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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忍不住剧烈地喘息，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吓的。我的身体紧紧贴在门上，彷佛觉得只要我贴得够紧，就能穿门而出似的。

突然我感觉到一股很强大的气流，那气流是来自苏珊娜的身体！只见她的头发飞舞起来，身上的短睡衣已经褪去，赤裸的女体冉冉地凭空升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的猎物——也就是我。

然后，它变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它的眉头皱起，双眉间暴出青筋，那青筋越爆越鼓，渐渐从连皮上突出出来，眼睛则慢慢深陷下去，接着是鼻子、嘴、耳朵慢慢变尖……然后是它的身体，一分分一寸寸变成青灰色的角质，变成了血蝙蝠，奇丑无比的血蝙蝠。

我看着它吓得几乎不能动。

突然，它一个俯冲对着我冲了下来，我手忙脚乱地低头矮身，在地下翻了个跟头才勉强狼狈地躲过，后背撞到了吧台上。

我攀着吧台站起身，顺手抓过吧台上的迷你酒瓶和一些小食品，接二连三地对着它打过去，它的翅膀一挥，轻易拍落那些瓶瓶罐罐，我在它抬起翅膀的一瞬间从它的翅膀下钻了过去，往房间里跑——

这才意识到我刚才做了件多么蠢的事：我把沙发和茶几堆在路上，血蝙蝠不用跑，它是用飞的，那些绊脚石现在都成了为我准备的了。

它发出嘎嘎的怪笑声，在我的头上盘旋，我尖叫着，心里只想着这是大饭店啊，我拜托，发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都没人来查查房呢？

房门外终于传来了敲门声，好像有人在问：「一切还好吗？」

「不好，不好！救命……啊……唔唔……」

那怪物飞到了我的前方，我惊叫，它用一只爪子掐住我的脖子，把我钉到墙上，尖尖长长的指甲抓进我的血肉；另一只爪子把我的衣服扯到了肩膀下面，我拼命挣扎，它却是力大无穷，我绝望地看着它的尖利的獠牙对着我的脖子咬了下来。

我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声巨响，我睁开眼，只见伽高的牙停在我的脖子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它懊恼地歪歪脖子，转过头看去，我也挣扎着从它的肩膀看过去，门整个倒了下来，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室内灯暗，走廊灯亮，逆光下我看到两个人影，身材都很高大。

伽高恶狠狠地看看他们，再看看我，喉咙里发出嘎嘎的尖叫，终于一头冲向玻璃窗，哗啦啦一声，窗户被撞破，那只血蝙蝠，啊不，是那只伽高就着月色飞走了。

死里逃生！

我的脑袋完全罢工，不知道自己的小命是不是真的捡回来了，只能浑身无力顺着墙滑坐到地上，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几乎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大口大口喘着气，伸手抹了把脸，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不是做了场噩梦。

那两个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个把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叫：「小阳！」

我的身体在他的碰触的瞬间一哆嗦，狼狈地向右边退着爬开一步，把手挡到胸前做了个防范的动作，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两个人。

「嘘——」另一个说：「没事了，是我，是我们……小阳，是我们，我是周啊，他是雷……没事了，你安全了，嘘……」

「周？」我看着他，终于认出来，眼前的男人是我的房东。

周点点头，「嗯。」

我又看向另一个男人，「雷？」

「是，是我，小阳。」

「哦，周，雷，是你们，太好了……」我瘫软到雷的怀里。

那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我站了起来，我的腿是抖的，手是抖的，全身都是抖的。两人架着我，半扶半抱地把我弄了出去，门口开来一辆车，西门正坐在驾驶位上，我乖乖坐了进去，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

 

睁开眼，吊花的天花板，是我自己的房间。

转身看，西门，雷，还有周都围在我的床前，我自己身上全是冷汗，好可怕的噩梦！难道是我做噩梦尖叫，把他们都叫醒了？

「我……我叫了？」我开口问他们，嗓子痛得要命，声音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还记得昨天晚上跟同事去喝酒……后来遇到了大美人苏珊娜……我们一起去了她下榻的饭店……她，她，它，它……它是吸血蝙蝠！不对，是伽高！它要吸我的血！

西门转身出去，一会儿工夫端进来一杯水。我试着要起身，才发现不只喉咙，我的全身上下都酸痛得像刚跑过几万米马拉松一样，我喝了口水，吞咽的时候嗓子痛得让我想掐死自己。

靠着床头坐起来，脑子清醒了些，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切，是周救了我，还有雷。

去浴室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脖子上，紫得几乎发黑的瘀痕。

那一切都不是梦。

我回到床上，看着他们，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跟周交换了个眼色，西门似笑非笑地看看我们，拉着长声叹口气：「咳……谁让你笨，非跟他签约，如果是我，怎么会让你给人伤到？」

「什么……呃，意思？」我把那三个人一个个看，怎么我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听不明白他们的话了呢？

没人回答，雷跟周又作出心有灵犀的样子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西门不屑地撇撇嘴。

我一把抓住雷的手，「昨晚，你们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你往家里打电话，后来没有放好听筒，我们听到的。」

「真的吗？」我还是觉得奇怪了，怎么会那么巧？老天爷给我留了条活路吗？「那你们进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看到什么？」

又交换了个眼色，这次是周开口：「好像有只鸟从房间里飞出去了。」

「鸟？」我一脸黑线，那只鸟儿差点吃了我！

「很大很大的鸟儿。」雷补充。

那么一切真的都不是梦。

雷帮我请了三天假，我在家里躺了一天就差不多恢复了。身体恢复了，脑子也清醒了。

周！

绝对有问题！

苏珊娜，啊不，那只血蝙蝠，啊不，那只伽高……管它叫什么呢，总之是那个要吸我的血的丑东西，是周「介绍」我认识的，在那个吸血鬼预备队的集会上。啊不，早在道格拉斯的店里——也是周领我去的——我已经认识了那只石头做的怪东西！

 

第九章

「周，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抓住周的衣襟，一路把他拖进图书室，开门见山地问他。

「什么意思？你当然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店，你怎么知道那家店的？你不是……」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太可怕了，难道周也曾经是那种丑丑的伽高？难道他也是吸了什么人的血，然后……我不敢想下去了。

可是我不能逃避，我终于鼓起所有的勇气一字一句的问：「你是不是曾经也是伽高？」

「当然不是！」周做了个恶心的表情，「我怎么会是那种低等的东西。」

我信了他，心里平静了些，可是……

我突然意识到他并没有否认他知道什么是伽高。

「那你是什么人？还是什么高等的东西？」

「好吧，我告诉你，我跟西门其实都是吸血鬼。」他说，很平静。

「噢……」我说，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

「就一个『噢……』？没别的了？不想抓住我？杀死我？」

「……」我舔舔嘴唇想说点什么，张了几次嘴，终于说：「不对，不对呀，吸血鬼都怕太阳的，可是你们不怕呀？」

「是，我们是不怕太阳的吸血鬼，所谓的日行者〈Day Walker〉。现在你知道了，想怎么样？报警抓我吗？」

我看着他，将信将疑。他说话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吸血鬼还有不怕太阳的吗？

「你怕不怕？」

我摇摇头，他跟西门都不会害我的。

「现在呢？」周的动作快如闪电，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绕到我的身后，还把嘴贴到了我的脖颈上，磨着牙。

我的身体一僵，想到他的獠牙，他带我去过道格拉斯闹鬼的店，他认识苏珊娜……难道真是非我族类吗？可是他也救过我的命呀，救过两次！还是说他救我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杀了我？

他的身体慢慢退开，「你还是怕了……」调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失望。

我一阵恼羞成怒，我齐苏阳会怕？我转身狠狠一脚踢到他的腿上，「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

我这一脚倒把他踢得高兴了。看来他是欠踹！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笑问：「你真不怕我？小阳？」

「怕什么？」我白了他一眼，「就算你真是吸血鬼，要吸我的血早就吸了，还等到现在？别顾左右而言他，快说你是什么人，跟那个丑八怪苏珊娜是什么关系？」

「我真的是日行者，这次我跟西门前来也是要查神父被吸血的案子。当今世上的吸血鬼已经不多了，真正吸食人血的就更没有了，我们也想知道那件案子是谁做的。」

「吸血鬼不吸血，吸什么？」这种奇谈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一种人造血的代替品，地下室的冰箱中就有，装在酒瓶里。」

我倒是看到他跟西门喝那种饮料。

「那……教堂吸血案到底是谁做的，你们查清楚了吗？」

「当然没有。」他嘻皮笑脸，「你们那么多警察这么查都没查清楚，我跟西门就两个怎么查得清啊。」

「苏珊娜呢？你是怎么认识它的？」

「道格拉斯是我父亲的朋友，也是吸血鬼，他的店里确实卖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对那么丑的伽高感兴趣，还问了价钱。

「不过我有警告过道格，你是我的……」

什么？我瞪眼！

「……朋友。」他说话大喘气！「道格已经认输不跟我争了，可是苏珊娜想变成人形心切，私自行动，道格已经处罚过它了。」

「怎么处罚的？」

「它现在晚上也不能变成人形了。」

我思忖着，听起来……不能说不合理，只不过，我想得脑袋都痛了也没想明白，这种情况下怎样才算合理，谁来告诉我什么是合理？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我决定先不想了，接着问下一个问题：「上次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如果真是从电话里听到我的呼救声赶过来，那就是传真也没那么快。

「西门从电话里听到了苏珊娜的声音，就知道你有危险了。」

「你明知道它有多危险，上次还带我去那家鬼店？」

「呵呵，」周讪笑，「上次真的只想道格帮忙把你化妆一下，没想到会出这种麻烦。谁知道你会问价？」

「化妆？你是说那次的吸血鬼预备队的集会？你又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

「我想让你知道有那么一个邪教，别的不说，尼古拉斯〈我歪头看着他，努力的想谁是尼古拉斯〉就是吸血鬼预备队的赛亚！〈噢，想起来了，我点点头〉他确实是喝人血的。」

「什么？你不是说已经没有吸人血的吸血鬼了吗？」我急了。

「我是说过啊。」周摊摊双手，很无辜的样子。

「那你又说赛亚喝人血！」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周继续天真的歪着头看我。

「你耍我啊？」

周噗嗤一声笑了：「小白痴，尼古拉斯是人，不是吸血鬼。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的巫术，靠吸食人血保持青春，我上次引你去见他，就是想借警察的力量把那个邪教铲除。」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了？」

「他破坏了吸血鬼的名声。」

吸血鬼的名声？好奇怪的论调，难道没有赛亚，别人不知道吸血鬼是吸血的吗？

「那你为什么自己不出手？」

「我们吸血鬼也有规矩的，除非必要，不可以伤害人类。」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警察了？」

「呵呵……」周干笑，「也没那么早。」

 

有人在图书室的门外敲门，接着门一开，雷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盘熏肉卷、一盘海鲜色拉、一碗汤，和几个牛角小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