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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靖炎此时原本就是来人间寻乐子，自然也没有拒绝，一场风月□□自此而始。

　　半个月的放荡不羁之后，兴趣消散，慕靖炎自然回了天庭去忙旁的事情，可祝曼云却仍旧天天等着情郎。

　　然而三个月后，情郎没等来，却等来了腹中的胎儿。

　　她那时也不过才十九岁，仍旧是少女心性，天真灿烂，纯良到愿意去相信爱情，瞒着家里人一直瞒到了胎儿五个月、实在是藏不住的时候。

　　然而此时，不论她怎么说慕靖炎的丰神俊秀，怎么气质超群，却也无法解释清楚对方已经近六个月没见她的事实。

　　祝曼云的父亲自然是震怒，原本嫡亲长女是联姻的最好筹码，此时却突然毁了，还无处寻仇，他不如何能不气？自然是暗地里咬牙切齿定要将慕靖炎寻出来出气，而母亲、正房夫人也是不同于寻常女人的人，原本也是出身世家，见过世面，陡遇如此丢家门脸面的事情，也知道与女儿置气无用，便分了个小院给女儿安心养胎，封锁了消息。

　　然而至此之后，祝曼云再也没有走出这个小院。

　　联姻的最优选择已经毁了，祝家干脆放出消息称嫡女走失，已寻找半年无果，还有木有样地放出了告示，称若是找到了自家女儿，便要当面给以重谢。

　　此事一时名动京城。

　　祝曼云虽是祝家嫡女，却也因此失了宠爱，被扔在这个小院自生自灭。从前被祝曼云死死压在头上那些庶女门纷纷由此出一口从前恶气，纷纷都嫁了出去。出嫁前时不时给这个小院使些绊子，出嫁后便前来炫耀自家夫君待自己有多好，再之后便是明目张胆指示自己的孩子欺负慕华。

　　慕华受祝曼云的教导，恭谦有礼，儿时对待这些欺负几乎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因为祝曼云说，你是哥哥，自当明白兄友弟恭的道理。他作为兄长自是做到了友，那些弟弟妹妹们却并不“恭。

　　他心智早熟，每每向母亲倾诉委屈无果之后，也懂得默默承受，或者时而自己反抗。

　　然而在这小院里头，被祝家人忽视的后果便是饥饿有时、寒冷有时，慕华八岁的时候，长的都还不如他那些六岁的弟弟们高，因为营养跟不上，八岁的慕华那时仍旧瘦瘦小小，看上去好欺负极了。

　　孩子们心性单纯，说话也直，伤人也直接，有时玩笑也会开过，况且他们原本受了大人们肮脏心思的污染，自然是往狠里、过分里做了。

　　那时候，这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们一来，慕华便会一身脏污、青青紫紫，头发被拽烂，本就粗朴的衣服便会破破烂烂，有时甚至一身水一身泥。

　　慕华原本还疼着这些弟弟妹妹，后来越发委屈，再往后虽然不喜，却也默默忍受，偶尔也会用沉默去反抗。

　　只是他越是沉默，这些没有了乐趣的孩子们就做的越过分。

　　直到他八岁时候，被这些孩子们合力推下水。

　　坎坷会锻炼人的心智，八岁的慕华已经十分懂事，会自己想问题，他不知道那池塘多深，却知道这一大汪水对他来说是十分恐怖的东西。

　　再如何成熟，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

　　他在本能之下，立刻就反手抓住了一左一右两个孩子，三个人一起掉下了池塘。

　　其中第一个正是提议大伙将慕华推到池塘中的小孩儿。

　　落水时，这个孩子一边挣扎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喊：“娘我不要死——！”

　　挣扎求生时，浮沉之间，慕华听见了他的哭喊。

　　同时岸上有一个孩子也哭了起来，正是这个孩子嫡亲的、小一岁的兄弟：“娘——哥哥把自己也推下去了！！”

　　八岁的慕华挣扎之间被人揪住了后领往下拽，大概是跟他一起掉下去的孩子拽住了他。求生的本能让慕华反手把那手掰开，然后朝岸边挣扎。

　　他虽不懂水性，比起其他在原地挣扎的孩子，他却懂得，要往岸边扑棱。

　　等他揪着野草、攀着石头、喝了半肚子水，眼前泛白、进气少于出气地上了岸之后，他一下躺在地上，狠狠瞪着站在岸上哭闹的那个孩子：“你什么要把你哥哥推下水？！”

　　那个孩子平时欺负慕华欺负的最狠，生性暴虐脾气狂躁，抬脚就要去踢慕华的脑袋：“你胡说——！明明是要推你，是你把哥哥推下去了！你这个坏蛋！哥哥——！！”

　　慕华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抬起手臂就两手抱住了这孩子的脚踝，用力一掀就直接把人给掀进了池塘。

　　这一幕，正好被听见嘶吼哭喊而前来寻找的祝曼云看见。

　　他们的小院离这里并不远，每次这些孩子们来找慕华都会到这个池塘附近玩耍。只是这是第一次有孩子如此夸张的哭喊。

　　祝曼云不会水，急急忙忙跑来时候，另外两个孩子已经沉了下去，刚刚掉进去的这个也挣扎着沉了下去。

　　在祝曼云的眼中，这三个孩子，是慕华一手策划，为了报复而悉数推进了池塘中的。

　　任由慕华如何解释都无用。

　　其实倘若慕华会哭闹也就罢了，偏偏他自从断奶之后，心智就成长的比一般孩童快，不曾哭闹调皮，不曾留过眼泪。

　　在此时这样的情形下，他也没有哭，冷静的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

　　这让祝曼云如何相信他？

　　随后，祝曼云便带着他逃离了祝府，找了一处偏僻地方躲了起来。

　　也是从这以后，祝曼云对慕华再也没有一个母亲该有的温柔和疼爱，只是满心的厌恶与鄙视。

　　在她心中，神祗一般的慕靖炎的儿子不应当是这样阴沉而充满心机的孩子，甚至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三个孩子推入水中之后、冷静地跟大人说是他们先推我下水的。

　　一时间，祝曼云把慕靖炎再也不来寻他的缘由，全部归结为是慕华不好，那里还能有好脸色对他。

　　最初只是冷暴力，不理他不看他，甚至刻意不给饭吃，到最后，咒骂怒吼拳打脚踢歇斯底里。

　　慕华一直忍受到了十三岁。

　　十三岁的时候，祝曼云打他时候，疯狂之下伸出指甲就要去挖慕华的眼睛，慕华双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和他父亲极像的一双眼睛带着如出一辙的冰凉，紧紧盯着这个已经情绪失控的女人：“够了。”

　　看着他的眼睛，祝曼云突然愣了，随后蓦地展颜一笑，神情呆滞：“炎，你终于来看我了？……”

　　这个女人在经年的思念折磨之后，终于让自己等疯了。

　　她成天缠着慕华，笑的呆滞，眼睛无神，唯独是想去靠近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嘴里一直念叨着“炎”、“炎”。

　　慕华十五岁的时候，这个已经精神失常、肉体虚弱的女人，最终香消玉殒于一场风寒。

 

　　第四章

 

　　“你们母子倒还真像。你就没想过，你的名字来源此诗？竟然还要从这句诗中给你自己取一个名号。”慕靖炎又说。他此刻好整以暇坐在幻化出来的软塌上，身体放松神情冷静，冰凉的眸子里似乎若隐若无地带了些许嘲讽。

　　慕华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抽身出来，却又立刻被他这句话带入了更深的漩涡当中，对方至若无情的眸子中的戏谑更是刺的他心尖抽痛。

　　慕华并非毫无学识，他母亲毕竟大家闺秀，自小就受了熏陶，之后虽然隐居山野独自修仙，却也时常去人世间买些书本打发闲暇。而当初在天庭，回答慕靖炎问话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地偏偏选了这句诗。这句他母亲写给这个男人的诗。

　　如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被这个人这么快就认出来。

　　可是为何，这个人对自己似乎充满厌恶？

　　“陛……父……”慕华刚要开口，却在陛下和父亲这两个称呼中由于抉择不能果断，最终还是选择了更加稳妥的称呼，“陛下，您为何对我……”

　　然而他的问题却终止于慕靖炎又一个冰凉透彻的眼神里。

　　“我的血脉，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继承的。”慕靖炎道。

　　慕华站立原地，发丝未干，前襟和后背已然全部被打湿，时值初秋，天还未凉，这山上却也有风挂过，他这茅屋并不严实，丝丝微风漏了进来，吹起了慕靖炎鬓角乌黑的发，也吹的慕华如置冰窖。

　　他并不笨，大概听懂了这话的意思。

　　然他并不知道慕靖炎血脉承自上古，故而只能算是猜到了。

　　对方……大概是嫌弃他太弱了，不配做他的儿子。

　　然而慕华对能不能做慕靖炎儿子这点并不在意，他想到的，却是其他。对方对他的厌恶显然只是他修为不够，却并非——他逆人伦爱上生父。

　　不过人伦人伦，那是给人的伦理限制和道德约束，待他再次飞升成仙，人伦与他便是无物。

　　“陛下，”比起父亲，慕华倒是更加愿意这么称呼这个神祗，“世上一切生灵都有存在的机会和努力的空间。”

　　看着他倔强的眼神和表情，慕靖炎突然笑了：“你大概忘了谁才是三界的主掌。”他原本声音醇厚好听，充满男性的深沉和魅力，却偏偏在此时，醇厚的声音中仿佛掺了冰碴一般，简直要冻的人瑟瑟发抖，“世上一切生灵，生杀予夺都在我。我若是不给你这个机会，谁敢说个不？”

　　慕华愕然。

　　慕靖炎在天庭的名声和从前做过的那些好事，慕华自然是不知道。因此也就想不到这个男人越是看上去如同贵公子一般矜贵优雅，本性也越是无情冰凉。

　　而他偏偏在第一眼的时候，见到了这个男人最耀眼夺目的模样，即使此刻面对他的独断冷酷，也提不起情绪反抗。

　　看来天帝慕靖炎说的没错，他果然和他的母亲很像，一样的蠢。

　　八岁之后母亲对他一切厌恶反感的根源都来自于，他破坏了母亲对他父亲的认知，破坏了他母亲寄托在他身上的构想。八岁的落水事故，让他的母亲余生中都在——这个男人的儿子不应该是这样阴沉有心机的暴怒中度过。

　　看来他的母亲，当初也是因为第一眼见了这个男人最好的模样。

　　可自己倒是在四个月内，见到了这个男人最极端的两面——贵气如同神祗，及狂傲堪比魔王。

　　这是慕华自出生而来，第一次觉得无助却又无可自拔。

　　“那陛下……预备如何处置我呢。”他轻轻放下声音，单薄地矗立，水渍未干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

　　“你可知道，为何你仅用三百年的时间就能有五百年的修为？”慕靖炎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慕华已然无所畏惧，抬头直视慕靖炎：“不知。”

　　他是八岁落水那年，突然开窍的。

　　落水之后他命悬一线，几近丧命，意识朦胧之间，只觉得自己眼前金光闪过，然后身体里突然涌上一股力气，甚至陡然清醒。绝处逢生之后，他才生出力气挣扎着扑腾到岸边。

　　否则他早在八岁就沉尸池塘，又何谈今日还能站在这里？

　　然而慕华虽然知道自己偶然寻觅到了门道，却也回答不上来慕靖炎问的这个问题。

　　“自然是因为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然而慕华仍旧是不明白。

　　“可是倘若换了一副凡胎肉骨，你便没有如今修炼这么轻松了。”慕靖炎轻巧道。

　　天界不过一会儿功夫，人间已经三个月，而这个人全无的一身修为此时竟然也稍稍有了微弱的一些。他这样的修炼速度，实在是够快了。

　　这一次，慕华听懂了。

　　难不成自己还能被回炉重造，或者换一具凡胎肉骨？

　　这一次，慕华猜中了。

　　“来世你就投生个普通人家，生老病死，一世足矣。”慕靖炎面上挂着少许笑意，置身事外了个彻底。

　　慕华的心也凉了个彻底。

　　随后，他就只见慕靖炎再次轻轻抬了抬手臂，简单的仿佛撩了一下头发丝，便如同上次抽去他修为时候一样，将他灵魂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