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永世 作者:子夜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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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生,你到底是怎么了?”
☆、莲起的眼睛里就只能看到段云生
手一覆上段云生的额,莲起眼泪就滚了出来,成串成串的往外掉,那一探几乎吓掉了莲起一条魂,段云生此时三魂六魄皆有将离体之兆,严然已是活不过一日之象。
“莲…起…。”
待村民走远,莲起已忘了老和尚以前所言,本能的连忙握上段云生的手施法渡灵气过去,故而原本连睁眼都难的段云生,才可开口能言,虽然声音嘶哑难听的很,但,到底是能开口了。
“家…主…?家主,你能说话了?”待意识到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什么,那名被称为小管事的男子不停左转右转,到处寻探,“家主,你说那山上的那位来了吗?我怎么看不见?”
那位管事的动作莲起看不进眼里,从探过段云生的额头后,莲起的眼睛里就只能看到段云生,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一件事,他要让段云生活下来。
莲起握着段云生的手,不停的把灵力往段云生身上送,段云生原本枯槁的脸渐渐出现一丝生机,看得那名小管事惊喜的几乎要尖叫起来,就如初见莲起那一刻一样,激动又惊喜,只是,现下小管事已非是当年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十年的时间他已从少年变成一个成熟男子,甚至娶了妻,也有了儿,职位也从少主书童升为家主随身管事,十年的经历让他学会不再喜怒溢于颜表。
“家主,可是你想找之人来了?”小管事跪在段云生身边,无意识的将双手合握在胸前,一双眼没放弃过探寻莲起,但始终不见任何身影。
此时,段云生已经觉得身体大好,甚至已经多日感觉不到的四肢都开始受他控制能缓缓移动,虽然跟着移动四肢而来的是麻痛无情的袭击,但段云生不以为意,甚至反而还有些欣喜,毕竟什么都感觉不到的那种滋味太磨人了,人还活着竟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般,等于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缓缓死透。
“小…武…,你…先去…先去山下马车里等我。”
段云生声音虽然还是不好听,但比起先前又好了许多,小武,也就是小管事见状虽然还是不见莲起身影,却能确定莲起的存在,不放心,也只能照着段云生的话做,他握了握段云生的手臂应了声“好”,站起来又赶紧的向各方拜了拜,回头看一眼段云生,才毅然转身离去,小武不知莲起是妖,却信任段云生,所以他相信,只要找到莲起,段云生就一定会好。
“莲…起…。”
段云生此番来找莲起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一连找了十多个所谓的名医,每一个都断言他活不过十日,最后一位甚至是曾被指名入皇宫为太后治病的大夫,太后病愈赐下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段家人见身拥天下第一名号的大夫也断言段云生活不过十日,竟然开始商量起他的身后事,段云生见状暗暗咬紧了牙,他不想死,也不甘心就这么死。
段云生还不到三十五,虽然不是长嫡子,不能继承家业,但经过十年的努力,他开的镖局名声日益响亮,南来北往商家要送贵重的货品谁不找他段云生的镖局,还有,他在武林上的地位,因他这十年来勤下苦功,好不容易才踏出一片天地,如今在江湖上走动,不论老少见到他都会客客气气的称他一声段大侠,这是他朝朝暮暮勤练武功所得到的代价,是他好不容易才赢得的名声,段云生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段云生想,他可以死,但不能因为这么窝囊可笑的原因而死,他的死应该要轰轰烈烈,应该要在江湖传唱百世。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切只怪他太心急了,排云剑法第一传人的名号如此诱人,若是让他身拥排云剑法第一传人的名号,之后莫说武林盟主见着他段云生都要礼让三分,再加上他背后以段家强大的财势为后盾,他段云生当武林盟主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谁知,他已年久不收徒的师父又收了一名弟子,并且对外宣布此后不再收徒,不过七年,这名小师弟,师父的关门弟子居然就练到排云剑法第九式,与他齐头并列,排云剑法一共不过十一式,段云生拜师十四年才练成七式,往后十年也仅能再进到九式,而这个小师弟竟然在五年之内练就九式。
以往,门中叔伯辈见他只有赞叹,总是对着他师父说:“你这徒弟有天赋又勤学,将来必是排云剑法第一传人。”再夸张点的还曾说他或许能为排云剑法再加一式,可是现在门中叔伯辈见到他,眼里只有可惜,只有可怜,再无赞赏,这叫段云生怎么能忍的下去,于是他冒然躁进,才落得如今走火入魔,半个身踏进黄泉泉的险境。
其实段云生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莲起,几年来段云生脑子里只有排云剑法和武林盟主的位子,任是他自己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会再踏进这座山,再见到莲起。
想起莲起那天,段云生清醒的时候一天已经不到一个时辰,又或者他一直没清醒过也说不定,因为在那个华丽却孤寂的房间里,除了药香就只有他自己,因为怕他受风寒永远紧闭的门窗,让整个房间幽幽暗暗,段云生时常分不清是白日或是晚上,也就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里。
可是,就在那一晚他看见了生机,他活下来的机会,因为有个妖在想念他,会为他心伤流泪,人救不了他,但妖可以,否则妖又何以为妖呢?
“莲…起…,我就…就要死了,我想在死前来…来见你一面。”
莲起看着段云生眼中翻滚的泪光也掉下了泪,就算在十三年前的山居岁月,一切都在荒野之中,莲起也不曾见过段云生如此狼狈,他记忆里的段云生总是衣着光鲜得体,举止有度,带着迷人的笑容,彷若无所不知,何时曾经像此刻失态盈泪。
“你不会死的云生,我不会让你死。”
听到这句话,段云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用仅有的力气反握住莲起的手,莲起哭的几乎看不见眼前人,段云生已近灯尽油枯,却还能这样紧紧握着他,莲起知道段云生这是耗着命也想要握住他。
事实上莲起想的也没错,段云生真的是拚着最后一口气在着莲起的手,但让他这样用尽力气的不是为了莲起这个人,而是莲起所能带给他的一线生机,可惜莲起只沈醉在自己美丽的幻想里,未能睁大眼睛看清事实。
☆、段云生不甘,也不服
“云生,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抬起手抹掉脸上的泪,莲起挤出个笑安慰段云生,也安慰自己,他虽然是小妖,但仍是个妖,山下说书先生那些故事里的妖精都像是无所不能似的,没理由他莲起连个凡人都救不活。
“云生,我一定会救你,你放心。”
再次抹掉脸上的泪水,莲起脸上又扬了笑,与先前不同,这个笑不是勉强为之,这是他因为心中有底气而绽出的笑,虽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救,但他已经确定他会救活段云生,他一定会救活段云生。
段云生也报以一笑,脸上又更显生机,紧握着莲起的手缓缓松开,他放松让早就酸胀不已的眼皮盖上,身子一松,段云生陷入了睡眠。自从靠近宜县开始,段云生就勉强着自己不能睡,他心中有种预感,如果他此时闭上眼睛,或许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来,所以,不论再痛,再累,他都强逼自己要醒着,谁知,好不容易走山脚下,竟然发现十年前上山的路已经没了,只剩单人行走都嫌小的蜿蜒小径,段云生听闻此事更不敢睡,命了随身管事小武无论要多少钱都要送他上山,谁知才走不到一刻钟就突下暴雨。
莫非天要亡我?
段云生不甘,也不服。
虽为嫡出,可惜他并非长子,因而无缘继承家中事业,所以他听从母亲所言离家拜师学武,不沾段家本家固有产业,另做镖局生意,好不容易靠着他天生的生意手腕,镖局生意才见稳固,靠着他日以济夜不倦的练习武艺,才在江湖上也才踩出一席之地,任众人皆言他比长兄更适家主之位,但段云生从不生非份之想,他不埋怨生不逢时,他努力的靠自己闯出另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好不容易才破云初见光明,而他就要死了,这叫他怎么甘心?怎么能服?
还好,十年前他曾经登上此山。
还好,十年前他在这个山上遇见一个花妖,一名名为莲起的花妖。
现在他终于可以安心,可以舒口气,歇一下。
见到段云生睡去,莲起在眼眶里的泪水又忍不住掉了出来,他轻轻摸着段云生的疲惫的脸颊,一并浮在眼前的是初见段云生的种种,一个人,看起来却已经是两张脸,莲起忍不住兴叹,“山下有什么好?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子?”
持续的将灵气往段云生送,段云生脸上的死气渐退,但已有的憔悴和病气却是怎么送灵气也无法消弭的,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收回了手,莲起一直强提着的精神一瞬便松懈下来,他放软了身体侧卧到段云生身边,伸手把段云生抱进怀里,下巴抵着段云生的额头,也闭上眼睛,降世两百年,莲起第一次感觉到累。
“这…,家…家主?”
小武在马车里等了老半天,眼见太阳斜照,再下去都要天黑了,便又上山来,不想,居然看到段云生身旁又倒卧了一人,两人皆为双眼紧闭,小武的心颤了一下,心想莫不是两人都死了?颤着手探了探两人的鼻闻,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睡着了而已,真是吓得他心都停了一拍,人一放松,脚就开始打摆子,忍不住一屁股摊到地上,小武拍了拍胸口,喘了几口气,又看了段云生一眼,才以掌撑地助自己站起来。
站起来以后,小武心虚的往四周查看一下,明知道不会有别人,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做了这个动作,随着段云生镖局的生意越来越好,段云生在武林上的地位日益稳固,渐渐开始有人质疑起他可有身为段云生随身管事的资格,说他小武不过是一名花匠和厨妇之子不足以身如此大职,想到这小武忍不住啐了两口,当年段云生上倾月山拜师学武时咋没有站出来跟他抢着去?
站起来把衣服拍干净了,揉揉脸,收起惊慌的表情,又清了清喉咙,再次蹲下,靠近段云生的耳朵,小武斟酌的音量开口。
“家主,家主,家主,清醒了吗?您身子可还好?”
段云生皱了皱眉头,眨了两下眼睛,睁开了眼,发现小武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眉毛和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先是露出了笑,想开口唤小武,接着心头一动,整个人忍不住激动了起来,有多久他不曾看清楚小武的脸了?
“小…武。”
“是的,家主,小武在这候着。”
段云生看着小武双眼盈着泪,自己也不住的酸了眼眶,他用力的睁着眼,不敢再眨一下,他怕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是破云镖局的主子,他是排云剑法未来的第一传人,他不能掉泪,不能失态,他应该要从容自在,不动如山。
转头看下仍在熟睡的莲起,虽然早明白莲起是妖,但亲眼睹过了十年莲起面容完全不变,难免还是带给段云生很大的震撼,他看傻了眼,只是这次不是因为莲起的美貌,而是为了莲起不变的容颜,当然,蹲在一旁的小武也一样,几乎是忘了要呼吸的傻看着莲起。
“家主,他…。”
顺着小武的目光看过去,莲起那张十年未曾变化的脸映在段云生的瞳孔里,一个恶念在段云生的心底发了芽,他转头道:“小武,你即刻下山,在白水村置宅,屋子不用大,一进落即可,但中间花园要美,东西要备全,务求舒适。”
“家主?”
“小武,不要多言,你现在就去办,待我下山会给你一个解释。”
小武从五岁就跟着段云生,段云生话说到这里,小武已明白此事就没有转圜的可能,再看段云生,此时段云生眼神清明,说话有条理,相较于山下之时可谓云泥之别,段家为段云生遍寻名医,每一位名医都是判死不判生,唯有莲起花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让段云生开口能言,事实就在眼前,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站起来,向段云生行个礼,小武转身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一望,这一望,他终于明白自己隐隐忧心不愿离去的是什么,是段云生那一脸兴奋疯魔的表情,是段云生盯着莲起那对冒着绿光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要回头还是要听命,小武终究是选择听命下山,毕竟他只是个管事,毕竟他只是花匠和厨娘之子,从五岁跟着段云生到现在己近三十,他早就听段云生的话听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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