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错+番外 作者:红糖/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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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不懂,但直到他接掌人间姻缘后才渐渐明白,原来所谓“面善”,不过是因为前世有缘。
叫红线的孩子刚化出人形,手脚白皙柔软,站着还有些打晃。
月老宠溺地看着他,问道:“派你去凡间绑缚虐恋,你可愿意?”
红线张着乌黑的大眼,咿咿呀呀地笑了,身子半曲渐渐缩成一根细细的鲜红线头,会意地缠在月老指上。
月老用这指在姻缘镜上某处轻轻敲点,一缕红光便“嗖”的一声脱指飞出,向镜中人间奔去。
红线,希望你从此看多了,也能看破了,我这番苦心才没白费……
……
叫红线的那个孩子刚来时,虚无有些烦他。
那孩子一点仙性都没有,什么都不懂,甚至可以说是无知。
一次审理生魂时,他竟求他从轻发落!
“这是我的司职,岂容你胡乱辩驳?这女子在世时与其叔勾搭成奸,乱了纲常,打入畜生道都是轻了的。”他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
“可是……虚无君你不知道,她那夫君成日打她,而且,而且……她与那董生自小相识,真的是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只是那董大花了钱财才……”红线急得冒汗,刚从人间学来的词汇一股脑都用上了。
什么乌七八糟的!月老这家伙怎么看人越来越走眼了!
虚无不再理他,持了惊魂木便要拍下。惊魂木一拍,这案就算结了,生魂便由往生司的小童带走,该哪哪去。
可是那红线却一把扑了上来,死死按住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让这惊魂木落定。
“你干什么!怎么……没个样子!”虚无自打成仙到现在,从没见过这样无理取闹的,虚无殿再偏僻,它也是仙衙啊,哪有在堂上拉扯的道理?!
红线扑在他身上,拼了命的按着他的手,嘴里还喊着:“虚无你听我说!别判,别判呢!她很可怜啊……”
虚无见他急得满脸冒汗,被水渍那么一浸,额心那粒红痣越发鲜艳……他重重闭上眼,手臂一扬,红线的身子应声摔倒……很快便沉沉睡去。
退堂后,除去殿首案下蜷成一团打着呼噜的那人外,便只剩虚无一个了。
他将印着云朵图样的官服胡乱扯开,又把顶上发髻抓得松散了才出去。
站到杏子林前他开始数数,数一下,走一步,因为这天的人间日子是十五日,他便走了一十五步。
他站在十五的位置上蹲下,双手插在土里仔细挖刨,只一会功夫,他露出欣喜的神色。
土里埋的自然是酒。
他抱着那酒坛浅笑着在树前坐下,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这次很幸运,赶上了三百五十年前藏的……
不知喝了多久,直到脑子空白,身子绵软,脚下虚浮才作罢,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迈过门槛,经过回廊,穿过大厅……哎?那团东西是什么?
虚无定睛看了好一会才想起,啊,是那个惹人厌的孩子……不过……这家伙的仙根到底有多轻啊?我明明只用了一分力,他怎么能睡到现在?
他甩甩袖子,跌跌撞撞往卧房走。
从大堂到卧室其实很近,但由于这晚实在喝得太多,再加上……怀里又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因此他走得很慢。
这个让人厌烦的孩子……怎么也长了这么一粒红痣……真是碍眼啊。
一点礼数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修成仙的……
竟然为凡人说情,这种素质怎么绑姻缘……
哎……其实凡人间的情爱,他又懂得什么了……
虚无抱着膝盖靠在床角,看着以各种怪异姿势霸占着他的睡床的家伙。对于月老的眼光,他百思不得其解。
月老居里。
“你觉得虚无君如何?”月老盯着这个彻夜未归的孩子,小心试探。
“很好啊!昨天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他还把床让给我……”红线坦然的点头。
“哦?”月老挑挑眉,警觉的眯起眼梢:“这么说……你睡在他床上?那他睡在哪里?”
“他?”红线认真的想了一会,道:“我不知道,反正我醒来后就没见到他……”
“怎么会没见到呢?难道你没去道谢?”
“我有啊!但我喊了他一声,他没理我,我追上去,才发现他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红线嘟着嘴小声说着。
“……那你睡着前他在哪里?”月老就这个问题穷追猛打。
“睡着前?他在审魂啊!”
“审魂?他审魂时你睡着了?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月老的表情犹如吞了粒苍蝇屎。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劝他轻些判,他好像不同意,我就按住他的手,怎么也不让他拍那板子,然后……他挥了挥手,我就睡着了!”
月老看着他,面色有些青白。“好了,我知道了。”
红线这孩子虽然傻了点,但这样甚好,前世的事,以至前前世的事早就忘光了吧?
月老捋着长长的银发,越想越觉得自己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连帝君都认不出他了,那是当然的,情爱的煎熬,比什么都磨人。
四十六 随缘
缘是因,缘是果,我们不能改变,唯有随缘。
……
二人走走停停,到达清水镇时天已将亮。
“怎么了?”注意到红线有些异样,贺宝懂事地跳下马,也向那头打望。
“没,没……什么,可能是看错了。”
巷尾转角处闪过的葛色衣角令他有些不安,不过转念想想又放下心来,那个人怎么会来这里呢?一定是眼花。
“宝儿,爹娘好风雅啊,怎么贴这样的对子?”红线看着门板上白底黑字的对子,一阵好笑。
贺宝也看到了,但是没有说话,身子却微微发抖。
紧闭的大门上除了一副白底黑字的对子,上头还高高挂着一串白纸糊的灯笼。
院子里没有人,边边角角散落着很多纸屑。红线注意到,那些纸屑还剪成了铜钱的形状。
他拉拉贺宝袖口:“宝儿你看到了么?”
贺宝没有理他,而是一把拉住他的手,大步往里走。
红线很理解他的心情,他也很想念爹娘,想马上见到他们,但他觉得自己不像宝儿那么没心没肺,他更敏感一点,“近乡情怯”四个字在他脑中轻轻飘着。
天虽蒙蒙亮,前厅却有烛光闪烁。
爹坐在太师椅里,对着一根蜡烛发怔。
红线停在原地没有动,贺备乎是用冲的,一下子跑到爹爹身前,跪下。
“爹……爹!”
他摇晃着爹的腿。
瑞大将军穿着白胚布裁的家常衫子,整个人陷在太师椅里,脸部轮廓被烛光映得异常深刻,眼眶深深陷着,眉骨却突兀的鼓着。
这是怎么了?
宝儿为什么叫那么大声?
爹又不聋,他能听到的。
红线像个局外人一样,目光在厅里到处飞。
爹娘还是很会享受。
红线注意到堂里的摆设大到八仙桌小到垫脚凳都是一水儿的黑梨木,只是品味仍值得商榷……他撇撇嘴,娘亲还是那么喜欢给桌子凳子上铺块布。
往日爹爹没少因为这事叹气。
但黑梨木配白布是不是也太……冷清了点?
是啊,是冷清,蜡烛点得再多它也是白色的,还有那些绢花,扎成花球的幔子,都是白色的,配着黑漆漆的木色,一点也不好看。
贺宝还在说话,声音渐渐低不可闻,但红线却听得却更加清楚。
“爹……你说话啊……娘呢……”
“你娘不是在那吗?”被贺宝摇了许久,瑞大将军才回过眼珠,朝八仙桌那里一指。
“怎么会这样!?上次见时娘不是还好好的吗……她一直有给我写信啊……怎么会……”贺宝把脸埋在瑞大将军的膝头低低呜咽。
红线却顺着瑞大将军那一指看去。
原来八仙桌上除了香炉,蜡烛,水酒,吃食外,还有一个小木牌。
“瑞门施氏明珠之灵位。”
正楷的小字,在烛下反着金色,红线小声的念了出来。
瑞门施氏明珠之灵位……瑞门施氏明珠之灵位……瑞门施氏明珠之灵位?
明珠不是娘亲的名字吗?
灵位……不是瑞府祠堂里摆的那一列吗?
为什么……会有娘的名字在上面?
瑞大将军拢着贺宝的头发,低低道:“怎么还在哭……让你娘看到,该担心了……”
“娘不会担心了!因为娘已经不在了!!……”贺宝用一种近乎解气的声音嘶喊道。
贺宝一直在哭,红线看得莫名的心惊。上一次见他哭时,是爹爹宣布送他去兵部的前一天晚上,第二天娘亲也哭了,他用“随缘”两个字安慰了两个人。
可是,宝儿说娘亲不在了?
“为什么……”他小声的开口,可是没人理他。
瑞大将军还在拢着贺宝的头发,虽然嘴上叫儿子不要哭,可是眼底渐渐聚拢的水汽令他看来又枯瘦几分。
难怪……从一进来,贺宝就那么反常。
他忽然想起门前那副白底黑字的对子……似乎也写了随缘两个字。
“随缘,人活着脱不开一个缘。生,老,病,死是缘;相聚,别离,亦是缘。
缘是因,缘是果,我们不能改变,唯有随缘。”
他忘了这句话是谁说的,他一直觉得很有道理,现在却只觉得这是在放狗屁!
说这话的人……一定没经过生离死别……
他揪着胸口的衣服,那里疼得要命。
娘亲不在了?
娘亲不在了……
就是说,再也没有人穿着葱绿的鞋子踏着碎碎的步子了……
再也没有人会动不动就哭湿一整张帕子了……
廊下的那四张石凳再也坐不满了……
越想胸口越疼,他朝贺宝和爹爹的位置走过去。
那里有和他同病相怜的人,和他们靠在一起,一定会好受些吧?
红线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如愿以偿的和他们抱在一起,昏昏沉沉中仿佛听到贺宝的声音。
“哥……哥?”贺宝仿佛怕吵他,但又不得不叫醒他,因此叫了两声又停下,犹犹豫豫的反倒更让人揪心。
“呃……恩……”
他睁开眼,四周是氤氲的黑暗。
“哥你醒了?觉得好些了吗?”
“宝儿……是梦吗?我梦见娘亲她……”
贺宝顿住了,低头不说话,红线已经闻到刺鼻的香烛味道,便不再追问,胸口又是一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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