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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依旧歇斯底里地又哭又笑，我把她扶到床上坐好，问道：「夫人，您希望我报警吗？」

「不要！」夫人哭着说，「我的孩子……他是个魔鬼！哈哈……我的孩子，他是个魔鬼！我杀了他，我杀了他了啊，我可怜的孩子啊……哈哈哈哈……」

我把夫人靠在床头放好，自己跑进浴室想倒杯水给她，却在浴室的化妆柜子里意外地发现了一瓶波本。我灌了夫人几口酒，夫人总算暂时安静了些，只除了身体不时抽搐几下。

「到底出了什么事？您可以相信我的，我之所以还没有报警就是不想把事情搞大。可是夫人，您也要想清楚，如果您真的开枪伤了人，那警察……」

「不是人，」夫人紧紧抓住我的手说：「他不是人！我的孩子……他不是人！」

「不是人？……什么意思？」看来她受到的刺激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我还是送您去医院吧。」

「我没有疯。」女人突然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刚才看到了魔鬼！」

「魔鬼？」我跟夫人说的好像不是一种语言。

「如果有魔鬼，一定是那个样子的。」

「我还是送您去医院吧……」

「我打中了他，」夫人指着窗口处，「我从浴室里出来，他就在窗口看着我，脸是紫色的，扭曲的，獠牙尖尖的，手像爪子一样。我吓得大叫，他问我：『妈妈，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我……我从抽屉里掏出了手枪，我只想吓他的，我本来没有想开枪的，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开枪了，就打在他的胸口……」她的声音渐低，说不下去了，抬头看着我。

魔鬼？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怎么听都想是那女人在做梦。

魔鬼！我突然惊恐地看着她，马丁神父临终前不是也提到过魔鬼？

女人咽了口口水，又深深吸了口气，突然用做梦一样的声音说：「我的儿子，是二ＯＯＯ年一月一日凌晨零点时分出生的。当时有传言说，千年末，魔鬼降生。」

千年末，魔鬼降生！

一股恶寒顺着我的脊椎骨蔓延到四肢百骸。夫人的话很荒唐，如果是白天听了，我最多一笑，可是现在看着女人惨白的脸、血红的唇，我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我跟夫人对视着，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那……魔鬼人呢？」

「从窗户跳出去了。」

在我的坚持下，夫人最终还是报警，还把我打发走了，因为她说不好解释我为什么会先警察一步到案发现场，我看着她打了九一一才离开。

离开夫人家的时候我的心很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作为警察，我有义务把实情向上汇报，可是另一方面，夫人提到「獠牙」，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周，我……我不想他出事。

 

回到家，周已经睡下了。我直接闯进了他的卧室，他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很苍白，我一把揭开了他的被子，那家伙裸睡，只穿一条小裤裤，健美的身形在我的眼前展露无遗。

我把他反过来调过去地检查，发现他的身上确实没有不必要的通风口，只除了手腕上包了块创可贴——难道那一枪打手腕上了？那夫人明明说打胸口的？

「你在干嘛？」

周一直冷眼看着我把他翻来覆去，并没有出声反对，现下我呆呆地看着他想事情，才开口问：「你刚才干嘛去了？」

「跟你的好朋友决斗！」

「什么？」

周邪邪地一笑，说：「我说我跟你的好朋友决斗！」

我的好朋友？「雷？」

周点头。

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一直屏着一口气，听到他是跟雷在一起才终于吐了出来。

「斗什么？」

「争美人。」

我狠狠白了他一眼，我在这里替他担足了心，他倒好，为了个女人争风吃醋去了。我指着他的手腕问道：「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那好朋友伤的。小意思，明天就没事了。」

我看着他不说话，心里盘算着他说的是否是事实。

「不信你问雷。」

「问我什么？」

雷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一扭身，正看到他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血红色的葡萄酒，径直走到周的床前把酒递了过去。周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不知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祟还是他真喝了仙露，那脸色竟渐渐恢复了。

我看着这两个人，心中着实胡涂，他们俩什么时候变哥们儿了？还一副心有灵犀的样子眉目传情？难道这就叫不打不相识？

「好了小阳，回去睡觉吧，我保证都没事了。」雷说着，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拎了出去。

 

第二天我才发现，那夫人报警的时候既没提魔鬼也没提开枪，警方只把这当成普通的入室抢劫案处理。

我想了一整天，终于决定先不要把事情上报，因为我完全没有证据。夫人又名声显赫，她既不肯跟警察说实话，我若说出来她一定会反驳，而且这个故事本身也太荒诞不经，居然涉及到了魔鬼……我现在还没搞清楚是那夫人做梦还是我做梦呢。

下午我又跑了趟老年院，还带着夫人留下的那条天蓝色的小被子，怀着一线希望，吉英嬷嬷看到了也许会想起什么来。

她看到那条被子还真认出来了，「对，就是这样的一条被子！我还记得啊，那个婴儿，乌黑乌黑的眼睛盯着我看，黑眼睛黑头发的，我想起来了！」

「后来呢？后来那个婴儿被什么人领养了吗？」我紧张地看着吉英嬷嬷。这个是最为关键的，其它的至于那孩子是黑眼睛还是白头发什么的，目前都不要紧。

「那我可不记得了。申请收养孩子的人是很多的，一般到了五、六个月大的时候就被人收养了。这个孩子嘛……」

吉英皱着眉头陷入沉思，我不敢打扰她，只在背后把双手的指头交叉，暗暗祈祷上帝保佑，让吉英嬷嬷想起魔鬼是被什么人收养的。

吉英嬷嬷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我很不合时宜地提了句：「慢慢想，这很重要。」居然被老太太撵了出来，非说我扰乱了她老人家的思路，我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第二天的中午就接到雷的电话，说Biotech的事情有点眉目了，要我去三条河的那家疗养院不远的咖啡馆跟他碰头。

我想了半天还是去了，虽然夫人说她的孩子是因为出生在千年末，所以变成魔鬼的样子，可是现在青天白日的，我又觉得那件事多少有些无稽，而且不管怎样Biotech到底是条线索，看看也值得。

「走吧，」雷说，把我带上他的车，一面系好安全带一面发动了车子。

「我刚查到那家疗养院分了紫、白、黄、蓝四个区，黄区是戒严区，里面有高危病人，再具体我也不清楚。只能说如果Biotech在这里真有秘密试验的话，就应该是在那里了。我们去探探。」

「我们？」我双手叉腰看着他，这位同志明不明白我要去干什么呀？作为警察我去查案子，就算被人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但雷可是Biotech的雇员啊，被发现了这辈子都不要再混了！

「当然，我们！难不成你想要我自己去？」他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雷。」我抱抱他，「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有这个消息足够了，我已经害你丢了家里的那份工，实在不想再连累你丢了现在这份。」

雷想说什么，我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说：「再说，我进去了总要有人在外面把风啊，万一他们非法扣留我，总要有人知道啊。不然，我被变身博士做试验了怎么办？

「再说再说，」雷又要反对，被我抢了话头：「你到底是Biotech的人，万一被认出来，会坏了我的好事的！」

好说歹说终于雷同意在外面等我，我给了他一个传呼器，告诉他如果我给他信儿的话，他就报警。

 

那座疗养院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是个世外桃源样的好去处。绿草成茵落樱点点，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在草地上小河边漫步野餐，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是医院。

草坪中央是个奇形怪状的五层楼，欧式建筑，我摇摇晃晃走了进去，居然没人拦。正对着门口的大厅是个疗养院的平面图，果然分成紫、白、黄、蓝四种颜色，我看了看，黄区在最里面。

我做出没事人的样子溜溜达达地穿过蓝区，看到几个穿白大褂的实习生样的男女从一间医生办公室走出来，其中一个个子高瘦的女生说：「黄区三Ｏ三的病人真的要出院了？上个月杰拉德大夫才下了病危通知书呢！」

「杰拉德大夫没有乔治大夫的医术高。」

「那也不会随便给要出院的病人下病危通知书啊！」

另一个中等个子的男生说：「听说总裁来了，带着总部最新研制的新药，一试就灵了。」

「这么厉害……」

我远远在那几个人的身后跟着，中途看到一间半掩着门的办公室，我溜进去偷了件白大褂穿了，又跟着那几个人转过几个弯，果然看到了迎面的一片鲜黄。

黄区的门口有个四十岁左右的黑女人在守门，我做出不经意的样子往里面走，那女人拦住我问：「你找谁？」

「杰拉德大夫，我是他的学生。」

黑女人点头，放了我进去。

哈哈！盗垒成功！

我在迷宫样的走廊里兜兜转转，黄区人明显比其它地方的要少，我遇到每扇房门都试着转转门把手，有几扇门是没上锁的，不过都是办公室，其中有两间里面还有人，我每次都是尴尬地笑笑再把门关上。这样越走越高，一直来到了顶楼。

整个顶楼却只有一扇房门，我走了进去，发现是个很大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里面有另一扇门，我走过去，转动门把手，门开了，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很豪华的总统套房！

我挠挠头刚要离开，一个声音问：「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

 

第七章

我连忙转身，只见一个男孩正从床上爬起来。

那是个挺漂亮的中国男孩，二十岁不到的样子，脸红红的，上面还有个趴着睡觉压出来的印子，我看看房间再看看他，发现床边的地下扔着件实验服，十有八九他是跑来偷懒的学生。

我笑笑：「我是新来的实习大夫，听说这里有个休息室，兄弟，原来你捷足先登了。那我明天早些来。」说着就要离开。

「噢——原来你想偷懒。」男孩指着我的鼻子歪着头坏坏地笑。

「你不是也在偷懒？」我白了他一眼，乌鸦还敢说猪黑。

「你不是这里的医生，你到底是谁？」他突然沉下脸很严肃地指控我。

「我是……总裁助理……」他的眉毛一挑，做出怀疑的样子，「……的助理！」我赌Biotech的总裁不经常来这里，而且我知道这么大的公司总裁助理不会是我这么年轻的菜鸟。

「哦！」那男孩嗯了一声，「那是哪个助理的助理呀？」

哪个助理？他有多少个助理呀？

「就是……那个Heaven了。」我说出了自己知道的唯一一个名字，再次打赌这个神秘人物不会有太多的人认识。

「噢……」男孩果然做出了解的表情，「跟我来吧。」他坐起身，穿上鞋袜，又捡起地下的白大褂穿好，走了出去，进到了外间的办公室。

我只好跟着他走出来，他顺手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本黑色硬皮的本子，塞进我手里说：「快把＠＃％％……的分析报告整理出来，还有＠＃＄％……的调查结果，＊＃……＆＊％的统计资料……」

我张大嘴巴迷惑地看着他，他说的是英语吗？

「还不快干？小助理？」男孩趾高气扬地下命令。

「凭什么？我是小助理不错，可不是你的助理呀？凭什么支使我干这干那？」

「你不是说你是Heaven的助理吗？我就是Heaven，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的小助理？」

我白了他一眼，只当他是Biotech的药吃多了坏了脑子，转身就要走，门一开，三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身材高大挺拔，足有一米九，三十几岁的模样，黑头发黑眼睛，很有杀伐决断的一张脸，看到我，迟疑

了一下，用目光询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