还君扇。”
朔月国?
那不是我从前所在的国家吗。
身侧的青年注意到我的疑惑,轻声道:“这里便是朔月国,镜晚,咱们在这里逛了这么久,你竟不知道?”
我已有十年未出城门,便是从前,也只是偶尔出来逛一逛尝一尝外头的吃食,品一品外头的佳酿,至于自己在谁的地界,倒是从未关心过。
唤作弦清的少年将我俩的的对话听在耳里,笑道:“你作为不死城的城主鲜少踏出城门,不知道这些也属正常。如你所想,现在的这块儿地方与你的故国确实有些许联系,不过这里的皇族与你们没什么关系,唯一能沾上边的,只有那把还君扇。”
不死城城主的名号也算响亮,他又是仙君的徒儿,那么知道我倒没什么奇怪,然而他不该知道我从前的故事。我不喜欢那段过往,于是便极力将其掩藏,时光隔得太久远,知道那段故事的人都早早死去了,那么他又是如何得知?
“还君扇是你母亲的东西,你母亲死后,便到了白氏皇族的手中,之后白氏中人于大火中尽数死去,经过千年,那把扇子最终辗转流落至薛氏手中。”
强压下心绪的起伏,我需要得到一些更有用的东西:“你为何知道我从前的事情?”
弦清答道:“那是二十年前一位朋友告诉我的,他还托我帮他寻来还君扇,恢复前世记忆。”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这句话时,他的目光似乎于我旁侧的青年身上停留片刻。
思绪纠缠纷乱,我复又咽下一口烈酒,身上便随之暖起来。
冬日饮酒,这本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然而现下,便是再灼烈的美酒,亦提不起我半分兴致。
告诉他那些故事的人会是谁,即便是转生也要用还君扇恢复前世记忆,这样执着可怕的人,会是谁。
我心中模模糊糊有了个答案,那个人的影子亦是模糊不可辨,像是隔着蒙蒙的白雾。太过久远的时光隔不开他与我的联系,他总要回来找我的。
带着前世的恨意。
唯有那个人,我不知要如何面对。
“他说,他不能放你一个人于荒凉死城里。”
走出了酒肆,我仍旧想着这句话。
那个身影愈加清晰,不是薛代。不起眼的一张脸,一举一动偏偏有着冷冽气息,那双眼睛很少有过笑意,然而那其中的情绪从不加以掩藏,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干净坦诚。
所以他不是薛代。
青年时的薛代,于我实在少有坦诚。
可惜那时候看不穿。
“镜晚,你要帮他们找还君扇?”青年替我撑着伞,皱眉道,“听他们的语气那个扇子不怎么好找,兴许会有危险,咱们还是别去冒那个险了。”
“不过几个凡人,能将我如何,你若害怕,走便是了。”
我对人一向缺乏耐心,喜怒也变得快,只有眼前这个人肯跟在我身边,忍受我那不怎么和顺的性子。
现下他仍旧没有表露出生气的意思,只是默默走在身侧,头稍稍低了些。
这反倒让我有些后悔方才的言辞。
然而不等我说些什么,青年复又抬头,是个眉眼弯弯的笑模样:“我不会走的,可是你也别嫌我笨手笨脚拖累你啊。”
总是这样。
我握住他的手,于他温暖的回握里不大自然地红了耳根,然而我不想放开他的手。牵着他,行走于冬日飘摇纷落的细雪里,他的热度透过手心传进心里,那是更胜美酒的热烈美好。
不知是不是方才的酒劲儿上来,我看着他的侧脸:“你愿不愿意永远陪着我,像现在这样,于雪中散步,作为回报,我会给你长久的生命。”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