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时好笑地看着他半张着嘴一脸茫然的模样,因为那一吻而变得分外红润的唇上还带着一丝水的光泽,很是诱人。
心中一动,花时尴尬地别开了眼,张手盖上衣澄的脸:“呆什么啊,你早晚也得学吧?”
衣澄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半晌才伸手去扒花时压在自己脸上的手掌:“学什么?”
花时笑了笑,走到一边半靠着墙开始脱那条校服长裤:“司寂没跟你说么?那个通灵师,是男的吧?宗家直系的女人,是不能当通灵师的。”
“啊。”衣澄低低叫了一声,听不出是错愕还是别的。
花时不满地看着他:“你不会以为等了一千多年,为的只是一个约定吧?”见衣澄还是一脸茫然,花时忍不住上火了,“等你那个什么记忆之魂归了位,就不只是一个约定了!”
“还会,有什么?”
花时扑哧一声笑了,笑得眼睫上凝着一抹水迹:“爱情,是爱情!一千多年凝聚下来的爱情啊,很伟大吧?”不再看衣澄,花时的声音骤然小了下来,“说不定……到记忆之魂归位的那天,他们就会说,抱歉啊,是时候封印了……”
“为什么?”即使很小的声音,衣澄还是听得清晰,蓦然张大了眼。
“没,我随口说的。不过,那样也没有不好吧?什么约定的,忘了就忘了吧。”
衣澄下意识地摇头:“不可以。当初的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约定……一定不只是我,那个人,对于他,也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说不定他已经不在乎了。”花时脱下最后一件衣物,不再搭理衣澄,转身走出房间。
明明是不对的,可是无论自己怎么说,又无法说服对方,衣澄站在原地,心口闷闷的,好久才反应过来,追了出去。
花时已经回到了之前的房间里去,商大哥的照相机前那幅布景画已经被扯下了遮盖的绒布,花时就站在布景画前,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欲露还遮,下巴微扬,半眯着眼看着镜头,站在那森林的布景画前,如同高傲的林中精灵,带着诱人的挑衅。
衣澄站在门口,看着闪光灯打在花时的身上,忽明忽暗的皮肤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白皙,镜头前的花时,眼中是干净而澄澈的微光,生动得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只是,他的右手手肘上画着一圈黑色的藤纹。
代表……“禁忌”。
衣澄有点失措地看着那圈藤纹,那是普通人无法看到的法印,他知道那藤纹的象征,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圈藤纹会出现在花时的手上,黑色的藤纹映衬下,花时眼中的澄澈如同一个无限大的讽刺。
是因为这样,司寂才不许他们再接触么?
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却意外地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站稳了,宝贝。”略显轻佻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衣澄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挑染了红色头发的青年微笑着看他。
“啊!”衣澄猛地跳了起来,飞快地挣脱那人怀抱。
“别这样嘛,真是伤人家的心。”青年笑着去拉他。
“REI,不许动他!”花时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一把将衣澄拉到身后,像只被触怒的野兽一般瞪着那青年。
被叫作REI的青年挑了挑眉:“哎呀,原来是时宝宝的新欢啊,不动就不动,乖乖,别生气,别生气呵。”
花时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把衣澄拉到一边:“怎么样?他有没有对你干什么?”
衣澄摇了摇头,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那么紧张。
花时这才缓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脸上一白,干咳一声:“他不是好人,你被他污染了就不好。”
“什么啊,时宝宝又在说我坏话了?我还没干什么呢。”REI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脸笑意地打量着衣澄。“我对这类型的没兴趣。不过,今天你的临时搭档来不了了,要么你明天再来,要么,就他吧。”指尖一转,直指衣澄。
“他不行!”花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REI无所谓地一耸肩:“那你明天再来一趟吧?”
花时怔了怔,却没马上应声。
“花时?要我干什么?”衣澄听出了点矛头,只是不确定地问。
花时没有应他,抬头看着REI,语气已经软了下来:“我明天有事……”
“那就这宝贝帮个忙吧?价钱按你的给,反正也不是全脱,一次半次有什么关系?你知道,这些杂志流通也不大。”
“不行……”花时依旧拒绝,语气却似乎已经软了下来了。
衣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REI,小声地问:“是要我照相吗?跟花时刚才……那样?”
REI一把抱住他:“聪明,不过不用像他刚才那样全脱光,换一套衣服做一些动作就可以了。”
“可以啊。”衣澄爽快地点了头,没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抱着。
花时一掌拍开REI的手,拉过衣澄:“说了不许碰他!”
“行,我不碰。”REI夸张地笑着举起手以示投降,“那你带他到隔壁换衣服吧?我不动手了。”
“哼。”花时轻哼一声,不再管他,一手扯了衣澄就往外走。
“花时,花时,换什么衣服?花时?”
“闭嘴!”
被人吼了一声,衣澄只得合了嘴,一路任花时拉到隔壁,见他拉开一个柜子不知翻些什么,半晌扯出一团黑色的布,丢了过来。
“换上吧。”花时面无表情地说。
衣澄接过衣服,才发现那衣服的用布非常地少,很多地方只是几条带子系着,一时也看不出该怎么穿。
那边的花时倒是已经在腰上套了一条白色麻布,背上还绑上了一对翅膀。见衣澄不动,叹了口气,走到衣澄跟前,一手接过他手上的衣服,一手伸了过去,慢慢地开始解他校服上的纽扣。
衣澄低低地笑了一声,微微向后一缩,花时愕然地顿了顿手,抬头看他,衣澄不好意思地喏喏道:“好痒。”
花时才意识到自己动作太轻柔了,恼怒地瞪了衣澄一眼:“你自己脱。”
衣澄被他瞪了,只好吐了吐舌,听话地解开纽扣脱下校服。
“其他也脱掉。”
衣澄只是张了张嘴,没说话,依言把衬衣也脱了下来。
露出来的身体与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看不出一丝关节的接驳痕迹,也看不出一点瑕疵。如果不是术者,一定看不出这其实只是一个人偶。
比从前见过的所有人偶都要漂亮,都要细致,都要完美。
让人非常非常地想据为己有。
“花时?”见花时怔怔地看着自己,衣澄微微偏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花时顿时回过神来,失措地把手上的衣服往衣澄身上套。
说是衣服,其实只有前面是用上了一整块的布,背后是两只小小的翅膀,靠几条纤细的绳子系着。
花时站在衣澄身后,细细地替他把绳子一一系好,指尖有时不小心触到衣澄的背,衣澄都会轻轻地缩一下,背与指尖之间的轻微摩擦,透着一丝丝的暧昧。
花时到最后连看都不敢看了,只匆匆把最后一段系好便转过身去,回手拉拖衣澄。
天使与恶魔。
风尘的玻璃窗上两个模糊的身影几乎重叠到了一块去,照着让人发笑的虚象。
花时拉着衣澄从窗底匆匆走过,不敢抬头。
天使与恶魔颠倒,那一定是上帝的玩笑。
天使与恶魔,本来就不该相遇。
闪光灯又亮了起来,伴随着轻微却真切的快门声。
衣澄的背贴着花时的胸口,整个人仿佛被花时搂在了怀中,花时低下头来,轻笑着在他耳边吹气,衣澄下意识地笑着要躲,耳边的快门声便飞快地闪过。
“花时……我们一定要做这样的动作吗?”衣澄小声地问,脸上已经红得快要烧起来了。
花时一不留神把他按倒在地,看着衣澄一脸惊讶,笑着俯下身去,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唇,等快门声响过,花时才低声回道:“你已经答应了REI,不能反悔了。”
“可是……啊……”下半句话没说完整,被花时从耳后轻轻地沿着脖子啃下来,衣澄只低低地发出一声呻吟,半闭着眼仰了头,心头像有爪子在搔。
“这教训你不可以随便答应陌生人的话,”花时笑着换过一个姿势,将衣澄搂回怀里,“REI没让我们做给他看,已经很厚道了。”
“做?什么意……”
依旧没有把话说完整。这一次打断衣澄说话的,却是门口传来的踢门声。
“衣澄!”
这是两个字,带着惊慌与不确定,仿佛还拼命压抑着什么,听得衣澄像一下子被人扔进了隆冬的河水中。
衣澄猛地捉住了俯在身上的花时的手,下意识往花时怀里躲:“司……”
回应他的,是花时一下子收紧的怀抱。
微热冰凉,有着纷乱却有力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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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九
司寂微喘着站在门外,死死盯着房间里相拥的两人,双眼微红。
屋里屋外都没有声音,隔了很久,司寂才低低地叫出第二声:“衣澄。”
衣澄只是稍稍抬起头,看着司寂的眼里隐着一丝倔强,只是张了张嘴,没说话,甚至,没有发开抓着花时的手。
“衣澄,过来。”司寂声音还是很低,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衣澄动了动,被花时死死捉住。
“SHIT!你他妈的放手啊!”司寂吼了一句,又慢慢喘着气缓下来。
衣澄已经呆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从来没见过司寂发怒的样子,从来没有听过司寂吼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听过司寂的嘴里说出一句不得体的话来。
花时的手从衣澄的腰慢慢移到他的背上,轻抚着。半晌笑开了,微微仰头,看着司寂:“难道,不是我吗?”
司寂脸色一白,张了口没发出声来。
“难道我不是那个人吗?”花时加强语气地又问了一声,微微眯起的眼中是微弱却清晰的挑衅。
司寂慢慢握手成拳,又慢慢松开,深呼吸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道:“你不可以是。”
花时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越笑越放肆:“我不可以是……我不可以是……是因为他们错了还是我错了?”
最后一句问句,明明笑着,声音里却已经有了哽咽,衣澄抬头看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悲伤扑面而来,压得人透不过气。
“花时……放了他……”司寂走上一步,一边说。
花时看着司寂走近,唇边的笑意没有敛起,眼里已经空了。轻轻推开衣澄,拍了拍他的背:“你跟他回去吧。”
衣澄猛地回头看他:“为什么?”
“我会再找你的。”花时笑得灿烂,司寂已经走到身边,衣澄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花时,花时顺手便将他往司寂怀里一推,“该守护的就好好护着,不是每一次都能挽回。”
司寂接着被推过来的衣澄,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强行扣着衣澄的手腕往外带。
衣澄只是一路回头看着花时,既不叫也不闹,任司寂一路带去,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来,低着头不说话。
两人一路走下狭窄的楼梯,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厚厚薄薄的尘埃之上,没有声息。
看着三人像闹剧一般开场散场,等司寂带着衣澄走了,见花时还怔怔地留在原地,REI跟商大哥对望了一眼,笑着走到花时身旁,一手搂着他的脖子:“时宝宝,喜欢就死死捉住别放手啊,装什么伟大成全别人?”
花时啐了一声,拉开REI的手:“谁要成全他,我最恨就是他了。”见REI一脸不信,忍不住撇了撇嘴,扯出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是不能不还回去啊。我……‘家里’……会生气。”
“时宝宝……”REI从后面一把抱住花时,夸张地哀号着。
花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手扣住他的手,一侧身,REI就被甩在了地上。
“抱歉,我不习惯人在我后面。”花时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不再管房间里的人,径直走到隔壁,换上自己的衣服就走。
司寂一路拉着衣澄逃跑似的往外走,一直走到小巷口,才缓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脱下了身上的校服外套,丢给衣澄:“换上。”
衣澄赌气地任那衣服掉在地上,站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