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错+番外 作者:红糖/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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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夕文说抬脚,小心门槛,又逼着他去洗了手脚,这才有了扇平坦地方坐下,屁股刚一沾铺面便倒头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晌午。
他躺在一张干净小榻上,身上盖了条不知原是什么颜色的小被,他扭扭脖子,只觉从脖颈往下直到后背一路的酸痛,按按身下的榻,暗道一声难怪!
小榻硬得可以,稍一转身还能听到竹板嘎吱嘎吱摇晃的声音,难怪夕文那小身板这么顺溜,想必是这竹榻的缘故吧。
竹榻旁立着一截竹筒,竹筒的截面削成一头凹陷一头翘起的样子,红线把着翘起那头,就着凹陷处喝了口水,水竟是甜的,带了竹子的甘味。
红线顿觉惊喜无限,待要将房里细细打量时,夕文一推门闯了进来,看到半卧在床上的他,夸张地惊叫道:“你怎么还没起!给我出来……快!!”
红线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心惊肉跳,不及分辨便被夕文拽了出去。
“早上我去练功时就看你在睡,这都日上三竿了,你怎么还在睡!”
夕文的小屋本就在村子西头,已极是僻静,此时夕文却拉着他朝更僻静的地方跑去,一路把鸡鸣犬吠袅袅人烟远远抛在脑后。
来到一处小院前,夕文指着门前空地说:“你在这等着,站直了。”说完自己寻了个树荫坐下。
“等什么?”红线一只手挡住刺目的阳光问道。
“等道人啊!就是传我本领的那位!”夕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向红线,又道:“别乱动!跟你说了那道人脾气古怪,当初我求他传我武艺,活活跪了两日呢!”
“啊?那我还是不见了吧,我又不求他传我武艺……”红线抬脚便想开溜。
夕文一个纵跳挡在其身前,昂着脖子道:“那可不行,昨天怎么跟你说的,自己的路都是自己踩出来的,你呆在瑞府时怎么过活我不管,现在跟着我,不懂门手艺怎么行?难道要我白养活你吗?”
红线的脸唰的绿了,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夕文就像哄猫一样,逗两下又揉三揉,放缓了态度,道:“你别以为是我想讹你什么,咱这位道爷……可真是什么都懂,我引荐给你,那是你的福气……”
红线张口就道:“甭管是福气还是晦气,那也要我先看了再决定,哪有你先做主的道理!”
“哼,那随你吧,反正昨天贺宝那劲头你也看到了,人家被送去兵部之前,怎么没先挑挑军官呢!”夕文净摘戳心窝子的话说。
红线一赌气想说贺宝去之前也哭闹来着,可是还没说出口,夕文就一步向前蹿出了老远,直着脖子往山下看,扭脸悄声道:“来了。”
不想学本领是真,想看看这古怪道人也是真,红线便也和夕文一样伸直了脖子往那头看去。
夕文挡在前首,以致他没看能到由远至近的人影,只看见一个快如闪电的影子。
这影子似乎是凭空出现的,离着十万八千里时便呼啸着朝红线奔来。
红线与这人,此时相距不过一掌的距离,他咽了咽口水,心中怦怦狂跳。
对面夕文仗着道人背对着,向红线比划手势,看口型依稀在说,怎么样?厉害吧?
红线已经吓得懵了,无论在天界还是人间,从他面前飘过的,都是个顶个的美丽祥和,即便少数有几个称不上美丽的,也算面目普通。
可是这人……不光丑,还糙,一张脸皮上全是星罗密布的浅坑,又以如此惊悚的方式与红线来了个近距离接触,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每个小坑里的黑麻点。
对视了一会,丑脸道人很满意的笑了,一张大口直咧到了耳朵根。
夕文欢快地小跑过来,亲昵地拉着丑脸道人的手左右摇晃:“这位是我小时的同窗,叫……贺仙,他什么都不会,现在又被人追杀,求您点拨点拨吧。”
二十六 栖霞
栖身云霞处,笑看白云生
……
苏离在红线逃匿的第二天清晨便知道了这事,但他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去捉拿后者归案,而是缜密的,有条不紊的默默部署。
瑞大将军对爱子的逃匿是又惊又忧,惊的是他实在没想到在红线看似柔弱的外表下竟隐藏着如此决断的考量,楞是一丝风声都没透露。
忧则在于他对于儿子的小小了解,此子没受过苦,不像贺宝,泥捏的人儿,扔哪都能活,这下倒好,撒丫子跑了,没人从旁照顾提点,能行么?
当然,作为一个成熟男人,这些小女儿的思怀他只能憋在肚子里,明面上他只有跺跺脚,虚张声势地骂几句,不孝子!
红线的娘亲对此事的反应倒平静得出离了众人的意料,她既没抽泣也没哀怨,反倒静下心来与夫君细细商量起了对策。
商量下来的结果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反正他们是真的不知道红线去了哪里的,无论严刑拷打还是威逼利诱,他们蹦字儿也招不出。
意见一致后,他们便愈加平和的等待着三日内的圣旨,不,或者说是等待皇帝的动静。
圣旨自然没有来,皇帝那边也没动静,瑞大将军依旧每日上朝,只是站在朝堂上时双腿有些酸软。
他想起车马经过闹市时听到的话,几个大妈的嗓门相当大,呱噪地议论着皇帝是如何如何被抛弃的,现在又是多么的伤心云云。
瑞大将军抽空瞄了一眼金阶尽处那个金碧辉煌的人,似乎……并没瘦,神情也还是那么骄傲。
正偷瞄时,二者目光来了个短暂触碰,激得瑞大将军险些对了眼。
“瑞爱卿。”
不出所料,皇上终究是要找他的麻烦的。
“臣在。”
一问一答间,周围似乎静了,其实本来这就是个肃穆庄严的场合,安静是肯定的,但不知是不是瑞大将军自身的怨念作祟,他总觉得这一刻忽然静了,好像大家都在等着看笑话。
“听说瑞爱卿想辞官归老来着?”皇帝有条不紊地问道,不知道他是否也能感受到此刻这异样的气氛,但这语气态度却拿捏得再正常不过。
“是,臣是有此想,请陛下恩准!”瑞大将军立马往正中迈了一步,像模像样的跪下。
其实他请辞的折子都递上去好几天了,皇帝也早就明着说不准了,现在却装作压根不知道的样子,明摆着是在给自己找台阶。
瑞大将军心里明白,既然皇帝陛下又提起此事,就说明他辞官有望了。
“瑞爱卿为我大苏皇朝立下汗马功劳,这番正是壮志之年,就此辞官实在是我朝廷之忧啊。”皇帝作出一副可惜可叹的样子。
皇帝这是在客套,瑞大将军心里跟明镜似的,顺着答道:“还求陛下恩准!”
皇帝不负众望的点点头,微笑道:“恩,朕不会那么不近人情的,瑞大将军若果真觉得累了,就此颐养天年也是美事,还好……朕听说你瑞家二子近日在军中颇具威名,正是小一辈中的翘楚……不错不错!”
皇帝长了张略方的长尖脸,高额头,薄嘴唇,是非常撑得住场面的样貌,此时这副非常撑得住场面的样貌正努力作出温和亲切的样子了,尤其那句“不错不错!”听得瑞大将军目瞪口呆。
瑞大将军还没明白过味儿来,那人就宣了散朝,转身不见。
有秩序散场的各位大臣如潮水般涌过瑞大将军身旁,稍微厚道些的则拍拍瑞大将军的肩膀,说了句:节哀。更多的则是留下了几个发人深省的眼神。
瑞大将军明白了,这就是说,他还不能辞官。
皇上刚才的意思是,若他辞了,可以,那么贺宝就给我补上。
暖金阁里静静的。
唯一运动的物体来自正中那尊镶金兽首吐出的烟雾,带着醒神的麝香气,不知疲倦地弥漫在各个角落。
苏离坐在黄玉案前,对着一张卷素宣出神,面色如水。
刘公公立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一刻不敢松懈。
廊外那人已跪了二个时辰,鞠着的身子瑟瑟发抖,没人理会,即使跪到瘫软也不敢擅扰皇帝的小憩。
刘公公看一眼廊外,又看看主子。
那是清辉阁的总管太监,与他同年进宫,一度交好。
刘公公心里默诵着:“有些事要装看不见,有些话要装不懂。”
“刘福,你说画人像是用蝉羽好还是灰金好呢?”苏离忽然出声。
蝉羽和灰金是素宣的一种,俱是画人像的上品。
刘福低声道:“这……这种风雅之事,老奴不懂……要不老奴为陛下宣梓辛阁士觐见?”
苏离不理会他,又道:“画他还是要用蝉羽的好……灰金渲起来,显得脸黄气。”说完,展了卷薄如蝉翼的白宣,细细抚摸。
“是,陛下圣明。”
待苏离添饱了笔,又过去了几刻功夫,廊外那人,身子更萎顿了,整个人像是趴在地上一般。
也不知他到底要画什么,刚起了个轮廓,便劈手把纸扯了,另展一张,再起轮廓,还不满意,又扯了,如此反复,地上多了几个雪白纸团。
似乎发泄够了,他捏捏鼻梁,眯起眼睛懒懒问道:“外面所跪何人啊?”
刘福赶忙回道:“启禀陛下,清辉阁连如海。”
“哦,母后还安好吧?”
连如海是皇太后身边的红人儿,就如刘福之于苏离。
刘福回身招手:“皇上宣你,快进来答话!”
连如海是跪得太久,又起得甚急,看来竟像是滚过来的。
“是,回禀皇上,太后她老人家安好,奴才……奴才是来认错的!”连如海嗓音沙哑,不知是跪的还是吓的。
苏离继续捏着鼻梁,眉头皱得死死的,头仰在椅背里,望着雕了龙凤和鸣的穹顶。
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认的什么错?”
连如海头磕得又急又响亮:“老奴不该……多嘴,不该向太后多嘴……老奴该死!”
“错,不是多嘴,是进谗。”苏离忽然坐直了身子,目光如刀,慵懒的味道早已不见。
“身为清辉阁总管,挑拨朕与太后的母子感情,该当何罪?”
“听……听凭皇上定夺。”
自此,清辉阁总管太监连如海有幸成为因进献谗言而被割舌逐出宫墙的内监第一人。
苏离觉得自己的心还是太软,转头一笑,道:“今天这事,史官怎么写?”
刘公公垂首道:“广元十五年八月初九,陛下午休三刻整,无事,顺遂。”
该处置的,该封口的,该递话的,苏离一一搞定,不单仗着皇权,还有那颗心机缜密的脑袋。
事情发生后,在满世界都认为他该沉默或者按捺的时候,他大张旗鼓说要给那人封官,有异议者还杀无赦。
那人逃了,他本该大张旗鼓捉拿其归案的时候,却又沉默了。
谁也摸不透他下一步该怎么走,只有苏离自己知道。
安伏在太后身边的人回报:太后略显不悦,但无话。
派去搜罗的人也已就绪,都是轻功与跟踪的行家,他特地嘱咐:一不能搞出太大动静,若坊间再有闲话传出,朕要你们的命;二不能勉强,若那人受伤,朕也要你们的命。
可他心里仍有些慌,是对一个人的心思拿捏不住的慌。
苏离自胸膛以下都浸泡在池子里,池里的水冰凉彻骨,可以令他思路更清晰,也可以暂时压下那种火一样的情绪。
他的头枕在侍女柔软的大腿上,侍女十指如笋,正在将他长长的黑发解开,细细理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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