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龙错 作者:猫san
Tags: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父亲一直以为这只不过是哄小孩子的神话,直到血病出现,才惊觉很多情节竟然和当下的状况十分相似。而根据故事所说,血病很可能会向眠江流域以外蔓延,世道会越来越坏,不管是雇佣人手护卫家宅,还是万一得病了求医,都需要钱,所以,父亲才一反常态,抓紧时间拼命赚快钱。
父亲预料得没错。在血病出现后的第三年,稚堇所在的城市开始有人患病,街头的流民也越来越多。父亲新雇了一批家丁,全家在惶恐中好不容易捱过了这一年,春节的鞭炮声都还在耳边,血病就来敲门了。
很快,整个家族的人都发病了。就在死得只剩下包括稚堇和父母在内不到10人的时候,期盼已久的喜讯终于传来:能治血病的神医——“白神仙”出现了!
全家欣喜若狂,但白神仙的居所离稚堇家还有数百里路程,派人去买药肯定来不及,于是父亲强撑着病体,安排所有家人乘上马车,带着金银细软,在家丁的护卫下去找白神仙救命。
为了与死神争夺时间,父亲指示,舍弃相对安全的大路,取道偏僻的山间小路。他以为带了那么多家丁,即使遇到山贼也能抵抗,却没想到人心的险恶永远没有底线,山贼真的来了。
是家丁招来的。
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深山之中,家丁和山贼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稚堇的家人杀得精光。稚堇只记得,病得奄奄一息的父亲拼尽全力拖住敌人,丝毫不通武艺的母亲以血肉之躯阻挡刀剑,他们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稚堇高喊的“快跑!”
稚堇在山路上跌跌撞撞地逃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夜色浓黑,伸手不见五指,内心除了绝望只有绝望。突然,她停下脚步,转身对杀害家人的凶手大喊:“我不逃!不求饶!你们要杀就杀吧!”
山贼们一阵哄笑。“你不是镖师的女儿吗,身手肯定不错,来,给你,随便打赢我们哪个,就放过你。”一把剑扔在稚堇脚下。
稚堇抓起剑就扑上去,她知道自己赢不了,但就算在他们身上留条伤口,她在黄泉路上走得也甘心一点。山贼们像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一样,一边敷衍地应付着她的攻击,一边哈哈大笑。
他们的笑声太响了,谁都没有注意到山路上传来的马蹄声。
一会儿后,他们玩厌了,一个山贼在稚堇再次提剑冲来的时候,不耐烦地拎起她,向前方摔去。然而,稚堇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像在空中撞上了什么似的反弹回来,手中的剑直直刺入了那个山贼的喉咙。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稚堇。他们这才发现,山路上静静地伫立着一个骑马的人。夜色中,依稀能看到他一身縞白,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
“过来我这边。”面具下,一个黯哑的男声说道。稚堇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他把她抱上马,坐在自己身前。
山贼回过神来,怒吼着围攻上去:“大半夜的装神弄鬼,把他们俩都杀了!”
男子和马都没动弹,但身下的地底却卷起一阵劲风,凭空出现无数枝黑色的箭矢,瞬间将山贼们射成了刺猬,即使是在黑暗中,仍能看到鲜血喷涌的红色暴雨。冲在最后躲过一劫的几个山贼,见状立即掉头就逃。
“别让他们逃了!杀了,全都杀了!”稚堇急得哭喊起来,但复仇的箭矢却再也没有出现。眼睁睁看着仇人逃走,她哭得几乎要昏过去,男子始终一言不发,双手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
这双手,给了稚堇活下去的勇气。
等到男子带她回到城里的居所,她才知道他竟然就是白神仙。白神仙给她服下治血病的药,但也不客气地拿走了山贼弃下的她家的所有财物。在他家养伤的那几天里,她更是亲眼目睹了白神仙对钱财的执着,10金一丸丹药,少一文都没得商量,若是拿珠宝、古董、房契、地契等等来交换,价格总是杀得低而又低,任你倾家荡产、卖儿鬻女,白神仙一概无动于衷。谁要是敢来硬的,搞不好就要被他的妖术夺命。
如此冷血的白神仙,自然不会让稚堇在身边久留。没过几天,白神仙就找了个稚堇的老乡,让他带着稚堇回乡。至于做内贼的家丁会不会还有余党留在稚堇家里,一个10岁的孤女今后如何生活,他表示统统与自己无关。
然而,稚堇却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平静得透过面具都能感觉到白神仙的讶异。不过,稚堇走后没几天,他也就忘记了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女孩。
但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月不到,稚堇又回来了。
原来,稚堇让老乡带着自己去找了父亲生前的武师挚友,请他们帮忙将家丁勾结山贼杀人抢劫一事报官。父亲在世时广结善缘,此时终得回报,武师们个个义愤填膺,竭尽所能四下斡旋,很快官府就抓住了余下的匪人,稚堇的大仇终于得报。然后,稚堇又请他们变卖了父亲留下的所有家产,护送她和金子去找白神仙。
稚堇把金子全部摆在白神仙面前,跪下磕了几个响头:“稚堇的性命是老爷的,今生今世就跟着老爷,为老爷做牛做马。”
白神仙当即拒绝,稚堇又说:“大家都说老爷要钱不要命,但稚堇知道,老爷和稚堇的父亲一样,一定是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要攒很多很多钱。老爷的法术很厉害,但稚堇看出来了,它只能在老爷有危险的时候发起自卫,不能主动攻击,万一老爷要保护别人,或者要杀人,得有个人替老爷动手。稚堇已经拜了师傅学武,一定会练好本领,为老爷分忧。”
白神仙分明是愣住了。也许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么小一个孩子,居然看透到如此程度。沉默许久后,他把金子推回到稚堇面前:“你不能和我住在一起。”
稚堇正想继续恳求,他又说:“这些金子你拿去在城里买个宅子,如果有事来找我,必须蒙面,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和我有瓜葛。”
稚堇狂喜得哭了出来,想拥抱他又不敢,匍匐在他脚下不住地抽泣。然后,她感觉到,他的手蜻蜓点水般地抚过自己的头发,那么冷淡,又那么温柔。
16岁的稚堇躺在自己的床上,眼泪就像6年前一样哗哗直流。她以为自己可以不问任何缘由,一心一意地为老爷做任何事情,然而,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的经历,老爷面具下的容颜,还有他身边那个能够以法术主动攻击而不仅仅是自卫的神秘少年,让她的心完全乱了。
她突然极度迫切地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再这么下去,就像老爷凭空出现一样,总有一天,他会凭空消失的。
作者有话要说:
☆、飞蛾
少年毫不怀疑地取下自己耳朵上的玉坠子,交给14岁的蓼蓝,目送他离开,使劲挥着手:“我在家等你,快点回来哦!”
廖蓝慌慌张张地跑到约定的地方,把玉坠子交给等候的人们。领头的人展开一张图纸,照着上面的标示,把玉坠子嵌入崖壁上的一个孔洞里,石门隆隆开启。
少年跟着廖蓝来到石门前,踌躇着不敢进去。廖蓝对他说,小狗跑进去了,要把它找回来,“有我在,你不要怕”。
少年拉着廖蓝的手,走进地宫,里面闪烁着诡异的蓝色萤光。少年紧紧地依靠着廖蓝,流露出强烈的恐惧,突然问:“我的玉坠子呢?还在你身上吗?”
廖蓝推开他,慌不择路地后退。萤光蓦然变成了横冲直撞的火舌,像巨蛇般将少年死死缠住。透过冰冷的蓝色火焰,少年向蓼蓝投来的目光,蓼蓝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廖蓝惊醒过来,窗外是迷蒙的晨光,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环顾屋内,不见少年的踪影,看来又一个人跑出去玩了。
廖蓝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梦境里的惊悸才渐渐退去。昨天,阿虎给他捎来密信,说工程10天后就能完工,那个可疑的男人也再没出现。然而,廖蓝的不安丝毫没有平息,竟然在梦中再度遇见最不愿意面对的往事。
但是,那个时候,在那座地宫,知道这一切秘密的人,分明都已经死光了啊……就连图纸原件都已同时被毁,交给阿虎的那张,都是廖蓝自己后来一笔一划重制的。
是阿虎过度疑心把路人当成了探子?或者,这世上真的还有其他知情人存在?这人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窗户突然被推开,打断了蓼蓝的思绪。“你醒啦!”少年笑嘻嘻地从窗外探进头来,银发和脸庞上沾着细细的雨珠,整个人好像散发着晶莹的柔光。
廖蓝拉下脸:“你跑哪儿去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睡觉时你就乖乖在家里学识字,老是跑出去玩,惹祸怎么办?”
少年手里捧着一把红艳艳的树莓,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我很小心的,才不会惹祸呢。识字一点都不好玩,我不要识字。”
“不识字怎么行?不识字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以后怎么生活?还有,最近我睡着时你老是跑出去,都去干什么了?你给我老实交代……”
少年做了个“受不了你唠叨”的鬼脸,突然踮起脚,把自己嘴里叼着的树莓送到廖蓝嘴里。
少年的嘴唇,比树莓柔润香甜多了。
成功堵住廖蓝的话头后,肇事者嘻嘻一笑就想溜,廖蓝哪里肯依,伸手到窗外把他拽过来,强行亲了下去。
这个吻长得好像根本停不下来……最后,是少年推了廖蓝一把,郁闷地指着胸口:“疼!”
原来,这个隔着窗户的吻,让身高处于劣势的少年一直贴在窗棂上,难怪胸口硌得疼。廖蓝顿生歉意,赶紧松开少年,少年却调皮地笑着,从窗台爬进来,反手把窗户关上,凑近廖蓝的耳边。
“我饿了。”
“你才吃了这么多树莓!”
“我饿了。我.想.吃.你。”
在雨天阴暗的屋内,少年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从相遇之初就油然而生的一个疑问,又浮上蓼蓝的心头:他对少年的爱,真的不是因为着了这双眼眸的魔吗?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少年的双唇再次迎了上来,勾走了他的魂。
雨越下越大,重重雨幕仿佛把小屋和整个世界隔绝了开来。少年躺在廖蓝怀里,眼睛若有所思地扑扇着。
“廖蓝,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名字?”
“是啊,名字。有了名字,我就是和你一样的人了。就算看不到我,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听到就会回来,不用你自己去找。”
廖蓝沉默了。少年感觉到他的心跳有微微的异样。
“我是准备给你取个名字。”
“真的?!”
“过几天,你和我回眠江一趟吧。”
听到“眠江”两字,少年像被毒蜂蛰了一下地直起身:“为什么?取名字和回眠江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那里,我不要回去。”
“10年前你治好我的血病之后,廖家就再没其他人得血病了,所以廖氏宗族大部分人都还生活在眠江。我是想带你回去认祖归宗,你今后就姓廖,是我们廖家的人。”
少年仍然沉默着。
“地宫也毁了,五行法阵也破了,那里已经不危险了,所以……”
“‘有我在,你不要怕?’”少年犀利的目光射向蓼蓝,让他的心脏刹时冰冻住了。
良久,廖蓝艰难地开了口:“我……不会再骗你。但是如果你真的不想去……”
“我去。”少年突兀地打断他,寒星一般的眸子仍然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看穿,“但是,如果你骗我,我就杀了你。”
话一出口,少年就抱住廖蓝的脖子,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嚎啕大哭。廖蓝急忙安抚他,想到上一次他这样哭,还是在地宫沉睡两年后醒来,突然发现眼前衣衫褴褛、长发齐腰的野人竟然是蓼蓝。那时,廖蓝便是和此时一样,为自己必然要让他再次哭泣而心如刀绞。
如果说一句谎言就要遭受一次业火的报应,自己早已置身火山地狱了吧,廖蓝苦涩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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