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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邪 作者:琰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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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有人送水送伤药来,杨义将东西拿进来之后,见帮不上什么忙叮嘱了几句便回自己的营帐去了。
 
一灯如豆,烛火轻摇。
拿沾了水的布巾动作轻柔地替那个静躺在那里的人拭去脸上的尘土和血迹,布巾沿着脸颊缓缓而下,滑过线条优美而流畅的颈脖,在领口那里停了下来。
季怀措垂着眸子眼神定定地落在手里的布巾上,过了好一刻,才仿佛下了决心似的,伸手去解他法服上的衣带。
 
29.
法服就是一档子布,抽了衣带自己就滑了开来,接着是底下灰青色的道袍,道袍下面则是贴身的白纱中衣......季怀措就像剥笋子,一层层一件件的除了张君房的衣服,但是手指触到中衣衣襟时却又犹豫了起来。
他对自己道,没穿衣服的张君房又不是没有见过,做甚的紧张成这样?!
一咬牙全然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从襟口缓缓将中衣褪了下来,皮肤是那种再清冷不过的白,赫然入目的是一枚印在胸口之上的掌印。
季怀措只觉心底一悸,然后想起他是为了回身护他才会中了这一掌,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温柔浅笑,伸手替他抚平微微蹙起的眉头,而后起身离榻走到桌边。掂起桌上那些伤药一瓶瓶看过来,发现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外伤药物,遂有些无奈地沉了口气,转身从架子上取下自己携带而来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解开一层又一层的布巾,包在里面的是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竹筒,一接触到空气,那竹筒表面便凝了一层薄霜,盈盈灯火下还能看见它四周白雾蒸腾,寒气侵人。
执着那竹筒走回榻边,挨着榻边坐下,目光沉柔的看着他,语气颇有些宠溺,"照你这样毫无章法的乱来,十条命都不够你折腾。"说着,剔去竹筒的封口,顿时一阵冻彻心扉,凛冽冰寒的气息冲了出来。
竹筒内放的是寒冰,只为了让置于其中的那朵莹白如雪,宛若牙雕玉琢般的花苞长久不败......自古民间便有传言,大地之北,有天山,终年积雪,其寒异常,鸟兽不能活也。然,天山之巅,积雪深处有异种,名曰雪莲。此物采日月之精华,蕴雨雪冰霜之灵气,历经千年孕育而生长,应承天地极寒而花开。功可活死人,肉白骨,锻经骨。犹难得也。
雪莲自竹筒内取出,只一瞬,便层层绽放开来,冰雕玉凿,光华夺目。
季怀措将雪莲放入嘴中轻嚼了几下,然后凑下头去,细细将汁液哺给他,冰冷清凉的甘甜醇美在彼此的唇间宛然流转,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张君房皱着眉模糊不清地低吟了一声,如之前在阵内为季怀措度气的那次一样,两人的舌尖不经意的碰到一起。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毒药一样蛊惑人心让人欲罢不能,于是,季怀措直接将这个吻深入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辗转含吮,良久,方才留恋不舍的退开。
天山雪莲对他的伤究竟如何,季怀措自己也不敢确定,只能每隔一小会,度点真气给他。约摸半个时辰,见他的唇上开始恢复血色,又过了片刻,开始发汗,胸口上的掌印也逐渐淡化散去,便知是血气行开,伤势已好了大半。执起他胳膊搭了下脉,发现脉象也教之前稳畅了许多,季怀措不禁暗叹了下这天山雪莲的奇效。
轻吁了口气,见他出了一身汗,担心他穿着汗湿的中衣因此而着凉,便翻了套干净的底衣出来,用法力将那盆子水弄温了,替他擦试干净身体。
被汗水浸润过的肌肤染上了淡淡的红晕,颈脖纤长,线条清丽的锁骨,仿佛淡墨一撇,一气呵成,再往下......
季怀措重重地咽了口口水,只觉的一股子热血直冲上脑门,唇齿间依稀残留着那种犹如罂粟般的甜美滋味......狠狠地甩了下脑袋,但越是不愿想起,那种滋味却越是清晰强烈......身体微微发烫,就连呼出的气息也变得焦躁灼热,竭力想要克制的欲望,偏在这种时候被挑了起来。
一面在心里谴责自己,一面却仍是收不住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如墨青丝散在脑后,而白皙削瘦的身体宛若清远月华下的馨莲,清雅淡洁,静自绽放。
其实季怀措忽略了一个关键,没穿衣服的张君房他确实见过,不过那是十年前。
苦笑了一声,俯身而下......
"当初为什么要放我走呢?......即使明知是违背师命,也要这么做?"
就如同自己?明知前面是万劫不复,却仍然固执地不肯回头。
双唇落在他的唇上,脸颊,颈侧,一点一点往下挪去,手指下的肌肤,光滑柔腻,细若凝脂。脸凑到他胸前,张嘴含上他一边的突起,舌尖绕转,手指搓揉......绵密的吻,自胸口一路往下,最后落在了他紧实平坦的腹部之上,妄自沉沦......
之前脱下来的衣物被他很随意的丢在地上,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那堆衣物,蓦地神情一凛,眼神却是清明了起来。
那堆衣服里,有什么荧荧烁烁,光华明灭。季怀措从榻上下来,撩开布料,发现那个微弱发光的东西原来就是紫魂珠。
手指小心翼翼地触了上去,却不像上次那样被屏障弹开,于是捡起来拿在手里捻转翻看,疑惑之际然后想起,是张君房破阵之时解了封印用它来催法的。
既然紫魂珠业已到手......季怀措低头看着手里那颗珠子,手掌一握,复又回头看向那个静躺于榻上的人,良久,却是嘴角一撇略有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走过去,将紫魂珠放在他的枕侧,手指顺着他的脸颊轻划而过。
"再陪你一段时间好了......"他柔声说道。
 
30.
躺了几日,张君房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人还一直昏睡着。
杨义撩开门帘探了半个脑袋进来,见季怀措点头方才走了进去。冲着榻上躺着的那人看了看,然后转向季怀措,"君房的伤怎么样了?"
季怀措半倚在椅子上,手抵着额头,一脸倦色,"伤都好了七七八八的,就是不见他醒转过来,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语气间像是斥责不听话的孩子。
听他这么说,杨义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便凑下腰去对张君房道,"君房,你都吃了一整株天山雪莲了,再不醒的话我可要上长白山给你挖千年人参去了。"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向季怀措。
"你说,同样是活了千年的东西,会不会有一样的功效?"
季怀措眼睛布登布登地眨了两下,然后指着自己,"你不会是想割肉做药?"
对方挑眉,"有何不可?说不定远比那什么天山雪莲还要有效。"说着已是捋起袖子朝他扑了过去。季怀措从椅子上跳窜起来朝旁边一闪,"杨义,你别乱来啊。"
杨义又捋了捋袖子,笑道,"不是说修道之人都不把身体当身体,割几块肉算什么?救醒了君房就是救了整个大周。"
"你搞错了!"季怀措解释道,"佛家讲究顺天,以天地万物为根本,修佛者若得大道,则可破去肉身,飞升西天;而道家讲究逆天而上,道者修炼,首先就要一个好的身体,以武破天,肉身成圣。"
杨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是粗人,听不懂你们那些唧唧歪歪的,我只道这会子能代替那千年人参的就只有你了,怀措,你就咬咬牙舍身取义罢。"说着又扑了上去。
这几日只有杨义能进得这个营帐,两人一来二去较之之前倒是混得熟了许多,言辞间也会带上一两句笑话。就像这会,明知杨义是在开玩笑,季怀措也不点破,两个半大不小的人岁数加起来手掌翻几番都数不过来,却像孩子一样拉扯在一起。
你到底想不想救君房?
想啊,你以为他这么躺着就不折腾人?
"我......"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但是两人显然闹得正欢谁都没注意到。
那你就乖乖的不要反抗!
不反抗难道还任你宰割?
"季公子......义兄......?"说话的人显然是很想摆脱被无视的状态,奈何气息虚弱声如蚊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又笑又闹。
季怀措,我可告诉你,今日若是不答应可不要怪我动粗?
呵呵,凭你?休要说你一个杨义,就是十个百个都不是我对手。
你尽管猖狂!就凭......
后面那个"我"字被硬生生吞了下去,杨义差点没噎死。注意到杨义怔愣得看着床的方向,季怀措也回过头去,于是,便看见--
那个昏了几天几夜一点都没有预兆要醒过来的人,此刻已经撑坐了起来,身体靠着床柱,一脸匪夷地看着他们。
两人收回视线,看看彼此,杨义的手正扯着季怀措的腰带,而季怀措的手则攀在杨义的手上......
一时间,室内静如止水。
"吃药了。"
张君房接过药碗,清泠泠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季怀措,直看得季怀措背脊发凉,寒毛倒竖。
"君房是不是醒得不是时候?"张君房问道,换来季怀措一脸的不解,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药碗里乌黑墨亮的药汁,"方才季公子和义兄......看来是打扰到二位了。"
季怀措不无好气地一声长叹,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昏了几日,脑子都睡迷糊了?杨义和我闹着玩,说要割我的肉做药。"
"为何要拿季公子的肉做药?有何特殊功效?我还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天山雪莲,千年人参......"
季怀措一慌,支吾其辞,"呃......没什么,都说是玩笑了。"
张君房点点头,听到季怀措说药要凉了催他快喝,却是鼻子一皱显出一脸的厌恶,盯着那碗迟迟不入口。季怀措心里暗暗好笑,伸手将那碗冲他嘴边推了推,"我让人做了桂花栗子羹,一直温着呢,你喝完了我就去给你端来。"
听闻,张君房抿了下嘴,眼睛一闭,就着季怀措推上来的姿势一气将药给灌了下去,然后赶忙以袖掩口眉头纠结作一团。
见他这般表情,季怀措忍不住讽了一句,"都道小孩子最是怕苦,让他们喝药简直连哄带骗十八般武艺全用上,没想到道艺高深的张真人竟也像个孩子喝起药来推推躲躲不干不脆。"
张君房仍是掩着嘴,声音呜呜咽咽地听不清在辩说些什么。打了结的眉头一直到季怀措将桂花栗子羹端来,才算舒展开来。
"辽军那边怎样?"觉得自己的身体已无大碍本想喝完药下榻走走的,却被季怀措摁回了床上。
季怀措收拾了碗筷,正准备端出去,听到他在身后这么问,回身道,"我一把火烧了他们的中军,估计这段时日是不会有大动静的。"
张君房一笑,微微颔首,"季公子数次舍命相救,君房无以为报,唯有铭记于心。"
季怀措将手里端着的木盘往桌上一放,走回榻边坐了下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我救你,不是图你的报答,也不是为了让你永远记在心里像供祖师爷那样供着。我想你明白......"说到这里,语气温婉了许多,"因为是君房......所以就算以性命相交,我也甘愿。"
温润而醇厚的声音落在耳边,仿佛被下了一道符咒,只觉得,心里升腾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纤细,柔软,而又异常温暖,如潺潺的流水,绵延的,蜿蜒着淌进心底深处。
望着季怀措离开的背影,他竟一时失了神。
 
31.
辽军虽受了重创却也没有退兵的意思,等张君房的身体复原,实则也是给了对方修养生息的时间......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
"别想了,劳心伤神最是耗气伤血,你现在要多休息。"季怀措端着粥进来,却看到张君房只披了件单衣坐在案前蹙眉忖思,便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笔将他往榻上推,"伤不养好,下次对阵倒下的话,可别指望我再找株天山雪莲来给你起死回生。"
张君房坐回榻上,略有歉疚地笑笑,"两军对垒,最忌拖延僵持,结果我来这里反是帮了倒忙。"
"也不全然,至少辽军的气焰不如之前这么嚣张。"季怀措端着碗,细细吹凉了然后递给他,"呐,将药材混在粥里和着冰糖桂花一起熬,不要再说药味难闻难以入喉了。"
才几天功夫,季怀措已经把所有哄小孩子吃药的手段全耍了一遍,奈何他本就是狼,况北原气候环境又恶劣非常,终年冰雪封山,最是强者生存的地方,从来不知喝个药还能这么折腾,倒宁愿他继续昏睡在那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乖顺。
张君房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将药粥往嘴里送,热气氤氲,便见他鼻尖上沁起薄薄的汗珠,将养了几日脸色已恢复红润,青丝如墨全拢在脑后挽了一个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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