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No 作者:贺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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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竟深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无论是逼迫还是羞辱,简济宁的反应永远是那样。不动如山,这称号真没辱没了他。“算了,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单竟深低下头笑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居然感觉有点失落。但很快,他令自己遗忘了这种感觉,重新振作起精神。“既然你希望把我们的关系仅仅定位于此,我不会勉强你。至少,我们还是朋友,是不是?”
简济宁想问他:你会不会跟朋友上床?可最终仍没有问出口,只是僵硬地点头。得到了他的肯定答复,单竟深很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简济宁在他走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慢慢地坐回到位置里,把自己缩成一团。一直以来,他总是在恐惧煎熬。可不管心里有多少恐惧身上有多少疲惫,他没有选择,只能坚持赢下去。在每一局战役中取胜以至于全场战争胜利,让所有对手都拱手称臣或落荒而逃而后已。但对单竟深,他根本就已经输了。只是赢的那个到现在仍没有意识罢了,他衷心地期望单竟深永远不要兴起念头去检阅他那一夜的战利品。因为无论输掉什么,他都不想把自己的心输掉,他付不起这样的代价,真的付不起。
可爱的与可恨的工作
有时候,想做的事跟喜欢做的事可以是完全背道相驰的两回事。单竟深发觉他开始慢慢地喜欢上了在财务七部的工作,凭技术去选择凭眼光去豪赌,这种刺激让单竟深欲罢不能。而与此同时,单竟深也的确有其过人的领悟能力和投资天分,很快成长为七部里又一位投资高手。单竟深知道他不能沉溺,不能忘了他来简氏的真正目的,但这份工作又的的确确给了他在精神上的控制欲的绝对满足,正如简济霆曾经对他说的,手握重数、威风八面,这份掌控一切的感觉使他很难拒绝。因此,当单竟深真正意识到原来他真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时候,他已经很习惯跟一群同事混在一起上夜班吃便当两眼通红地关注各地股票外汇市场,像一群狼一样随时等待着出击。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习惯这种工作节奏。”七部的同事们在跟单竟深混熟后也就不再拘泥于他的黄马褂身份,说话也随便了很多。
单竟深从电脑后面抬起头,跟他搭讪的是坐在他对面的同事David张,他是七部中几个“独行侠”之一,技术成熟出手精准同时也眼高于顶不轻易向人示好。单竟深笑了笑,把刚买的三明治递给他一块。“这没什么,我在美国当住院医师的时候每个星期都要值班的。”
David张毫不见外地接过那块三明治,咬了一大口。“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环境改变人。”单竟深真心地笑了起来,他知道他赢得了他们的认同。只在一个月前,他的这位新同事连倒杯水都不会麻烦他。
David张在位置上伸了个懒腰,说道:“的确如此,这里的氛围会让人很有冲劲。”
单竟深知道他是对的,七部的人是整间公司里加班时间最长的,可同时也是最有精神一群的,即便是现在,半夜11点,这里的气氛仍是热烈的有活力的,而不是死气沉沉的。“赌徒精神。”单竟深笑着说了一句,有些好奇地追问,“难道就真的从来没有觉得厌倦,想退休?”
“没有。”David张果断地摇头,“说什么工作让人心态苍老,但真正让人觉得老的是因为在工作中无法得到乐趣。应该说,我一直很享受这种状态,只有退休才易显老,在沙场搏杀的兵将除了死只有生,只会精力过人青春常驻。”
此话确然,单竟深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倒是David张自己有些意犹未尽地说着:“其实,到曾想过出去自立门户。”
“哦?”单竟深兴致勃勃地瞪大眼,“为什么没有真正实施?”
“谁说没有?”David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喷出笑来,“我递辞呈的时候简先生就断言我不行,性格不适合,我不信。结果……果然乖乖地回来。”他摆了摆手,总结道,“往事不要再提。”
单竟深却知道事情必然没那么简单,David张性格孤傲能力又强,即便当不成老板也不愁找不到别的饭碗。要让他肯心甘情愿地吃回头草,简济宁是需要几分本事的。仔细想来他的能力似乎一向都是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看似不打眼,但只有真正进来了才能知道这里的水究竟有多深。转念又一想,被折服的何止David张一个,他单竟深不也是一样?
单竟深还想再说什么,David张看了一眼电脑忽然变了脸色。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内也突然爆发出一阵极慌乱地声响。“美国那边出消息了,联邦基金率再次提高!道琼斯指数已经在跌了,快通知Stanley!”
Stanley王没等人来通知他,很快从自己办公室里冲了出来,拨开围在身边的人群,迅速地在电脑上敲打了几下后颓然地坐倒。他用力抹了下脸,吩咐道:“美国的联邦基金率再次提高,指数还会再跌的,斩仓吧。”
跟单竟深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们听到Stanley这样说都沉下了脸,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压抑了下来,凝滞地让人感觉身在雪柜。David张铁青着脸看了Stanley一会,慢慢说道:“我们所有人都买它升,现在斩仓损失会超过一个亿。”
“我知道。”Stanley沉默了一会才知道回答,只那么一个决定,他几乎就耗尽了全部的力量。
“换句话说,分到我们这间办公室的五千万指标我们非但没有完成,还把目标数扩大到了一亿五千万,而离最后期限只有不到20天。”David张努力忍着气继续说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单竟深对所有的事都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非常地不安,为他猜测到的事实感到不安。
没人回答,所有人都只是用惶恐的眼神注视着Stanley,整间办公室死寂地如同停尸房。
许久之后,Stanley站了起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你们会买升是因为听从了我的指令,我会为这件事负责。”
“Stanley你授意他们一起买道指升?可你根本无权这么做!”单竟深惊惶地大叫起来。Stanley虽然是七部的经理,但他根本无权授意七部的同事按他的意思进行交易,这是员工手册上明令禁止的。他的这个经理职务只在行政决策方面有效,这一点所有七部的人都应该知道才是。他无措地看着其他同事们,“你们疯了?所有人都买升?这根本不合规矩!”
David张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嘲地道:“我们现在知道了。”然后,他不再理会单竟深,而是转头去看Stanley,“Stanley,那是一亿五千万,我们完不成的。”
“输了就是输了,再撑下去也不可能把输变成赢。”Stanley无奈地说着,“斩仓吧。”
“这件事,简先生知不知道?你们要不要通知他?”单竟深虽然身在事外,却也一样焦急地想着办法。
“通知他有什么用?”Stanley听了这句却忽然暴怒起来,“大少除了不断提高要求为难我们还会有什么建设性的办法吗?”
单竟深不出声,知道他们所有人都是又急又气方寸大乱,不去惹怒他们。隔了一会,他才道:“我打电话通知你们老板简济宁。”
简济宁不在办公室而是在家休息,这种情况很少见,通常他总会加班到很晚。但每次做完季度帐目后他又总是累地非得躺下好好睡一觉才行。接到单竟深的电话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单竟深几乎以为他又睡着了,才终于回道:“我马上回来。”
而简济宁毕竟不是美国总统更不是神仙,没有办法令那货币政策重新放宽使道指重新升回去,所以回到办公室了解了全部情况后他做出了跟Stanley同样的决定,斩仓。
“简先生,这件事我会负责。”在简济宁的办公室里,Stanley站在他的面前郑重地说着。
“怎么负责?引咎辞职么?”简济宁静静地反问了一句,不带一丝情绪起伏。“你知道我从来不是只会追究手下责任的老板。”
“但是……”
简济宁摇摇手打断他,“Stanley你的所有行动,或者说你授意其他同事们的所有行动我都知情,你完全是在我默认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做。这件事情应该由我跟你们一起承担。现在离最后期限只有20多天,而我们的目标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Stanley,你别告诉我你到这个时候了才决定以后都不帮我了。”
“简先生……”Stanley说不出话来。
“好了,就这样吧。”简济宁觉得那种倦然已经深入骨髓到他灵魂的深处,可他仍是勉强自己笑了笑,“今天大家都累了,让他们下班吧。无论在忙什么,只是一个晚上是不会有什么大的成果的。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从头开始。”
Stanley看着他,他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的人很快都走光了,简济宁没有走。他慢慢地走到窗前,环着胸伫立在那久久不动。
“济宁,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同样留在办公室的单竟深有些难受,早知道是这结果他根本不该打那个电话。这样至少简济宁今晚还能得一夜安枕。
简济宁不回答,他低头往楼下看。他的办公室在30层,并不是公司的最高层,上面还有爹地、大哥、济霆,甚至好几个董事的办公室,但这个高度对他而言已经足够让他心悸。他往后退了几步,仿佛在防备下面的黑暗将他一口吞噬,然后低声说道:“有好几次,我站在这里,都有种冲动想跳下去,一了百了。然后,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对自己说:简济宁,如果你真的从这里跳下去,我保证这条新闻的保鲜期不会超过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地球照样转、日子照样过。那么,你就这么死了,究竟对谁有好处呢?别人不会有兴趣知道你为什么自杀,他们只会说你是个蠢货。”
听了这些,单竟深感觉有些怪怪的。他知道若是一个人到了需要抓着身边的朋友陪着说话聆听苦况的地步,那么因工作而产生的烦恼痛苦已极有可能严重到病入膏肓。但是,简济宁,整个香港商界公认的财务高手,单竟辉这么不可一世的人对他也是赞不绝口,怎么可能会痛苦到要寻死的地步?隔了很久,他才憋出一句。“游戏规则是你定的,为什么打破它的人仍然是你?”
简济宁知道他在说Stanley授意其他同事进行交易的事,他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道:“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但显然这个解释并不能被接受,简济宁很清楚他根本不可能用这个解释说服任何人。
果然,单竟深接着问道:“如果有压力,为什么不告诉你爹地,而是要自己逞强?”
简济宁对着明亮的落地玻璃忽然笑了起来,神气飘渺而怪异。“我忘记了……”
请允许我补救
财务七部一夜之间投资失利损失近一个亿,这条消息根本就不可能瞒得住。例行行政会议上,简济宁没有公开损失的真正原因,反而是轻描淡写地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只说是因为自己的决策失误而造成的损失。“我对美国方面新的货币政策的通过过于乐观,对不起。”
他的话音一落,会议上的各位经理和执行董事们都纷纷开口对他进行口诛笔伐,整间会议室一时间热闹地如同街边菜市。坐在他对面的单竟深目瞪口呆地望住他,完全没料到简济宁居然有这么大的胆量在行政会议上说谎。要知道昨晚办公室里的同事们的交易记录都还没来得及全部删除,只要去查一下就可以知道他这是在说谎以掩饰Stanley违反规则的行为。
会议室里热闹了几分钟,又渐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眼光转向了简济宁的父亲、简氏的主席简耀东。简耀东清清喉咙才问道:“济宁,你说你一次交易让公司损失了近一个亿。我问你,你为这次交易投入了多少资金?”
“2亿。”简济宁直视着简耀东的眼睛,极镇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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